第23章 风光霁月
翌日清晨,莲动携带着一对玉质簪花,朝二房梅氏的院落走去。
这是头一遭自家姑娘惦念着庶出的三姑娘,特买来簪花相送。也是自己头一遭来梅氏院子。
院落不大,胜在干净,布局多有江南女子的小巧思,然都是些寻常物什,不值什么钱两。
莲动私下曾好奇过,为何一向宽厚、对下人都礼待的老爷子对二房侧室如此不待见。但主人家的事,莲动不敢多言。
行至门前,影影绰绰,好似不止梅姨娘一人,难道昨日二爷留宿于此?
院里连个下人都没有,既没人洒扫,也没人通报,莲动犹豫地站在檐下台前,不知如何是好。
蓦然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莲动吓了一跳,一回头,是那个瘦弱的三姑娘。
莲动连忙屈膝,“见过三姑娘。”
“你在这里何事?”阮月沉的眸中含了一丝警惕,莲动低着头没有察觉。
“回三姑娘,我家五姑娘昨日出门买了些饰物,特意给姑娘捎带了一份,令奴婢送来。”
“给我?”阮月沉心有疑虑,一时不可置信。
话罢,还是伸手拿起莲动捧着的那一对簪花。
簪花逼真,阮月沉不知道这是用的什么玉料,但打眼一看,晶莹剔透,在清晨的曦光下隐约散着花香。
……
见分晓之日转眼即至,阮最究竟能否让阮青冥折了那板子,也就看今日了。
这一日恰值天清气爽,日暖风和,这一年正值大比,是以往来人繁多尤甚。
京城显贵,江南朱门,西塞王侯,江北世家,云集于此,击壤而歌,笙箫而乐,共庆此礼。
季氏为今日准备了许久,像这种权门集聚的场合,免不了在衣着上多下些工夫。
季鸾和年少时也是个爱打扮的主,嫁人生子后,除了打扮自己,最大的乐趣就是打扮阮深了,捎带着给阮最添置几件衣袍。
翩翩襦裙、薄衣袍衫、绵软袄裙,市面上有什么款式季氏全都一并买下,样式多就算了,什么颜色都有,活泼鹅黄,清秀雅绿,温柔月白,似花淡粉,可人小紫,无不尽在阮深的衣柜中。
此时的阮深,一袭浅莲色为主调的襦裙,坐在观礼位上晃着两条莲藕似的小腿,百褶随着腿的摆动晃起弯弯的弧度,下摆杂着杏黄、玉绿,更显明艳灵秀,裙上缀着大小不一的绣花,衬得女娃肤色雪白、娇俏可人。
季氏坐在一旁,侧身替阮深理了理额前碎刘海儿,瞧着女儿姣好的样子,心中不免骄傲。
今日休沐,阮青冥自然是陪着妻女。此时不少官员过来寒暄,一夸相府夫人气质卓越、主母风范;二夸阮相与夫人天作之合;三夸阮深出落地结合了父母的优点,是个美人胚子;最后祝阮公子拔得头筹。
这一言一语无不正中阮青冥的下怀,哄得阮青冥直乐呵。
阮深坐在季氏一侧四处打量着,虽不是第一次观看校射,但亦是新奇万分。
打远儿瞧见了自己舅舅,阮深揪了揪季氏的衣袖,“阿娘,舅舅和舅母。”
季氏顺着阮深指的方向看过去,果不其然,季候爷携妻正慢步走来。
“相爷,鸾和。”季候爷亲切地唤着季氏的闺名,“还有我的宝贝甥女,深深有没有想舅舅?”
“想舅舅,也想舅母。”阮深软声回道。
“深深可真乖呀。”季候爷之妻,宋氏由衷夸赞道。
“嫂嫂这不也快了?”季氏笑道。
是了,宋氏正怀着身子,看样子约摸六七个月份了。
“不知是个男娃还是女娃。”宋氏手抚了下腹部,满眼笑意充满了期许。
“男孩还是女孩,都是咱季家的宝贝疙瘩。”季候爷看着爱妻道。
阮深心里嗤嗤的笑,旁人不知道男孩女孩,自己可知道,舅母肚子里,怀的是自己的小表弟呢。
季氏肚子里的,再加上宋氏肚子里的,两个小霸王,将来又要将京城闹个翻天。
“姑父,姑母。”
季徐行后也跟了过来,礼貌朝阮家夫妇问好。
自然,身旁还跟着许遥和。
“徐行今日也参加校射是吧?”阮青冥道。
季徐行颔首答是。
“遥和呢?”阮青冥又问。
被突然问话,许遥和两只小肉手忙在空中摆动,“我……我不行的,但我哥哥会参加。”
说到自己的哥哥,瑶瑶一脸骄傲。
许渊随……
阮深好些时日未见到他了。
上次阮最说许渊随至校射之日方归京,但至今阮深也没瞧见那抹身影。
季氏摸了摸女儿的头,“深深去同徐行、遥和一起玩吧,切不可乱跑,要赶在射礼之前回来。”
“知道啦阿娘。”
阮深同这二人也是许久未见了,甫一见面,话匣子关不住。
当然,主要是阮深同许遥和在说,季徐行在听,偶尔被许遥和问话时哼唧一声以表诚意。
“诶?这不是前些日子碰见的那个讨喜的小妹妹吗?和阮最在一起的那个小妹妹,天,又让我给遇见了,这是多大的缘分呐!”
一少年突然插话道,声音有些大,打断了阮深同许遥和的对话。
能说这么一长溜话,还不带喘气的人,除了苏持禧,阮深也想不出第二个人了。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芳龄几许?真可爱啊真可爱,当真是可爱极了!”
阮深哑然,默默地向后退了几步,生怕苏持禧突然冒出一句“可有婚配”。
“你是谁?”
还未等阮深说话,一向沉默寡言的季徐行突然把阮深拉到身后,一脸警惕地望向苏持禧。
苏持禧年长季徐行几岁,又因是长个头的年纪,看着就比季徐行高了一大截。
虽是仰视,季徐行的气势仍不减,似乎把苏持禧当成了人贩子。
“诶?小子,你是谁啊,干嘛把小妹妹拉走,我又没有恶意,你这对我的敌意也忒大了吧。”
“表哥。”见气氛有些僵持,阮深拉了拉季徐行的衣袖温声喊道。
季徐行敌意稍减,没有继续与苏持禧对峙,但仍是把阮深拉得远远的,生怕苏持禧再对阮深做些什么。
季徐行退让,不代表苏持禧饶人,“喂,小子你干甚,太让小爷我不爽了!你今日参不参加校射,你看我不让你成为我的手下败将!”
“可……可你们不是一组呀……”许遥和小心翼翼地插话。
按着年龄划分,苏持禧和季徐行是无论如何也分不到一组的。
“谁是谁的手下败将还不一定呢。”一向沉稳的季徐行蹙起眉头,显然是被苏持禧的言语挑衅激到了。
“比不比?小子,别不敢跟小爷我比试。”
“为何不比,你且看着。”
阮深是真的不知道为何场面变得如此不可控,也许少年的胜负欲就是这么奇怪,也许是苏持禧和季徐行的气场不和,谁知道呢?
直至箭矢投入酒壶,阮深还在疑惑事态怎的发展到了如此地步。
苏持禧和季徐行未直接比试射箭,而是投壶。
每人五矢,多中者为胜。
苏、季两家公子,皆是出自响当当的世家,二人的比试,闻声而动前来围观者,不在少数。
甚至有好事者席地而坐打起了赌注,赌金还不小。
第一矢,苏持禧中,季徐行中。
第二矢,苏持禧中,季徐行未中,苏持禧嗤笑。
第三矢,苏持禧未中,季徐行中,季徐行不屑。
第四矢,二人又双双入壶。
到了这关键的第五箭,场子霎时热烈了起来。
特别是在苏持禧率先中了第五矢之后,气氛达到了高潮,所有人屏息以待、目不转睛。
季徐行紧紧抿着唇,微眯着眼,少顷,果断出手。
众人的视线随着箭矢而动,阮深亦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小手。
箭矢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稳稳当当地入了那壶。
场上爆发了一阵猛烈的掌声、欢呼声,接着就是起哄:“加箭!加箭!”
“继续吧,小子。”苏持禧晃了晃手腕,斜视着季徐行。
季徐行未言,只是颔首。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阮深已被迫和许遥和分开。
小孩子的重心是稳不过大人的。
推推搡搡间,阮深一个没站稳,摔倒了地上。
发生得太突然,都不曾有人注意到,直到小女娃“啊”的一声倒地,周遭才瞬间安静下来。
“干什么呢!谁推的?还不快把我妹妹扶起来!”
阮最刚与许渊随会面,打远处见前方热闹,听闻是苏持禧同季徐行在比试投壶,阮最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拉着许渊随就要过来。
不成想,甫挤进内围,就瞧见了一个小姑娘趴倒在地。
再一瞧,这小姑娘给自己的感觉好生熟悉。
?!这不是自家小鬼吗!
阮最炸了。
周围的人被吓住了,离得近的连忙去扶,手还未碰到小姑娘,就听见小姑娘“哇哇”地哭了起来。
阮深原是被摔懵了,回过神来想自己爬起来,然感觉自己嘴巴上湿漉漉的,用手一碰,沾了一手血。
阮深吓坏了,一张嘴,一颗莹白圆润的牙齿掉了出来。
阮最也被吓到了,三步两步跑了过来,蹲在地上将阮深扶坐起来。见阮深止不住的哭,自己亦没辙了,只能将小妹妹抱进自己怀里,拍打着背柔声哄着:“不哭啊不哭啊,哥哥在。”
一直跟在身后的许渊随蹙眉环视了四周一圈,围观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让出一个圈子,包括几个不怀好心看热闹的。
阮最掏出手帕轻轻地擦着阮深嘴角上的血迹,苏持禧、季徐行、许遥和也凑了过来,三人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哥哥……”许遥和嗫喏出声。
许渊随淡淡地“嗯”了一声,抬眸看向苏持禧和季徐行,“怎么看的小孩?”
淡淡的一句话,苏持禧竟感觉一阵冷风袭身。
“是我不好,”季徐行道,“没看好表妹。”
“不、不是的,是这个怪哥哥非要同深深说话,徐行才……”许遥和见状道。
“什么怪哥哥?你小子别瞎说成吗?我跟小妹妹认识的好吗?”
“行了,别说了,”阮最打断道,声线中明显带了火气,“随兄,同我带深深回去吧。”
随兄?
许渊随???
一直沉浸在悲伤中的阮深,不曾顾及周围人说了些什么,直到阮最一句话落,阮深睁大眼睛抬头一看,果然是许久未见的许渊随。
少年挺拔地站在那里,风光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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