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一反常态

　　
周一上班，好像整个公司都充满了一种朝气。夏总新弄了个发型，把长头发铰了，让人感觉她好像是长高了。服装样式也和过去不一样。过去随随便便的简约打扮，突然改成了职业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浑身上下都是名牌，不敢说是世界一流的，但是肯定不是百货商场的那种大路货。一向是网球鞋的她，大概是为了配合那身衣服，就改成了黑色皮鞋。这让她显得非常干练。如果不习惯，还以为是另外一个人呢。
不只是夏总换了模样，就是她的司机王欣也是一身新衣服，虽然样式没有太大的改变，可是一个司机突然打上了领带，让几个保安看了怎么都觉得别扭。大家都围着他问，“王欣，这是去哪儿发财了？”还有的人动手去摸那衣裳，“这是啥料子的，看着挺上档次的。”方敏也过来问，“王欣，你不打算过了，这一身得多少钱呀！”
很快，这消息在公司行政楼里传开了，慢慢传到了工厂里面，传到了阿妍的耳朵里。为此，阿妍还专门跑出来看了一眼，见到大家传说的没错，心里也是有点奇怪。不是听说夏总去香港看爸爸了吗，怎么回来会有这么大的改变呢？她很想进去问问，可是上班时候自己也没啥大事儿，单纯问这个事儿，也显得太八卦了。不过，她看到夏总的汽车在，就往司机班那里瞄了一眼，正好看到王欣从另外一个方向走过来，阿妍叫住他，“王欣，你们去了香港都干啥了？”“什么你们？阿妍姐，你什么意思？”“我说夏总。”“我不知道。夏总去见她爸爸，我呢就随便走走。”“你没有和她在一起？”“没有。”“啊！”
阿妍见问不出啥来，觉得好奇怪，过去她对王欣很信任，可是今天他怎么突然好像有事背着自己呢？就这样，她怀抱着心思走开，可是王欣从后面又叫住她，“老板说给你也买了东西呢！”
这次轮到阿妍好奇，“老板？谁呀？”
“夏总啊！”王欣心想怎么连谁是老板都忘了吗。
“王欣，别老开玩笑，弄得一惊一乍的。夏总就是夏总，叫老板多难听。再说我也不习惯。”
“叫多了就顺口了！”王欣这样说。
阿妍和王欣道别，往自己的化验室走，看到郭总监领着一个人在车间门口忙活着，她就问了一声，“郭总监，这是要演出呀？”
“不是，下午公司开会！”
“全体职工大会！”不知道谁补上了一句。
阿妍到这里也不是第一天，可是这样兴师动众地召开全体职工大会，还是第一次，过去有事儿也都是发个邮件，要不就是小范围通知一下，今天干嘛要把千把来号人弄到一起召开大会，她有点不理解，可是她不理解也没有啥用。回到自己的小领地，她就收到了总经理秘书发出来的通知，下午三点钟召开全体大会，写了地址，到会要求，就是没说会议内容。抱着这个好奇心，阿妍就想看看到底是啥大事儿，搞得这么隆重。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想找个机会和夏总碰个面，这一走好几天，还挺想念的，可是她专门在食堂多呆了一会儿，可是也没有见到夏总来吃饭，她估摸着夏总可能是有应酬到外面吃饭去了。
下午两点半，按照会议通知，阿妍带着她的十来号人，就到了规定的地点参加会议。这个时候，车间门口已经搭起了简易的台子，背面拉了一个横幅，上面写了一排大字，上面是中文，下面是英文，‘蕻胪公司贯彻集团领导指示动员大会’。阿妍看了，觉得跟没写一个样，下面的公司哪一天不是在贯彻上面的意思？不过，她还是带领了自己的那几个人按照会议工作人员的要求坐到了自己的位置。这时候陆陆续续各个部门各个车间都在往这里集合。看起来倒是很有一种氛围。不过大部分人都和阿妍差不多，还不太习惯这种开大会的形式，不少人都在指指戳戳议论纷纷。只是工人师傅还是比较高兴，开会了，就不用上班，反正工资都一样发，所以，集合的队伍中，能感受到工人师傅那里不停地传出爽朗的笑声。因为工人的岗位就像是螺丝钉一样，一上班，一个萝卜一个坑，流水线作业，谁也不敢走心，否则就会出现次品，那样是要扣工资的。尤其是好多岗位相互距离好远，就是想和谁说句话，也不是那么容易，可是现在不一样，大家都没事做，正好可以开开玩笑。多少年轻一点多少活泼一点的，还会主动的来个打情骂俏，不过这些事儿都是司空见惯，没有谁会认为不合礼数。反而在这种场合倒是起了一个烘托气氛的作用。而行政楼的职员们出来都是三三两两，不像车间那么有秩序地排队进场。不过，也难怪，职员才有几个人，他们整天养尊处优惯了，已经不习惯那种形式主义。不过，这些人都打扮的特别光鲜靓丽，这种开会的场合，就像是他们在比美一般。女孩子们是这样，男的也不甘落后。尤其是单身的男性，更是注重自己的外表。这年月，早已是男女都一样，甚至说在谈对象成双配对这方面女孩子更加有主动权。过去那种守株待兔的办法早已经过时。当然这里有一个特别的原因呢，那就是在这个移民的城市里，女多男少，工厂类型的企业尤其突出，所以这也不能怪谁。单身男女能够主动出击，寻找自己一辈子的幸福，无可厚非，这是时代的进步！
人员慢慢注满了整个会场，除了台上的位置还空着，其它的人几乎全部到位。这个时候，就听到高音喇叭传来了进行曲，公司的几个领导出现了，夏总走在前头，范总落后半步，其他几个总监随后跟着。他们一直走到台2坐下来，郭总监就开始敲击麦克风，“静一下了，咱们开始开会。”
“首先咱们请今天会议的主持人范长进副总经理讲话！”
下面一边拍手，一边笑，郭总监不是主持人吗？
范总站起来，双手做了一个摁下的手势，下面的掌声逐渐稀落下来，直到全部停止。“今天咱们专门召开一次全体员工大会，大家都看到了，为了贯彻集团总部的指示，我们对于公司的工作做了一个适当的调整和安排。首先大家都知道我们的新任总经理Yvonne  Sapiro女士已经上任，今天开始正式履行总经理职务。下面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总经理给我们做指示！”说完，范总首先带头拍巴掌，并且动作极其夸张，弄得下面的人都笑出了声。
紧接着，夏总站了起来，与此同时，秘书兼翻译拉斐尔也走到一边的话筒旁。夏总说，“大家好，”她说了一句汉语，而拉斐尔机械性地翻译成了英语，下面刚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可是突然不知道谁第一个拍了巴掌，紧接着掌声就像雨点一样荡涤了整个会场。拍了老长时间，才逐渐稀落下来，夏总继续说，“刚才范总介绍了我的名字，又长又不好念，那么从今以后大家就叫我夏雨讷，这也算是我的中国名字！”这一次翻译没错，等他翻译完，又是一阵掌声。“今天我们在这里开会，首先要感谢范总的精心安排，大家都知道范总是这家工厂的元老，是个活化石，对我们这里的人来说，就是不可或缺的人物。虽说我被任命为总经理，为这家公司的命运负责为经济效益负责，但是，范总也是需要负责的一部分。所以，在这里我要感谢范总以及所有在坐的，或者已经离开了这个工厂的功勋者们表示万分的敬意！”这一次，夏总首先鼓掌，并且面对下面的人还深深地鞠了躬。夏总的这一举动，让不少人感动，尤其下面坐着的那些老工人。他们本来在车间和夏总实习的时候，就非常喜欢这位外国洋妞，可是现在又受到了这位总经理的特别敬意，让他们心里无比地感动。这让他们觉得那些小道消息那么不靠谱，说什么夏总当了家，这里就要翻天，工人师傅的好日子过到头了。至少从他们的判断来说，那些胡话就不是人说的，一定是谁在造谣惑众。
“下面我宣读集团总裁的讲话节选，重点也就是四个问题。”接着，夏总把Harry的四个重点说了，翻译成中文，其实就是四句话，好多人以为宣读上面大老板的讲话，可能需要半天时间，没想到只有四句话，加上翻译的时间，也不过三分钟，这时候他们才感受到外企世界知名的企业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最后，我来展望一下公司的未来。首先我正式宣布我们公司成立市场部，培训部。同时增加职工的培训，根据需要尽可能给每一个人提供晋升的机会。另外一个好消息，即日起，公司全员按照政府规定办理五险一金。”别的内容工人师傅们不懂，可是听到五险一金，他们从心眼里高兴。没想到一直提了好多年的意见  建议，今天这位女老总给落实了。不过坐在台上的范总本来一直都很兴奋，听到夏总宣布这么一个消息，他就皱了一下眉，不是说要讲的事情都沟通了？怎么还是漏了这么一项。这么好俘获人心的机会，竟然让给了夏总，他就自责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是呀，范总周围的高参们，每天都在想怎么捉个大老鼠，弄回家算是自己家的私有财产，怎么会想到普通工人在想啥呢？范总心思开起了小差，下面夏总讲得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进去。倒是他无意中注意到了那个阿妍，坐在那里笑得那么开心，真像是一朵鲜花，很可惜就这么一朵花居然没有被范总摘喽。好可惜呀！
会议结束了，还是夏总叫了他一声，范总才站起来，“你讲的真好！”
“明天新员工报到，希望范总不要出差！”夏总笑眯眯地说。范总本来应该能听懂一点意思，可是他精力不集中，居然一点也不知道夏总说了些什么，就招手让拉斐尔过来，让夏总又说了一遍，他才知道内容。“明天恐怕我没空，县里那边有个关于安全的会议，要求必须公司的高层参加。咱们两个人呢不是我去就是你去，你看怎么办？”
范总这样说，夏总不知是真是假，不过她也不担心什么，新任生产总监到岗，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范总在不在都是要上任的，只不过夏总开始执行总经理的职责，从她内心来说，她会尽一切努力搞好管理层的团结。于是她就怂怂肩，“很可惜，我肯定是不能去的，只有劳驾范总您了！”
这是夏总第一次使用尊称，您，不过从年龄上来说，范总比夏总大了十多岁，这样称呼一点也不为过。两个人一起回办公室，到了门口，被一个突如其来的人拦住，“你就是夏总吗？”
夏总和范总都很吃惊，来人谁也不认识，还是拉斐尔手疾眼快，赶紧过来挡在夏总前面，问，“阿姨，你是找谁？”
“找你们夏总！”
“这就是我们夏总，咱们到里面去说。”
那中年女人一起进了夏总的办公室，坐下来，拉斐尔倒了茶，她还大方地喝了几口。拉斐尔心里就想，这位阿姨看打扮不像是普通老百姓，身上穿的都是名牌，看身材倒是很富态，皮肤也很好，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家庭。等来人放下茶杯，拉斐尔就说，“阿姨，我是夏总的秘书，夏总是美国人，还听不懂咱们这里的话，你能不能把事情说给我听，然后我再翻译给她。”
“我知道，你就是那个翻译，我姑娘和你是同事呢！”阿姨这样说，拉斐尔一点也不奇怪，如果这女人和这家工厂没有关系那才怪呢。于是他就问，“不知道阿姨的姑娘在哪个部门工作？”
“也是做老总秘书的，不过是个男的老总。说白话的。”中年妇女这么一描述，拉斐尔一下心里很清楚了，这不是Sara的妈妈吗？过去听说Sara家有自己的工厂，今天见了她妈妈还真是，光这打扮就知道不是一个穷人。
“啊，我知道了，是Sara。那您一定是Sara的妈妈。我叫拉斐尔，夏总的秘书。”
“嗯，我家姑娘也想给夏总做秘书，可是，可是，哎，不知道该咋给你们说。”说着，Sara的妈妈用双手捂住了脸，拉斐尔见状赶紧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过了一会儿，她平静下来，然后说，“老实说，真丢人，我要是能忍受一点，一定不会来这里给你们领导添麻烦的。”
拉斐尔安慰了一番Sara的妈妈，让她慢慢喝茶，他过来把情况给夏总简单做了汇报。夏总一听事情涉及到了范总，可是刚才在门口，范总竟然不认识Sara的妈妈，夏总就有点想不通。不过，这个时候不是想通想不通的问题，而是牵涉到自己副手的事情，到底该怎么处理？“拉斐尔，你先问清楚她的诉求是什么，然后我们再决定如何办！”
“夏总，还是我们一起吧，这件事涉及到高层，我心里没数！”
于是拉斐尔就和Sara妈妈一起到夏总房间的沙发上坐下来。夏总走出来，伸出手握住Sara妈妈的手，说，“阿姨，我是夏雨讷，这里的总经理，有什么话给我说，我听听，如果我能帮到你，一定帮你的。请相信我。”
Sara妈妈看到这个老总这么年轻，简直不敢相信，看她年龄应该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大小，人家怎么就做了一个大公司的总经理呢？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女儿怎么就整天浑浑噩噩的，胡天胡地的，不干点正经事儿呢？她想到这儿，眼泪又流了出来，幸亏拉斐尔早有准备，再次递上了纸巾。这一次，老人家说了声‘谢谢’！
“你们这里有个老总，我女儿去年来上班，当了秘书。不知道怎么就和她搅合在一起。后来她爸知道了，就教训了一顿，结果她就经常不回家，这不，最近突然跑回家，说是不上班了。可是她身体上有变化，我看出来了。最后我寻死觅活地逼她，她被逼的没办法才说了实话，说是她怀孕了，她想生下这个孩子。我们想知道孩子的父亲，可是怎么她都不说，还是她爸爸找人了解，才知道她跟你们老总有那种关系。你说这可怎么办呢？”
“那就让她生呀！”夏总听了老妇人的叙述，觉得很奇怪，怀孕了不生下来，还能怎么办？难道这个老太太想伤害一个小生命吗？  
夏总是这样说的，可是拉斐尔怎么敢这样翻译。他很清楚中西文化的差异，要是照直翻了，传出去外人会怎么评价这个公司的老总，一定会说老总也是个二百五呢！可是夏总也没错，在她的理念里，就是应该生下来。这一下翻译作难了。两个女人都看着拉斐尔，心想，你怎么不翻译呢？
“是这样的，阿姨，能不能让Sara过来跟我们总经理聊聊，毕竟她是我们这里的员工，如果你真的想解决问题，这样做是最好的办法。”拉斐尔最后说。
“这是你老总的意思？”妇人说。
拉斐尔实在没办法，只有点了一下头。没想到，这妇人居然同意了，说，“这样吧，我也不想闹事儿，我们也有生意，也不想弄得大家下不来台面。明天让闺女来和这位老总说清楚，要不她娶了我女儿，要不就赔偿精神损失费！”
看着老妇人态度软化，拉斐尔赶紧三言两语给夏总简述了一下，然后就送老人家出去。夏总也送到大门口，握手道别，看着秘书送她上了车，才算是暂时放下了一份心。�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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