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可人如玉
楚王的丧事没有大肆操办,只有一班巫师围着灵柩跳了一阵,一国之君何其荣盛到了也不过黄土垄中白骨。
赵锦把昭云泽派了过去,又让郑远象征性去转了一圈,自己则在行宫里悠然自得,静静等候一个人和一个合理的解释。
可人如玉,步屧寻幽,拨开浓荫一路走来的人是屈步蘅,这位美貌又高傲的女使君终于露面。
赵锦升起一丝兴致,于她而言来的人是谁无所谓,不过对于屈步蘅她心底是有几分对为数不多身居高位的女性的欣赏。
屈步蘅盈盈下拜:“雍城一别,不料这么快再相逢,陛下别来无恙。”
赵锦玩笑道:“屈左使再不来,朕还以为你对朕有成见呢。”
屈步蘅稽首再拜,抬起一双如水双眸:“陛下恕罪,臣为了给陛下准备一份礼物,故迎接圣驾来迟。”
“哦?”赵锦并不意外这个回答,只是好奇这份“礼物”的价值,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屈步蘅道:“臣虽为外臣,但雍城一路尚能看出陛下为难之处,周氏宗族根基深厚且对陛下不太认同,倒戈相向是意料之中的事。”
赵锦没想到她会提起此事,失望的同时有些不悦:“周氏敢对朕不尊,南楚也出力不少吧。”
屈步蘅垂首:“陛下所言臣不敢辩驳,我王生性仁厚,臣不敢保证在臣出使期间他是否听信了谗言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但陛下若因此降罪臣愿代君领罚。”
赵锦皮笑肉不笑,好嘛,看来南楚上下在将已故楚王当做替死鬼这件事上默契地保持一致。而且屈步蘅话中还有一层意思,事情既然是在她出使期间发生的,她完全有理由不知情,那么……就是留守南楚的景逍遥的责任了……
屈步蘅恭敬中不露谦卑:“陛下聪慧无双,杀伐果断,平定叛乱不费吹灰之力,但是有些被时间掩埋的动乱未必铲除干净。”
赵锦心中一动,望着她等待接下来的话,屈步蘅望着她,朱唇微启说出两个字:“扶风。”
她略微愣神,一个荒谬的想法蹦入脑海,这个独特的姓氏自然而然让人联想到那个历史悠长却没落的家族,扶风氏最后的荣耀是做了高阳王正妻的王妃,然后便随着谋乱一起堙灭在滚滚长河中。
如今意外地被提起,她不由敛眉:“屈左使最好有确凿证据,朕不想听捕风捉影之言。”
屈步蘅微微一笑:“陛下身边那位姿容绝色的柳公子让人一见难忘,也正因此臣想起嘉橘园中一桩旧事,追查下去才发现了前朝余孽的蛛丝马迹,陛下若有兴致可以移步沅陵一探究竟。”
……
丧礼结束后楚王妃亲自设宴款待,赵锦顾及昭云泽的面子,也想趁机敲打一下景逍遥,所以带着屈步蘅欣然前往。
昭云泽携着两个弟弟一同见礼,昭玉陵一如既往神色淡漠,昭纯风几日不见反倒有些疏远,躲在哥哥后面不到她跟前,大约是被人“教育”过了,只是忍不住越过人群追逐她的身影,她看过去他又连忙脸红低下头。
若是平时赵锦必定忍不住对他逗弄一番,不过现在没什么想法了,自从景逍遥进来,她的心绪已经不能分出半点。
神奇的是,每次她忍不住投去视线都能得到一个恰到好处的回望,对上她的眼睛他便会绽开一个迷人的笑容,好整以暇地撑起脑袋打量她。
接着她就会迎来身边一个焦灼的目光凝视,沈修远满脸忧虑:“师妹……”
赵锦扭头:“你闭嘴!”
沈修远看着不远处搔首弄姿的男人,愈发担忧:“你喜欢谁都行,不能喜欢他,他明摆着不安好心……”
赵锦哼笑:“难道你安了好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着来做什么的,你们沈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沈修远尴尬:“师妹,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你想骂人别带上我啊,我又没惹你……”
赵锦锋利的眼神扫过去:“现在你已经惹到了,所以你可以闭嘴了,要不然你就有多远滚多远!”
沈修远不敢再说话,悄悄移开把昭云泽换了过来,企图再次施展美人计平息盛怒。
赵锦:“……”
昭云泽惶恐坐下,一双水润双眼无辜地望着她,不知道又是什么惹了她心烦。不过美人的容貌确实是治愈的良药,饶是赵锦心有不满也没法对他发火。
以往她意识中只把他当做没长大的小孩子,没有生出其他的感情,但是现在她可耻地看着他的脸春心萌动了。
昭云泽的美带着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羞怯,魅惑却不张扬,就像是独自盛放在江水背阴面的一株水仙,她无数次沿着岸边走过都不曾留意,直到烟雾散去江潮消退,偶然一个探头才惊讶发现,哇,原来这里有世间难得一见的绝色。
于是她安心享受他无微不至的服侍,在他手中饮下一杯屈步蘅带来的名曰洞庭春色的黄柑酒。
景逍遥笑容满面走来:“陛下莅临南楚,适逢大丧多有怠慢,臣备下了美酒佳酿竹水春聊表歉意。”
赵锦看着他手中举起的酒杯,并不接过:“朕刚饮了洞庭春色,正在回味无穷,逍遥王的这杯酒不如给屈左使接风洗尘。”
景逍遥笑容不变,应了声好,大方转向屈步蘅:“贤侄女,你来迟多日理当自罚,但是本王不会那么不近人情,就替你饮了这杯酒。”说罢一饮而尽,笑着扬了扬酒杯。
屈步蘅神色不定:“逍遥王如此通情达理,真是难得一见。”
景逍遥笑道:“本王一向为人和善,只不过你执掌家族后少有来往,才没有机会得见本王风姿,这就是你的过错了。”
屈步蘅心中升起寒意,不再接话。
赵锦将二人言行尽收眼底,笑道:“早就听闻屈氏的嘉橘园富丽堂皇堪比仙宫,朕神往已久,此番定要亲眼一见方不虚此行。”
这话是对屈步蘅说的,她的眼睛却在观察景逍遥的神色,可惜只在他脸上捕捉到一闪而过的讶异,随之陷入寂静无波。
屈步蘅闻言勉强一笑,微微侧身正要作答,景逍遥抢先道:“陛下巡视辖下是理所应当之事,臣愿陪同陛下乘舟南下巡视沿途郡县,也好一路护驾免得被居心不良的人有机可乘。”
他说最后一句的时候有意加重了语气,不难让人联想到意有所指,屈步蘅脸色微变:“不劳逍遥王费心,我自会安排人手保护圣驾安危。”
赵锦冲屈步蘅投去一个赞同的对视,俨然已在二人中择定了偏向的一方。景逍遥碰了一鼻子,整了整衣袖告辞转身,在外人看来除了笑容淡了些也没什么异常。
昭云泽坐得最近,凝神听着,却不禁疑惑圣驾为什么要去嘉橘园,而他为什么不知道?
……
曲终人散,宴席尽,赵锦在昭云泽的陪同下正准备踏上游船,却被一个人拦住去路,昭纯风羞涩地递上一张丝绢,她迷惑打开。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帘下红烛垂双泪,清宵梦回待君王。”
这……可算得上明目张胆的勾引了……赵锦眼中闪了闪随即落在了诗句下面若隐若现的线条,勾勒出地图的形状和一座高山。
昭云泽见她神色有异忍不住投去视线,看到上面的内容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不可置信地看向弟弟。
昭纯风无视他的不满,大胆抓住赵锦手腕倾诉衷肠:“我喜欢陛下,陛下也喜欢我吗?”
昭云泽有些恼怒,狠狠将他推开,全无往日的怯弱柔和:“住口,你胡言乱语什么!”
“我在和陛下说话,跟哥哥有什么关系,喜不喜欢也是陛下说了算!”
昭纯风对长兄无半点畏惧之心,昂首挺胸和他对峙,眼睛仍望着他身后等待回复,昭云泽随着他的视线也惶惶不安地回头。
赵锦对眼前剑拔弩张的氛围丝毫不觉,视线停留在手中丝绢上陷入沉思,良久抬起脸庞,依次在两张年轻俊美的相似面容上滑过,捏住昭纯风的脸蛋儿:
“你这么可爱怎会有人不喜欢,今晚就让你与朕同乘游船好不好?”
昭纯风惊喜不已,被她牵着手走向岸边。
昭云泽瞬间红了眼眶,此刻跟上也不是留下又尴尬,他悲痛欲绝地站在原地,却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住。
昭玉陵道:“哥哥,现在你该知道她是什么人了吧,随便有人献媚她都悉数接纳。她根本就不喜欢你,你又何苦为她伤心。”
昭云泽望了眼远去的两个身影,昭纯风甚至已经攀上赵锦的胳膊,亲密无间得好像完全取代了他的位置,他难过得几乎哭出声,拼命咬紧牙关眼泪还是不争气流下。
……
游船远离湖心,昭纯风一颗怦怦直跳的心无法平复,近在咫尺的距离让他再次嗅到她身上被风吹散的清香。
赵锦却是笑容变淡,看着他道:“这不是你写的吧。”
昭纯风一愣,谎言在她的注视下无处遁形:“不是……是景王叔帮我写的,但是我的心意是真的!我喜欢陛下……”
赵锦抬手制止:“景逍遥人在何处?”
昭纯风委屈地咬住嘴唇,见她渐渐有些不耐烦了,不情愿地瘪了瘪嘴:“他在凌波殿。”
凌波殿傍水而建,清幽僻静,远离喧嚣,原是楚王宫中夏日纳凉避暑的去处,后来嘛……被景逍遥霸占了去,美其名曰用于处理政务,事实上只是自己用来享受。
赵锦听完昭纯风怨愤的叙述,想到景逍遥日常下榻的还另有宫殿,不由感叹那位没见上面的楚王是何等心胸,或者说何等懦弱,能容忍外臣在自己宫中这般嚣张。
船靠近时,岸上明灯接连点亮,如一条火龙盘旋,烟波绿的纱窗和枝繁叶茂的青翠相映成色,在水中垂下倒影,仿佛一座翡翠雕琢的宫殿浮在水面。
景逍遥迎风而立,笑容邪魅:“陛下让臣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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