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 章
最近几天,江月明感觉自己身后长了好大一条尾巴。
朗云何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侧,时不时就叫声“月牙儿”,小动作更多,撩头发、拽袖子、勾手指,黏人得紧。
现在,刚刚结束一天的忙碌,才进家门,他又拿手指去勾江月明掌心,刮一刮,蹭一蹭,弄得江月明很痒。
江月明忍住不笑,假装严肃和他拉开距离,说道:“你不要得寸进尺。”
心里却觉得这样远远不够,要知道,昨夜江月明去湖边闲走散心,星光烂漫下,她又撞见杨柳和张谨云夜会出游,张谨云郑重说道:“柳儿,我想清楚了,等我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立即上门提亲。”
杨柳爹娘那边,总需要一个妥帖的交待。
杨柳羞涩地靠在张谨云肩上:“嗯,好好和你爹谈一谈,不要着急,我等你。”
张谨云道:“你喜欢我的琴声,我和他说清楚,我认他,可我不当少爷,我依旧会留在瑶池仙当琴师。”
杨柳笑着骂他傻。
江月明瞅见躲在墙后的张仁崇激动得近乎昏厥,后来,他居然呜呜咽咽哭了起来,若不是沈客及时捞住他手臂,捂住他的嘴,张老爷马上要冲上前大喊:我同意这门婚事!
成全一门好姻缘,张仁崇年轻时的遗憾终于能在儿子身上得到弥补。
江月明心想:他费尽心思为儿子准备的聘礼总算能送出去了。
她一点儿也不奇怪杨柳与张谨云能修成正果,相比之下,她觉得自己与朗云何进展好慢啊,虽然很大一部分原因出在自己身上,但是现在江月明想清楚了,她喜欢朗云何,不愿再继续拖延。
这边,朗云何停下逗弄的动作,他注视着江月明的眼睛,闷声道:“月牙儿,我觉得我们之间隔了一层东西。”
江月明不待多想,下意识接道:“什么?”问完以后,她的心突突地跳起来,生怕对方说出一些不得了的话。
万一他说的我不爱听,江月明心道,我就揍他,正好,我们好久没打架了。
朗云何指着院中那块木板:“它。”
那个莫须有的排名将朗云何的地位压到最低,他贴近江月明耳边低声蛊惑道:“我进江家门,你总得给我安个名分吧。”
江月明怔了怔,随即扑哧一声笑出来,她伸手掐住朗云何的脸:“那么请问这位郎君,你想要什么名分。”
朗云何握住她手腕,说道:“要求不高,大夫郎的位置必须是我的,我之下不能有小,平起平坐也不行,有其他人我就闹。”
“如何闹?”
朗云何眼里闪出寒芒:“杀。”
江月明挣开手腕:“我当你前面在开玩笑,怎么突然变得认真了呢。”
“我一直是认真的。”朗云何正色道,“总之,那块排名板我看着不顺眼,每日瞧见心里烦躁,一烦躁就想杀人。”
江月明正准备开口,路过的褚非凡却被朗云何的话吓了一跳,他倏地从二人附近弹跳开:“你要杀谁?”
他四处张望,警惕地摆起架势。
“又有杀手进城了?”
褚非凡近来武馆跑得勤,每日回家时都会增添新伤,暴露在外的皮肤有明显的淤青和血痕,整个人无精打采,看上去被狠狠揍了一顿。他和季长言仿佛一对难兄难弟,二人惺惺相惜,每日结伴抹药酒。
江月明见他衣衫破损、模样狼狈,问道:“你遭山匪打劫了?”
褚非凡收起姿态,表情一言难尽:“山匪算什么。”
比山匪更可怕的是黑崖刀客。
江横天说碧华峰上吉凶难料,就算隐瞒身份,但峰顶鱼龙混杂,万一穆逍得出好名次,今时不同往日,难免会有挑事的前来找碴。
届时,便要轮到他们出场,在此之前,大家武功不能忘。
于是江横天亲自下场指导,武馆中的几位尤其受累,穆逍本在一旁练习掌法和柔术,江横天态度强硬,必须要他每日加练两个时辰枪法,他说挥枪能锻炼腕劲和臂力,穆逍听话,经常练到天黑。
褚非凡被迫和无名对打,每次都被教训得可惨。
褚非凡自觉伤痛来得不值,无名立场暧昧,他既不站武林盟,也不属于暗影阁,本身性情古怪难料,对此,江月明曾私下预言:他谁也瞧不起,登峰后就是一通乱杀。
褚非凡认为她说得很有道理,于是三番两次和江横天解释:无名和我们不是一伙的。
然而无名心中却想:除了师父,居然还有人能指导我练武。
他高兴还来不及,顺嘴说道:“我和你们一起上山。”
江横天听了,满意点头,对褚非凡道:“你都听见了。”
褚非凡心中五味杂陈,挨打时,他满脑子都是无名在碧华峰顶一通乱杀的混乱场景,最瘆人的是,第一个死的总是自己。
褚非凡摇掉脑海中晦气的念想,转身去井边打水洗脸。
“呵,窝囊。”无名在其之后进门,他下午被江横天劈头盖脸一顿痛骂,此时心情不佳,走了几步,面前突现一道路障,他想也不想,直接把那块东西踢倒踩烂。
无名呸道:“破板子,一天到晚摆在院里拦路,你们也不嫌麻烦。”
江月明任由他将朗云何的排名板踹到一边,心想:这下好,都不用我亲自动手,待会儿拿去厨房当柴烧。
她问朗云何:“这下满意了。”
不料朗云何阴沉了脸色,他眼见自己的名字被无名踩在脚下,觉得这人和木板一样碍眼。
朗云何散出杀气,仿佛下一刻就要对无名动手。江月明哭笑不得,抬指戳了戳他手臂:“你好难伺候,不管他,最近天暗得晚,我们去看荷花。”
她推着朗云何往外走,无名却一脚拦住朗云何,道:“你速度比我快,陪我练练。”
江月明顿时不满:“想练速度?我有个更简单的法子。”
“什么?”
江月明看向角落舔毛的黑猫,道:“你去给乌金洗澡,若是能不被它挠伤,速度就练到家了。”
无名冷声道:“唬小孩的把戏,你当我会信。”
“你被猫赶下院墙的事这么快就忘了?不要小瞧猫。”江月明踏出家门冲他挥手,“更不要小瞧女人,你吃了我娘的铁栗子,头上的大包两天未消,改日我和陆白溪再和你打一架,定让你心服口服。对了,乌金须得等到白天出太阳时才能洗澡,揉搓的动作要轻,不能弄伤它,今夜你可以试着捉猫。”
朗云何轻声对江月明说:“我觉得他不会听,不如……”意思很明显,把他做掉。
“我还没说完呢。”江月明抬高嗓子,声音清亮,“三步罗刹都抓它不着,无名,你行不行啊,怕了就当没听见。”
最后一句彻底激起了无名的胜负欲,他转身便去捉猫。
江月明得意扬眉:“你瞧。”
她眼里映着将落的余晖,笑起时眼波宛若深秋湖水荡漾。
朗云何一晃神,他本想夸人厉害,脱口而出的却是:“瞧见了,很好看。”
二人手挽手。
晚霞在天边烧红,流火坠落。
轻舟载渔歌,粉荷含苞,莲蓬入满筐。
次日,镇国将军起身回皇城。晓春的知府太热情,他有意避开,只留外孙带着一群人在城北送行。
临别之时,将军嘱咐大家照顾穆逍。
镇国将军不缺金银,暗影阁众人如今生活普通,没有什么稀奇之物可以赠送。
应梦怜提前写好药方:“将军,若想旧疾痊愈,此药必须连续喝上半年。”
江月明提着昨日刚摘的莲蓬,强硬地让穆城身边的侍从背上竹筐,说道:“一点心意,送给穆将军。”
宋全知不耐烦地挥手驱赶:“快走,心病已了,家都让你拆了,再待下去,我这一把老骨头可受不住。”
穆城哈哈大笑,策马扬鞭,马蹄擂鼓,飞尘北上。
直至最后一撇马尾侧进山弯,众人终于转身回城。
江月明问宋全知:“宋老头儿,你和将军打了三天,谁赢了?”
宋全知说:“姑且算是平手。”
穆逍却说:“我外公赢了。”
宋全知争辩道:“他拿枪,我空手,本就不公平,怎么能算他赢。”
穆逍:“不论手段,赢了就是赢了。”
宋全知假胡一翘:“既如此,你也提枪登上碧华峰,打他们个落花流水。”
穆逍愕然语塞,低头不再说话。
宋全知见他心中道路依旧不明,摇头长叹。
紧接着,他想起那杆蛮不讲理的玄铁枪,又想起葬送在枪底的茅草屋,顿时流泪不止,唯一还算幸运的是,宋全知私藏的夜明珠箱子还在。
宋全知狠狠剐了一眼段沧海,心道:这老儿可恶得紧,最终还是让他抢了一枚走。
心如刀割,心如刀割哇。
段沧海浑然不觉,美滋滋准备去看宅买房。他还说:“老宋,年纪大了就该享福,有钱不花,多没意思。”
宋全知说:“你懂个屁。”
江横天接道:“老段说得有理,你看这一个个无家可归的可怜样,再来几个,我们家可住不下了,你身为阁主,钱最多,不打算为他们考虑?”
宋全知被他呛住,当真端正神态开始思考问题。
良久,他拍了拍段沧海的肩膀,挣扎开口:“你去哪里看房宅,带我一个。”
江横天原本是说笑,现在,不仅他,众人皆被宋全知的话语惊住,纷纷仰头望天,奇怪道:今日天气晴朗,没有下红雨的迹象。
宋全知撸起袖子,怒道:我好歹是阁主,不要瞧不起人。
大家笑着跑散开来:不得了,天下第一打人啦!
一道声音幸灾乐祸:现在是天下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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