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80章
千里烟波。
飞驰连夜的烽火。
京城被俺答汗的三万铁骑围困，城中兵少将寡，不敢开门迎战，唯有紧闭城门以待援军。得知仇鸾第一个率军前来勤王，其余兵马亦在赶来途中，嘉靖欣喜若狂，立刻命爱臣陆炳潜出去传令九边宣读他的旨意，并给仇鸾送去平虏大将军印。
“嘉靖朝顶用的几个能臣猛将，曾铣已经死了，而胡宗宪、俞大猷、戚继光和张经等人，现在全都在东南沿海抗倭呢，远水解不了近渴。如今京中只除了一个陆炳，其他人都是废物！所以，只要除掉陆炳，俺答汗轻易就能血洗了皇城。有了大将军印，所有勤王军队皆由我调度。届时我便拖着九路勤王大军只在城外按兵不动，作壁上观。等到嘉靖一死，我再率领大军冲进城去灭了俺答汗，然后借由军功和军权在握，便越过隆庆皇帝朱载垕，直接扶持他的儿子、也就是嘉靖的孙子——万历小儿上位！”
仇鸾说得心潮澎湃，吁一口气，“依娜楚，这便是破解这款游戏的终极奥义。”
杀了陆炳是破关的关键？？？
楚楚脸上仅有的几丝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为了活命，她恐惧过、良心不安过、祈祷过……许多次她用“这只是游戏，一切都只是游戏，战火、死人、残垣断壁，所有的景象都只是游戏里的虚幻，还有这些惨死的百姓，不论男女老幼，通通都只是游戏里的npc”而已——这样的借口来麻痹自己，但是，直到这一天，直到此刻，仇鸾对她说，唯有杀了陆炳，才能破解迷局，她才能活命，楚楚终于破防。
“不要杀他，可以吗？”
“你说什么？”仇鸾表示自己没听清楚。
大漠的风呜呜地吹，像无数人一起在哭泣。
“我说，能不能不要杀了陆炳。”
“你……”仇鸾盯着她的目光数度变幻，最后脸色铁青，“依娜楚，你不想活了？”
“我想活啊，我才二十四岁，我爸妈只生了我一个孩子。”
鼻子酸涩得很难受，楚楚狠狠吸了吸。
“那不就结了？”仇鸾冷冷地说。
见她一言不发，就知道在赌气，仇鸾心中郁结，“你爱上他了，可他只是个游戏人物而已。”
“……”
眼泪包不住，终于流下来。
网恋这种事情本来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奈何这变态的游戏将他塑造得有血有肉，真实得不能再真实，她无可救药地陷了进去。
仇鸾心里堵得慌。
才对她畅想了两个人的将来，她就为另一个男人向他求情。
不过他不是轻易会泄露心事的人，吃醋什么的，对他而言，着实陌生又可笑。
她在哭，他自然听见了。
可是他一早就知道她喜欢上了陆炳不是么？他是后来的，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
唯有隐忍醋意大发，试图说服女人。
“我们一个个想尽办法在这款游戏里粉墨登场，为的只是救你出去。《告岳武穆疏》已经确定是在天启年间才会出现，你进错了时间……但也有可能是那个人故意为之，就是想要把你困死在游戏里。我们能想的办法都已经想过了，但找不到一点头绪，怎么办呢？《告岳武穆疏》迟迟不出现，怎么办？我眼睁睁看着你等死吗？”
仇鸾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无比，让他的行为听来再正当不过。他连问两次怎么办，只希望楚楚能理解他的行为。
“我现在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毁掉这个世界。你想想，如果嘉靖朝不复存在了，你说会不会有奇迹发生？甚至是之后的天启朝也不存在，我们把这款游戏里的世界改天换日了，你说会不会发生点什么？我相信一定会的。总之，依娜楚，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救你，你不要误会。都这个时候了，你也别管我怎么做，也别再管他人的死活了，好不好？唯有你活着，咱们才有可能聊其他的。”
楚楚脑子里乱成一锅粥，“真的会有奇迹发生吗？”
“试了不就知道了？不然你能想出更好的办法吗？我就只问你一句，依娜楚，你还有时间让我想出更好的办法吗？？”
楚楚不禁苦笑：“原来你也不能百分百肯定啊？那算了吧，别折腾了。”
何必定要陆炳死？
他死了，她连个情感寄托都没有了。
仇鸾听懂了她的意思，拳头捏紧了松，松了又攥紧。
瞪视女人，他竭力克制着愤怒道：“将你困在这个世界的那人，他是个疯子。依娜楚，对付疯子，我们要比他还疯才行！”
楚楚无动于衷，低眼看看手心里的螭纹羊脂玉。
这块玉佩被她反复抚摸，都已被掌心里的汗水濡湿了。大漠的风沙无孔不入，玉佩沾了尘，隐约显露几道褐色污迹。
沉默良久，她无意识地喃喃：“k呢？如果是k，他会怎么做？……k怎么没来？你们都来了，为什么k迟迟不出现？”
“k？我不知道！”
仇鸾看她这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只觉得拳头都打进了棉花里，无比泄气。
“你不知道？”楚楚呆了呆，转向仇鸾追问道：“你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们遇到了真正的高手，依娜楚。”仇鸾长叹一声道。
“自那次与你联系过后我们就想办法先后进了游戏里来，但来了后才发现——好比泥牛入海，所有人进来后互相都失去了联系。幸好有几人技术菜，很快下线，给了我们一些警告。”
“这个世界有许多未知的危险设定，好比，在游戏里一定不要暴露真实身份，否则会死得很快。还有，如果跟着历史走，特别是史书上有记载的大事件，血槽里的血就会补充增加——这事儿我上次已经跟你讲过。再有，进入游戏后穿越的人物身份是随机的——这一点完全没法控制。正是因此，我们互相不知道对方的身份，除非像我一样冒死自爆。”
“至于k，鬼知道他如今是谁，有可能他已不在这个世界里了，他下线了，但我不知道。要不是你告诉我沈炼就是阿波罗，我还不知道那家伙也进来了呢。另外阿波罗是死前才暴露的身份，我只怕他的记忆有被封存，这就更危险了。总之，我们每个人的状况不同，我不知道k他穿在了哪个历史人物身上。也许，是一个连史书都没记载的小人物也说不定。”
仇鸾又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楚楚道：“所以，你看，在这种情况下，依娜楚，我们只能单打独斗，只能靠自己了。”
楚楚听得心凉如水，“那，那，都有哪些人下线了？如果k一直没出现，是不是他也……”
“我知道的有屠夫、佛渡、西右卫门，另外有几个是你不熟悉的人。我不知道k下线了没有，我只是猜测他有可能下线了，否则你的身体都这个状况了他还未现身就很奇怪了。反正，咱们别去管他了，眼前自顾不暇。我不管k处在我这个位置上会怎么做，但我一定会这么做的。别说叫嘉靖朝提前覆灭，如果时间足够多，就是让大明朝直接亡于嘉靖朝也没什么不可以。既然如此，那么死人就是必然的。你别去管死的是谁了，好不好？”
楚楚垂睫看了看握紧的手掌。
“可否让我先去见见陆炳？”
仇鸾不太情愿，但是迟疑了片刻，还是答应了她。
“行吧，你可以去听听他的临终遗言。”
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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