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职员室里，隔着办公桌上成排的大号蓝色文件夹，一个穿着青学女生制服的少女被满目略显凌乱堆叠着的书籍遮挡住了侧脸，乔之视野里只见淡金色清晖洒落在她挺直的脊背。
听久了老师讲话介绍的少女，开始不耐地轻点着足尖，脚边搁置着的黑色球袋上面印着的英文名是nina。
少女回眸的那一刻，额间运动发带的那抹鲜红色撞入她眼里，偏棕色短发随风扬起，薄唇微抿带着狡黠玩味的笑意。
“哟，又见面了。”
……
应了老师的嘱托，乔之领着官方理由是来当短期交换生的倪娜，负责带她熟悉校园环境。
然而一路两人默默无言，气氛越来越凝固快低至冰点。
突然的独处，陌生却熟悉的两人都找不到先开口打破僵局的话题。
她们十一岁那年，一场晋级挑战赛的资格赛结束后，乔之因着负伤便也选择了主动退出，让出机会，不久后就称留学日本疗伤，彻底失联。
所有人都认为乔之是在这场比赛里被倪娜打伤的手腕，甚至连倪娜也是深信不疑的。迷茫痛苦的时候，乔之曾数次和她哥哥提起过她不告诉倪娜真相是不是做错了，她最后勉强赢了比赛却加重了伤势，还是只能无奈退出，这样的比赛对昔日好友造成的伤害实在太深了。
最艰难的那一年，不但是她远离养伤的时期，也是倪娜带着‘道德绑架’和‘被刺朋友’的标签艰难前行的时期。
她还清楚地记得收拾行李离开体育中心那天，夏彦轻抚着她头发温柔安慰的话语。
“保护同伴并没有错，既然你已经做出了决定，那就要有继续坚持走下去的信念。”
“谎言嘛，就像缠绕在一起无法解开的绳子，越纠结，它的结扣就会变得越来越大。”
“你和小倪都是好孩子，再长大一点就都会明白释怀的……”
虽然夏彦美化了发生在两个还年幼的孩子身上的丑陋现实问题，但是不代表他和夏爸不进行追究。
私下查清楚了赛前故意斗殴打伤乔之的一伙人是同期生里的几个纨绔子弟，而更令人心惊的是，他们原本想下手的人是倪娜……
事情查到其中有背景的几人身上时，发现还有品牌赞助商提前物色青少年球员的暗手推动，挑起孩子们内部的竞争和打压。
越调查越心情凝重，自然也明白了为什么乔之不愿意让一心只有网球、憧憬着站上更大的舞台的倪娜得知这种丑陋真相。
毕竟无意发现针对倪娜的合伙密谋时乔之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去制止，而被保护了的倪娜如果明白了真相又何尝不会做出更冲动的事情来。
私下聚众打架的几个学员已经得到了禁赛处分，规则是死板和冰冷的，不论是恶意的还是报仇的行为，一旦被发现都将会一视同仁惩处。
“看来要难为那孩子了，听说现在压力不小。”
“嗯，不过两个都是纯粹又率真的孩子，不会总被命运苛待的。”
“呵！上面几个老狐狸藏得也够深，几个来玩乐的小孩闹这么大动静竟也简单的禁赛处分压下了。还有那几个总往训练中心跑的经纪人，助纣为虐的事也没少干。唉，不说了不说了，你带乔乔回家好好休息段时间，多注意心情。”
“可恶啊，没办法只能先这样了……”
带着伤回家前一晚，乔之就这样隔着门静静听完家里两位大人的唉叹。
紧扣着门的手指用力到泛白，最后无声无力地垂下。
……
时隔三年后的今天，同行着的两人，身后的影子被拉长到紧贴融合。
和以前一样，更擅长活跃气氛的倪娜终于妥协地开口。
“呐，你不觉得无聊吗？”
闻言，乔之在教室门口停下了脚步，偏过头看她，眼神疑惑不解。
“为什么这么说？”
倪娜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失望道：“留了这么长难打理的头发、整天忙于服务别人的事务，将时间都浪费在这样的校园生活里。你还要荒废到什么时候？”
乔之毫不犹豫道：“我不觉得是荒废，相反我很庆幸能有这么一段沉淀期。”说着她将第一节课的课本转交给倪娜，眼神坚定认真。
倪娜冷哼了声，正想说什么，思绪被几个声音打断。
身侧陆续走进教室的几个女生接连地讽刺调侃，矛头可见地指向乔之。
“哦，不愧是老师们都看重的优等生大佬，接引新生这种事都是理所当然的呢。”
“明明和我们年纪一样，天才就是不一样。”
“那是当然了，这算什么。人家还靠男朋友当上了网球部部长呢。”
这都什么跟什么，倪娜听的眉心紧锁，沉了下头，这种爱扯闲话搬弄是非的人怎么到哪都有。
大声嚼舌根的三人已经注意到乔之已经冷目地看向她们，领头的女生转过身换臂挑衅地回望，轻甩了一下烫卷成大波浪的酒红色长发，故意问了一句：“要是让你不开心了，我们道歉。”
另外两女生附和：“这只是我们普通人的嫉妒，别放在心上。”
“呵呵呵，真叫人羡慕啊，要是我也有个厉害的男朋友该多好。”
故意在新生面前给乔之下马威的三个女生自以为达到目的，乐呵呵地走进了教室继续围坐在一起，眼神不时往这边飘忽，嘴唇张合，放肆地谈笑着。
“……”倪娜收回无语至极的视线，看向同样是一脸无法理解的乔之，冷漠道，“校规里有禁止打架吗？”
“……你说呢。”乔之无奈扶额。
“扫兴。”倪娜卷着课本敲了几下手心，撇了撇嘴，转身进了教室。
乔之摇了摇头，尽力无视了某些令人不适的打量目光，回到了座位上。
这样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全都是逞一时口舌之快罢了。
每年的分班制度，让国一本是同班的乔之、七濑、龙马三人如今分散了不同的班级，不过她倒也庆幸龙马没有继续同班，有些事情她不是单纯隐忍而是能出手彻底解决的时机未到，如果在校内发生严重违纪行为，她会比那三人付出更惨重的代价，不止警告处分、禁部活，拖累到网球部的话，才是让那几人如愿。
只是这种嘴上挑衅的程度，完全激不起乔之，她也懒得计较。所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
被一味纵容放肆的人只会更加变本加厉，事态总会酝酿到正中她下怀的地步。
毕竟，学校并不是一个好用实际行动讲道理的地方。
……
上午的课程很轻松，到了午休时，乔之照常将早上买的面包饮料给到隔壁班的西野七濑手里，请她帮忙转交栖川凉介。
“唔，今天周一啊，又是去关照那个小恶魔的时候了。”七濑咬着牛奶盒子的吸管，勉强笑道。
一想到又要和那个小鬼周旋打交道，七濑就郁闷得想捶胸顿足。
“没办法只能继续麻烦你了，我实在不方便亲自去。”乔之趁着越前龙马还没过来，急匆匆地又交代了几句。
湖边的长椅，奶金色短发的少年正闭着眼睛，倚坐在长椅的边缘，听见轻盈平缓的脚步渐近，风吹动塑料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睁开眼睛看向在他面前站定、环手注视着他的七濑。
“什么嘛，又是学姐你啊。”
“你这话也太伤人了。”又是一次让她想要罢工跑腿的戳痛心窝的对话。
“都说了现在有好好吃饭，还是被当小孩子一样。”他撇了撇嘴闷哼了一声。
“我也觉得你像个小孩子，从你和我说乔之就像你的太阳那时我就这么觉得了。”
“学姐你不懂。”
“haihai，反正不是恋爱想法就行了，你家部长可是能揍十个你的。”
“想太多了。”
看着七濑大笑着在长椅另一头坐下，他顺手挪了挪中间刚刚才吃完收拾起来的便当盒。
“对了，你上次讲的那个故事里，那个少年，后来怎么样了？”七濑吃着自带的便当，语气淡淡。
小孩子的把戏，“我有个朋友”此类老套故事开头，只差明说那个朋友就是自己了。但是稍一细想，这个少年或许本就没想过隐藏自己。
为什么会把乔之当作是他的太阳，各种缘由让她抓肝挠心的好奇。
这个表面看似乖巧可爱的少年银灰色的冷眸微眯，眉目微沉，想起了某段暗淡无光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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