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百姓之苦(上)
裘一醉的话触动了文越。濮阳正卿不会武功,而今时又不同往日,他因救下濮冠群也算名扬江湖,一些心存歹念的人……文越思量再三,决定离开华山。
“师尊,来华山之时确实遇过刺客,无论那些刺客冲着谁来,如今让濮阳正卿一人上路也的确危险了些。所以,我想去寻他,将他护送到安全的地方再离开。”
“置人于险地非我侠义之辈所为,你去吧,一路小心。”
自古以来,下华山便只有两条路。文越选了一条与裘一醉背道而驰的路。他思忖裘一醉所去必是濮阳正卿常去之处,若这濮阳正卿真有心避开裘一醉就不当再走常路。文越走了几日,竟未发觉濮阳正卿身影,不觉冷笑。看来这濮阳正卿并非良人,此时定是与裘一醉遇上了。他离开是假,做戏是真。他思量片刻,决定重回华山,不料听得路人谈论,说什么村里来了个神医,那梳妆打扮倒真有几分肖似濮阳正卿。文越上前询问,依照那些人的指点来到村中,果然见到了正卿。
文越有些惭愧,但更多的却是惊奇:“你离开不多久我便下山了,依你的脚程怎会……”
“文大侠是想说在下一届书生,怎会如此之快?”他笑着整理手中药材,“不过善假车马罢了。”他微微停顿,看向远方,神情渺渺,“不知一醉如何了,可曾回返。”轻叹一声,重又低下头摆弄草药,“就算要逍遥江湖,也不该总待在我身边。”
濮阳正卿如此,文越竟不知该说什么了。他只能上前帮着侍弄草药,以化解此时的尴尬。濮阳正卿却阻了他的动作:“你不知药理,有些草药是不能放在一处的。”取出纸笔,“你若想帮忙便去镇上将这单子上的药买来。”他又笑道,“不过我可不会给钱。”
濮阳正卿要的药种类多,量又大,文越装了两个筐子,雇了一匹马才将这些药搬了回来。此时已近黄昏,村子里却没什么人家生火做饭。文越有些后悔,早知在镇里便买几个馍馍,也用不着忍饥挨饿。到得月上中天,竟还是无人吃饭,而濮阳正卿更是不知腹饥,把脉煎药忙得不亦乐乎。
“濮阳先生……”
“不是说了不要唤我先生的嘛。”正卿掀开药罐,滤了药渣,将碗递给一个年轻人,“给你爷爷送去。”
“你不也叫我文大侠嘛。”文越替他扇着火,“怎么熬了这么多药,这村里难道发了疫病。”
“哪里来的疫病。”濮阳正卿又是一叹,“不过是这些百姓生活困苦,平日里小病小灾都默默忍受,从不调理,以至于无论老少身子骨没一个康健的。”递了一方帕子给文越,“文越,我不唤你大侠了,你也不需再与我生分。”他取笑道,“看你这模样便知从不干粗活,不过煽火罢了,也能弄得一脸的乌黑。”
文越接过那帕子,干笑两声,忙不迭地擦脸。濮阳正卿见他这般模样笑得更开:“未想到紫霄城的大师兄也有这般手忙脚乱的时候。午后还有大娘跟我念叨,说你模样英俊,想把自家的姑娘嫁给你呢。她们若见你此时模样,”见文越脸陡然红了,更是取笑不止,“你也这般岁数了,害什么羞啊!”
“我那是……那个……”话未说出,肚子倒先不争气地响了。如此这般,脸是更红了。
濮阳正卿案下翻出一个纸包,递给文越:“是我疏忽了,忘了你还未吃饭。”又给他倒了一杯热水,“这馒头硬的很,得就着水吃。”
这哪里能叫馒头,黑不溜秋也就算了,硬邦邦的堪比石头。好不容易就着热水撕磨下一点,嚼在嘴里也无麦香,倒是一股草腥。文越拿着那馒头,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看向正卿,却见他已就着热水咽下了小半。
濮阳正卿坐在石凳上,看着那漫天的繁星:“文越,你知道吗,他们连这样的馒头都不舍得吃。”他似乎是在念诗,声音悲凉凄怆,“二月卖新丝,五月粜新谷:医得眼前疮,剜却心头肉。”他转头看向文越,“你是江湖侠客,常在紫霄,可知普通百姓最大的痛苦是什么。”
“战乱之苦?”
“不。”他慢慢站起身,负手而立,“战乱确实是苦,但若在乱世这些百姓就不会抱持渺茫的希望,他们甚至会铤而走险,为自己谋条生路。最苦的便是希望看似在前面,可无论怎么追都追不上,在希望中失望,在太多的失望中绝望,当绝望时,蓦然回首,竟又发现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等死。如今的百姓,寅吃卯粮,可不正是剜肉医疮吗,老伤口未必能补好,新伤口又一个接一个增加。待得满身伤痕,再无肉可医疮时,他们的死期也就到了。文越,希望总是那样的美好,可现实却又总是这样的残酷。”
文越只觉得手上的馒头有千斤重,濮阳正卿的悲伤感染了他,他似乎也回到了幼年之时,家乡水灾,饥民遍野,易子而食。他是幸运的,被元胤真人带回了紫霄城,而那些和他一般年纪的小伙伴们呢,或许奈何桥上已等了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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