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第 125 章
12月下旬, 大黎第一份报纸正式发行。
安排了无数人在人流密集的茶馆街头宣传造势后,很快,京城里大部分人都知道了, 这是一份由数位翰林大学士与太子殿下共同编写的, 刊载了新闻时事,政论讲解, 精彩趣事,诗词歌赋等为一体的读物。
这一消息迅速在文人之间风靡,他们对此半信半疑。诗赋与时事就算了,怎么还有政论讲解?
往常民间随意讨论政治问题,一个闹不好可是要杀头的,这是怎么了,突然就放开让他们随便说了?
“这位小哥,你说这报纸确实是太子殿下参与编纂的?”
安排好的小哥不满有人质疑他, 双眼一竖:“这还有假,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太子殿下开玩笑啊。你们若不信,亲眼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报社就在国立图书馆斜对面, 朱红匾额那块,听说今天一共印了500份,我过来时已经快卖光了, 你们要买可得趁早。”
刚才质疑的书生道:“多谢小哥,我这就去报社看看。”
旁边立刻有人说道:“我也去买一份, 看看是不是如刚才所说,真有时政要闻。”
“同去。”
到了中午时分,报社门口已排了长长的队伍, 全是一水的穿着长衫的读书人。
有翰林大学士们和太子殿下这两个在读书人心中极有分量的活字招牌,想来内容怎么也不会差到哪去。
排在前面的已经拿到了,迫不及待地就站在门口开始阅读。
一份报纸才十文钱,每周发行一次,一周省下来十文钱,对大部分人来说没什么负担。
排版是参考了现代那些印刷精良的报纸,版面布局合理,一目了然,横着写的文字使阅读更加顺畅,标题正文等不同内容用不同大小的字体区分开,哪怕没有图案过渡,一大张纸上密密麻麻塞了这么多字,看着也丝毫不费眼睛。
“竟然有陛下的写的文章!!”
一声惊呼让排队的人争先恐后地围过来。
“什么?!竟还有陛下的文章??里面写了什么?”
“竟然能让陛下在报纸上发文章,不愧是太子殿下啊!”
“你快些给我们念念,到底是祭天祈福的祝祷文,还是什么文?”
被围起来的那个书生大致看了一遍,颇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竟是对今年一整年的总结,以及对下一年的规划!”
在直播间里跟着上课看新闻的次数多了,所有人对这几个词都十分熟悉,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再一次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有人惊得几乎维持不住面部表情,瞠目结舌道:“这、陛下、陛下怎么突然会把这些事告诉我们?!”
“对啊,从前他都不让百姓过度议论朝政,怎么突然就自己愿意说出来了?!”
“这真是陛下写的文章,你没看错吧?会不会有同名的?”
拿着报纸被围起来的那人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我又没老眼昏花,怎么会连陛下的名讳都认不出来,再说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和陛下撞名字,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旁边的人若有所思:“或许……是看了新闻联播受到了启发吧。”
另一人附和他道:“你说的不错,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不说陛下这等雄才大略之人,就是我等,不也受直播的影响,改变了许多吗?陛下如今愿意将朝堂上的事拿出来,光明正大地与百姓说,这是好事。”
几人正在讨论间,听到又一个买了报纸出来的人喊道:“还剩下不到20份了,要买的可得快点。”
围着的人群呼啦一声散开,老老实实继续排好队伍,排到前面的心里一阵暗喜自己的份,排到20名以后的,就只能唉声叹气地离去了。
今天是大黎周报发行的第一天,钟荧也跟着围观或排队的人群,观察第一天的售卖情况。
以目前的识字率,以及没有任何预热的情况下,一上午卖完将近500份,这个成绩相当不错了。
而且刚才许多人都没买上,或许可以考虑加印,再印500份出来,当天卖不完也没关系,慢慢卖就行,上面有皇帝及当朝列位大儒的文章,有的是人愿意买回去收藏。
没有切掉弹窗,她继续跟着这群买了报纸就在门口开始看的人,想听听他们的评价。
“竟然还有张承望老先生的文章!天下哪个读书人不仰慕张老先生,如今只需十文钱,就让我等能够拜读他老人家的文章,何等幸事!”
“你们看这首咏梅,竟是太子殿下的诗!从前只知道殿下爱民如子,至贤至明,今日才得知,文采竟也这般好!”
“快看最后一页,上面说,从今日起广收稿件,任何人都可以给报社投稿,不限身份,不限题材,哪怕是话本小说都可以,若是被选中了,还能拿一笔稿费,费用根据名气大小与读者的受欢迎程度来决定。”
“更重要的是,不论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都不会因言获罪!”
这是个出名的好机会!几乎所有人都在心里这么想着。
十年寒窗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飞黄腾达,为了碎银几两,为了一朝成名天下知。
现在有个绝佳的机会摆在他们面前,没有人能忍得住不心动的。
人群很快又散去,看他们个个眼神闪烁若有所思的模样,估计全都回去扒拉以往写过的文章,或者重新写稿子去了。
虽然没有听到一个明确的评价好还是不好,答案已经在每一个人的心里了。
钟荧又将镜头切到周宸烨处,看到某处宫殿内,他正拿着一份报纸给周显看。
耐心等他们说完,她才说道:“以现在的标准来看,其实做得已经很好了,但它依然存在一个巨大的问题。”
周宸烨一怔:“还有什么问题?”
“成本问题。”钟荧道,“殿下,难道你没发现吗,印刷的字体太大,就意味着每张纸能印的字大大减少,在不删减内容的前提下,只能增加纸张,虽然现在看不出来什么,但等以后发行的数量大幅提升,这些支出就成为报社的一大难题了,就算殿下没想着赚钱,总不能一直依赖朝廷贴钱办。”
二人听得连连点头,周显问道:“那你说,这个问题要怎么解决?”
钟荧微微一笑:“硬笔书法了解一下。”
这也正是她提出办报纸的目的之一,若是一上来就说要在民间推广硬笔书法,定会遇到重重阻碍,但若是拿成本说事,就很容易说得动能做出决定的这两个人了。
看到太子牵头的报社用这种小字印刷,受到启发的民众也会跟着尝试,时间久了,也就知道硬笔的好处和便利。
当下识字率低,全民文盲的困境,除了知识垄断,书本贵,读书贵以外,消耗的大头笔墨纸砚也是一笔十分昂贵的费用,普通人家里根本不可能承担得起。
但若是换了可以大批量制作便宜好用的炭笔等,无疑会在很大程度上解决了读书贵的问题。
毕竟只有教育,才是一国的根本,也是走向壮大的希望。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样,只需要起个头,剩下的就能自己领悟了,周家父子几人无一不是聪明过头的人。
周宸烨思忖少许,道:“你说得不错,若是能将印刷的字体缩小,不仅能少费纸张,排版看着也会更美观,我回头让人去试试,先印一份出来看看效果如何。”
钟荧微笑:“相信我,不会有问题的。”
…
第二期报纸在万众瞩目的期待下,如约发行了,前后刚好差了六天的时间。
这一份依旧是原来的印刷,想来要写好硬笔书法,还得多锻炼几天,没那么快有结果。
看到第二期仍旧很受读书人的欢迎,钟荧也暂且放下这事不再关注。
今天是31号,还有几个小时就跨年,可以父母都不在杭城,这个元旦她只能一个人度过。
微信里有人发来消息,她点开一看,是江元亭。
“过节不回家?”
钟荧回道:“江老师怎么知道我没回去?”
江元亭很快回复:“听到刚刚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了。”
“字典刚掉地上发出的声音。爸妈在外地,回来还要一个礼拜,我一个人在哪过都是一样,懒得回去了。不过江老师也没回去吗?”
虽然做了小半年邻居,但两人平时都挺忙,有时候碰上了闲聊几句,大部分时候是她做了饭,对方过来蹭饭,说的也大多都是学校的事,很默契地不去问对方的家庭等私生活,所以江元亭是哪人,父母干什么的,有没有兄弟姐妹,她是一概不知。
“真巧,我也是一个人,回不回去都一样。”
钟荧在床上翻了个身,将手机举至面部上方,微微笑着手指不停按手机:“那正好,我跟江老师两个孤家寡人刚好凑一起了,一会我做好吃的,江老师过来吃吧,也算是跨年了。”
江元亭:“正在等着钟同学这句话了。”
钟荧噗地一声:“那就允许你点两个菜,限时一分钟,过了可就没有了。”
“你做什么我吃什么,蹭饭的人哪里有资格点菜呢。”
钟荧乐不可遏:“看来江老师对自己的认知很明确。”
江元亭:“所以钟同学明年不要给我房租了,我天天在你这里白吃白拿,还收了你这么多钱,心里已经不堪重负了。”
“那等明年再说咯~”
回了这句话,她扔下手机,起身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菜,顺带把菜单拟一下。
虽说两个人吃不了多少,但该有的仪式感一定要有,至少在节日氛围方面,一定不能糊弄过去。
冰箱里是满的,不需要出门采购,看着时间到了六点左右,她先把肉类拿出来,该腌的先腌上,还有特耗时的汤,也可以先慢慢炖上,快到12点的时候再炒几个菜就行。
刚把这些处理完,她就听到门铃响。
一身家居服,连拖鞋都没换的江元亭,手里提着一瓶红酒,好整以暇地站在门口。
钟荧纳闷道:“江老师,这才6点多,你过来得也太早了吧……”
“会吗?”江元亭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我只是想着,早点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忙的地方,不然每次都是你一个人忙前忙后,我实在是过意不去。”
“好啊,那晚上土豆切丝的工作就交给你吧。”
江元亭从容不迫的笑容微不可查地一僵,在对上钟荧看好戏般戏谑的眼神,诚恳地微笑道:“我会尽量切得粗细一致的。”
看到他进门,弹幕又热闹起来。
【啊呀,我就说江老师绝对对钟娘子存着心思呢,你还不信,不然他为什么三天两头过来找你。】
【你看他的神眼,看你的时候是一个样,转过去之后又是另一个样,完全不是正常的老师看学生的样子。】
【以我阅人无数的经验来看,这人心思深沉,城府极深,钟娘子跟他相处时,可得留个心眼。】
【若是钟娘子能与江老师喜结良缘,倒也极般配。郎才女貌,且都是学富五车之人,在一起肯定有说不完的话。更重要的是,江老师为人温柔体贴,从不冷言冷语,也不发火,这样的好男人不可错过,钟娘子你可得把握住啊。】
【荒谬!荒谬!!你们都在胡说八道什么,他们一个是老师,一个是学生,在一起就是有违人伦的大事,两家人脸上都要蒙羞的!】
【人都能飞上月亮了,还管这些呢。】
【皇帝都没了,还管这些呢。】
【南极的冰川已经融化,地球就要毁灭了,还管这些呢。】
钟荧看得差点笑出声,怕被江元亭发现异常,她赶紧转过身去,很努力才压下上翘的嘴角。
至于她跟江元亭的事,已经解释得不想再解释了,只要不说难听的话,随便怎么说都行。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被说得多了,自己也多少被影响,现在每次看到江元亭,总有些不自在的感觉,跟他说话时也没以前自如,总觉得哪里别扭。
离着跨年还有五个多小时,两人总得找点事做,最后一致决定看电影。
选的是去年刚出的一部片子,《婚姻故事》,男女主角都是她喜欢的,还没有看过,得多很多奖的文艺片。
“江老师,这部可以吗?”
江元亭看了眼前方的投屏,笑了笑:“可以,打发时间而已,看什么都行。”
看他同意,钟荧便点了播放。
电影是个好电影,内容十分沉重,原本还有些漫不经心的两人,随着剧情的发展,也慢慢沉浸其中。
就连弹幕上一开始说男女主太丑让换一部的,这会也跟着聚精会神地一起看,没什么人说话了。
“你好像有些难过?”江元亭的声音在耳旁淡淡响起。
钟荧侧头怔怔看着他,很快又将注意力放在屏幕上,声音低落:“婚姻走到最后都逃不开一地鸡毛吗?”
“从绝大多数案例来看,的确是这样。”江元亭仰头喝了口矿泉水,静默半晌,接着道,“研究表明,即使再相爱的夫妻,一生中也会有几百次想掐死对方的念头,世上根本不存在不吵架的夫妻。”
这是她早就知道的,倒也不是说看个电影就感伤自身什么的,纯粹是拍得太真实,让她的情绪一时走不出来。
“所以说”看着旁边的人侧头看过来,那双清凌凌的眸子泛着浅浅的清愁,似是被蒙上了薄纱的明珠,江元亭轻笑一声,继续说道,“一定要找个可以长久喜欢的人,这样以后想掐死对方的念头能少一些。”
钟荧被他逗得乐出声:“江老师说得没错,为了两个人的小命着想,的确不能草率结婚。”
电影看完了,又没什么事做,还有三小时,钟荧决定早点做饭算了,总不能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等着到12点。
江元亭自觉地跟进厨房帮忙打下手。
在蹭了无数顿饭以后,他对于怎么洗菜怎么削皮,如今有了十分丰富的经验,甚至已经可以在钟荧的监督下,成功地做出西红柿炒鸡蛋这种很简单的菜。
“对了江老师,有个问题我一直忘了问你。”
餐桌上,钟荧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的疑问。
江元亭抬起眼,微笑看着她:“你说。”
“你当初不是说,这房子是用来做工作室的吗,但是布置和装修完全不像啊,而且为什么一买还是两套连在一起的啊?”
“我还想过,你什么时候才会问我这个问题呢。”江元亭放下筷子,笑着说道,“其实这房子不是我买的,前些年做生意的时候,有个合伙人破产,欠了公司上千万,拿不出那么多钱,只好把他名下这两套房子抵给我。”
钟荧惊讶:“可是,这两套加起来也不够吧?”
“是还差一点,不过不要紧,没有多少钱了。”
“我还以为你是想等升值呢”钟荧恍然大悟,“那工作室呢?”
江元亭道:“唔最初的确是有这个想法,但后来懒得折腾,就一直放着了,也幸好我没有重装,不然,可就等不到你住进来了。”
“咳咳咳咳——”钟荧冷不丁被口水呛住,她感觉自己突然就有些不敢看江老师,只能避着他的眼睛,含糊说了句,“咱们先吃饭吧,要凉了。”
江元亭见状,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饭后,江元亭很自觉地把所有碗筷扔进洗碗机,然后拿了擦桌子扫地,钟荧瘫在沙发上消食,一动都不想动。
所有家务收拾结束,江元亭看了下手表,刚过11点。
略一思忖,他突然笑着问道:“要不要跟我去一个地方?”
钟荧好奇看过来:“什么地方?”
江元亭不明说,只是神神秘秘道:“一个很适合跨年的地方。”
钟荧以为是中心广场之类的,想了想那边肯定有跨年活动,人多热闹,自己明天也没什么事,可以睡个懒觉,便同意了跟他出去。
“穿暖和点,我回去换衣服开车。”扔下这句,江元亭就回了隔壁。
大冬天半夜出门,钟荧羽绒服帽子手套围巾一个不落,被只有一件黑色高领羊绒衫和军绿色毛呢长外套的江元亭对比得就像一个圆滚滚的球。
看见他眼里清晰的笑意,钟荧振振有词地解释:“外面这么冷,不多穿一点,半夜刮起大风来怎么办。”
江元亭笑道:“是我穿少了,只要风度不要温度,一会肯定得受罪。”
车子没有像钟荧所想,一路驶向市中心,反倒上了高速,一路往山上走去。
“江老师,咱们到底要去哪啊?”
江元亭微微偏过头来:“一会到了你就知道了。”
好叭,不说就不说。
不说她也猜得出来,无非是农家乐观景点什么的,可以看到整个杭城的那种,她以前也不是没去过类似的地方。
大概开了有四十分钟,终于停在山顶一处停车场,离他们要去的地方还得走上几分钟。
这里基础设施不全,路灯只有零零散散几个,脚下的路不太好走,即便打着手电,也看得不是很清楚。
在她又一次踩到一块石头差点摔倒时,江元亭伸出胳膊,有些无奈:“你还是抓着我吧。”
钟荧脸颊微红着两手都抓紧他的小臂:“唔你可千万别把我带沟里去了。”
黑暗中,她只能听到对方短促的一声一笑,再没有其他的话。
索性要走的路很短,等到达山的最高处,钟荧才知道,为什么江元亭要带她来这里了。
平生罕见的景色使她只知道傻傻盯着,完全说不出话来。
远离了城市绚丽的灯光,星空在这里被凸显到极致,每一颗星辰都分外耀眼,星星点点汇成一道灿烂的银河,距离近得仿佛一伸手就能摘下来。
“这里太漂亮了!!”钟荧兴奋地抬头看着身旁的人。
她的手还抓着对方的小臂,半个胳膊都被搂在怀里,距离凑得很近很近。
江元亭低头看着她,夜色里面容显得模糊,唯有那双璀璨得堪比星辰的明亮眼眸,一眨一眨地让他的心头阵阵发软。
他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递到她手上,柔声道:“这个给你。”
钟荧打量了半天,惊喜地小声惊呼:“仙女棒!”
她摘了手套握着一端凑在江元亭面前,急忙催促他:“江老师,快帮我点上!”
江元亭从口袋拿出打火机,山上风大,尽管有手遮着,还是被吹灭了好几次。
钟荧站过来,两人紧紧挨着,试图用身体挡风,也学他一样用一只手挡着。
仙女棒总算被点燃,钟荧快乐地不得了,这是童年才玩过的好东西,多少年了,都是回忆啊。
江元亭跟她只有半步的距离,夜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垂眸看向握着仙女棒独自开心的女孩,只觉得自己也分享了她的快乐,也跟着变得开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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