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过了一会儿，赵妙元端着三碗汤药回来了，一碗四物汤和三碗姜汤。
“先把姜汤喝了，然后再喝四物汤。”赵妙元将托盘放在桌子上，将自己和周苗的那份姜汤拿出来之后，又端着剩下的两碗汤药走到床头。
“姜汤？那这是我的？”周苗走了几步，指着桌上的一碗姜汤问道。
“是。”赵妙元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瞟见谢淮仍然像是不知道能做什么一样，木愣愣地站在旁边，接着说道：“接下来交给我就好了，你们可以回去休息了。”
“哦，好。”周苗捧着那碗姜汤，马上站起来。
“你可以喝完再走。”赵妙元说道，“我让人烧水了，应该再过一会儿，就会有人给你送水过去。你喝过姜汤，再好好沐浴一番，应该就不会着凉了。”
“谢谢夫人。”周苗应声答道。
谢淮见确实没有需要自己的地方，行过一礼之后，离开了卧房。
赵妙元见江樊脸色苍白，十分虚弱地躺在床上，将他小心地扶起来，垫了一个软枕在他的背后。
“你现在的身体，不能沐浴。喝过这两碗汤药之后，我再扶你去浴室。”赵妙元说道。
“疼，不想动。”江樊憋着嘴，泪眼汪汪。
“喝完它们，你就没有那么难受了。然后我再慢慢扶你过去，冲冲热水，人会舒服很多。”赵妙元最是明白这种时候，一个人有多脆弱，说话的声音比往日温柔许多。
说完，她端起那碗姜汤，用瓷勺舀起一勺，喂到江樊嘴边。
“烫……”瓷勺方才碰了碰江樊的嘴唇，连一滴姜汤都还没有进他的嘴里，他就用他那衔着泪的眼睛，巴巴地看着赵妙元，瞧着好不可怜。
赵妙元喂汤的手顿了顿，然后收回来，一口一口地给他吹凉。
“好辣……”江樊见赵妙元并不抵触，得寸进尺。
“姜汤当然是辣的，装个什么可怜劲儿。”背对着他们的周苗，边喝着手里的姜汤，边小声嘀咕。
声音虽小，奈何现在已经入夜，卧房内一片寂静，使得周苗放低的声音，也变得十分清晰。
“谁让你插话了？你出去。”江樊本来腹痛难忍，此时不知是不是因为赵妙元回来了，力气也跟着回来了。说话的劲头不再是细弱蚊鸣。
“出去就出去。”周苗双手捧着那碗已经喝得差不多的姜汤站起来，“夫人，那我先回去了。”
周苗说完，二话不说就离开了卧房，江樊一直死死地盯着，直到房门被关上，才又继续扮回刚才那幅柔软的样子。
赵妙元虽然已经知道江樊的身子大好，但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继续一口一口地继续给江樊喂汤。
“刚才周苗跟你说的那些，你都记住了吗？”赵妙元想起江樊对周苗的态度，担心他会因为这个，而轻视周苗，让那些必须记住的事情，变成耳旁风。
“记是记住了，但是我总觉得，她又好像什么都没说。”江樊说这话的时候，满脸无辜，显然希望赵妙元认为，是周苗没有把事情交代清楚。
“那你都记住了什么？”赵妙元的内心波澜不惊。
“我就记住了那东西怎么用。然后还记得她说，我还得再疼个几天，才能勉强恢复正常行动。然后要记得保暖。”江樊回道。
“能记住这些，就差不多了。剩下的，你不知道也没关系，交给我就可以了。”赵妙元说道。
“那怎么行？”江樊立即反驳，“如果这几天都是让你来照顾我，那等你到时候身体不舒服了，怎么办？我什么都不会，根本照顾不了你。”
赵妙元闻言，心中忽然一瞬慌乱，但面上不表，只是耳根发烫。
“喝汤。”赵妙元说道。
“算了，反正只要我留心，你不说我也知道应该要做些什么。”江樊知她怕羞，见好就收，然后眼珠一转，笑眯眯地说。
“快喝吧，一碗姜汤喝这么久，四物汤都凉了。”赵妙元僵着脸。
浴室水雾弥漫，仙气缭绕。
赵妙元扶着行动不便的江樊走进去，让他坐到屏风后的一方小凳上，然后快速将浴室的门窗紧闭。
“你先自己冲一下，注意不要让头低下来，我先去处理一下你这些衣服。”赵妙元说道。
“绝对，绝对不能低头。尽量让自己的脖子僵着，如果你不小心低头，很容易会造成血液逆流。”赵妙元担心江樊听不明白，进而解释。
“我知道了。”江樊高声回应。
直到把脏衣服挂上屏风，江樊这才知道刚才的自己有多狼狈。分明是极好质地的料子，现在被他弄得不忍直视。
“这些衣服，怎么处理啊？”江樊问道。
怎么看，他怎么觉得这些衣服是无法变回原来的样子了。而且，无论能不能洗干净，江樊的心里总觉得很膈应。一来他不希望赵妙元费心思，去碰这些脏衣服，二来他已经知道这衣服有多脏了，就算能够清洗得像是从来没有弄脏过一样，他的心里也会觉得不舒服，恨不得不再看到它们。
“脏成这样肯定洗不干净了，我一会儿找个地方，把它们烧了。”赵妙元背对着屏风，把脏衣服一件一件扔进面前的竹篓里。
“烧了好，烧了好。眼不见，心不烦。”江樊连声说道。
“你现在不能着凉，一会儿简单把身子洗干净，就快点把干净衣服给换上。”赵妙元说道，“我会快去快回，一会儿再帮你把头发洗干净。”
“啊？”江樊大惊。
“其实你现在这种情况，最好连头发都不洗。但是刚刚你入了水，不能就这样脏着。”赵妙元解释道。
“我可以自己洗的，小心点就好了。”一想到赵妙元帮他洗头发，江樊光是想想，就觉得脸红心跳。
“这不是小不小心的问题，你现在的情况不能低头。自己洗头发，你要如何做到让自己始终不低头呢？”赵妙元说完，将装着脏衣服的竹篓抬起来，抬步离开了浴室。
独留江樊一个人，在屏风后面胡思乱想。
江樊换了一身衣服，躺在浴池的边上，脖子下是一只瓷枕。长发被他全部放下，散散的铺在地上。原本打算用来给江樊洗头发用的热水，因为耽搁了太多的时间，等到赵妙元处理完衣服再回来的时候，已经变得有些温凉。
不得已，她只能吩咐后厨，重新给浴室烧伤一池热水。然后自己，则用那些已经变得温凉的水，简单地给自己做一番整理。
此刻，赵妙元换上了一身轻薄的单衣，跪坐在浴池旁。她用木盆装了一盆的热水放在脚边，另一只较小的木盆里，则放着一只木勺，一打木槿叶和一只纱布做的袋子。
江樊仰面躺着，双手捂着脸，不敢直视烛光下赵妙元变得柔和的脸庞。黑暗中，他闻见一阵草木的清香，随着赵妙元的动作和温水的冲洗，而四散开来。
赵妙元将他四散的头发用牛角做的梳子梳顺。梳齿从他的发间穿过，遇到发丝交缠的地方，她将它们轻轻地分开，没有让他感觉到一丝的疼痛。然后，他感觉自己的头发被温热适中的水，从头顶淋下，水珠顺着发丝滴落到地上，发出悦耳的声响。直到他感觉自己的每一根发丝都湿润之后，赵妙元将他的全部头发，放进那个散发着清香的水盆里。
再然后，瓷枕被赵妙元拿开，她用手托起江樊的头，让垫着手巾的木盆边缘可以暂时充作他的枕头。浸着木槿叶汁液的温水，没入他的发间，江樊能够感觉到她不时用手舀起一捧水，从他的头顶浇下去。
修长葱白的手指，在他的发间穿梭，精准地按摩了他头顶的每一个穴位。江樊感到舒服极了，先前遐想的脸红心跳没有发生，与之换来的，是一种从无仅有的安心，让他不经意间慢慢将捂着脸的双手放下。
江樊在这种舒适中渐渐睡去，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赵妙元的大腿上，被她一点一点地用长巾擦拭头发。
“我刚刚竟然睡着了。”江樊感到有些懊恼。
“能睡着不是很好吗？说明你现在感觉没有那么难受了。”赵妙元不以为意，继续着手里的动作，轻声说道。
江樊不再说话，他无法形容自己此刻内心的那种满足感。于是，他躺在赵妙元柔软的大腿上看了她许久，然后侧过身，双手环抱着她的腰，试图让自己的脸，埋进她的肚子里。
这个依恋的姿势，让赵妙元有点难以进行接下来的动作，但是她没有开口拒绝，只是有些别扭地继续将他的头发裹进干爽的帕子里，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绞干，生怕一个不小心，扯得他头疼。
赵妙元轻柔的动作，让江樊有那么一瞬间，差点又昏睡过去。水雾散去的浴室里满是烛光，岁月在江樊均匀的呼吸里，变得更加漫长。这般闲静的时光，让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山静日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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