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粗略在国君和几位娘娘面前走了个过场,说明江樊落水前后的详情后,赵妙元便老老实实,名正言顺地在众人面前发呆。
能够从赵妙元口中完完整整地知道整件事情的经过,已经是意料之外。因此,也没人去问责她的出神。相反,他们这些对于江樊这个小辈十分疼爱的长辈,对于她的出神都有自己的理解。每个人都以为赵妙元是在担心‘尚在昏迷’的江樊而心不在焉,完全没有想到她现在满心都是困惑。
道法讲究顺其自然,恐怕这也是梦中的赵妙元迟迟不肯离开江家的原因之一。即便内心如何困惑不解,也不曾想过主动去改变。若是没有做那个梦,她说不好真的会不知不觉走向那个结局。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即便她还不清楚究竟是不是就应该顺其自然,或者也有可能到最后也不过是垂死挣扎,殊途同归。但她有意或无意之间,已经在做出跟梦中不一样的选择。
对于梦中的自己来说,一生太过漫长。所有的孤独、寂寞在漫长的时间生涯里微不足道。可这一生全部放在一个晚上让她去体会,就太过令人难过了。以至于不敢去不相信那个梦;不敢去不在意它;不敢去考虑和细究——那会不会只是她在这诸多不确定中产生的一个影响深重的普通的梦,而不是什么可以预知到的所有未来中的其中一个。
她自认没有师傅师兄那样的天赋,只是幸运地投在了国师府的门下。
她应该不去在意它的。可是,每当她试图让自己去忽视、去忘记,那种悲伤就越发的铺天盖地的涌上心头。
她恐惧着这样的结局,却无法果决地在醒来之后马上下定决心斩断和江樊之间的所有联系——因为一个不知所以的梦就提出和离,那对他不公平。
而且,她还恐惧着在认定那个梦境的真实性之后做出激烈的反抗,会迎来不可预知的更加无法令人承受后果。她是在试图叫醒‘江樊’时,才猛然意识到这一点的。
梦里的她只准备了两副碗筷,在给‘江樊’掖被子的时候,把‘江樊’惊醒。看见自己被因为落水后心神不宁的‘江樊’吓到的‘周苗’,自然地接过照顾‘江樊’一事。次日,‘江樊’许可‘周苗’自由出入主院一事便传遍了江府。
可她,下意识地准备了三副碗筷,又在‘江樊’嘱咐前先一步交代好了一切。在想起之后,才硬着头皮告知‘周苗’这个本来不该由自己安排好的安排。
这一件事,称不上多影响深远。但是结合起她在梦醒之后果断决心远离江家,成全江樊周苗二人和去信长公主的这两件事,已经足够使她认定的‘已知’,发生变化。
时间太短了。
从梦醒到她意识到这件事之间的时间,太短了。不足以让她冷静地梳理一切,也不足以让她为远离那个结局做出完善的计划。
悲伤和恐惧的刺激之下,使她不似往常的跟随了一个心血来潮的念头。连那段无人打扰的静坐时间里,她也只是在做着跟以往一样的静心功课。丝毫没有想起,自己在梦醒之后到底做了多少个不冷静的决定。
直到此刻,她的心里还一阵后怕。
孙幼清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一副诡异画面。
几位娘娘和父王亲亲热热地说着话,赵妙元陪在末座,面色虽然不显,但能依稀感觉出她有点心神不宁。可那些人精一样的娘娘,看着她这副模样,非但没有担忧,反而露出了几分怜爱。
怪,太怪了。
孙幼清努力让自己的表情跟往常一样,行过礼后自然地坐到赵妙元旁边,亲热地拉着她的手。
“妙元,你没事吧?”
赵妙元之前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直到此刻方才回过神来。她抬眼对孙幼清勉强一笑,正要答话,忽听容贵妃高声笑道:“陛下,王后娘娘……你们看,要不怎么说长公主跟妙元上人不是姊妹,胜是姊妹。这股亲密劲儿真是羡煞旁人呀!”
“可说是呢……要不怎么现在是一家人呢?”娴妃也在一旁搭话。
国师府在大醴朝的年代久远,早在数朝之前。只不过那时国师府还不是国师府,乃是飞凤山上的一座道观,名唤:太极。后来前朝战乱,观主心怀苍生,协弟子下山救世,认识了醴高祖。其后,辅佐高祖平定天下,建立大醴。
高祖感念众人从龙之功,且观主其人工于相术,又精于天文历法,于是封观主为国师,并于京城外的祁山上建国师府。观主不敢推辞,携几名弟子一同留在了京城。而余下一心归隐的弟子们,则回到了飞凤山太极观继续修行。
而后,国师府果然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几次在事关国运之事上,帮助大醴躲过一劫。国师府的地位愈发水涨船高。
再往后,朝代更迭。国君变更,国师府的国师,也变成了当年那位老观主的弟子,和他弟子的弟子,但国师府的作用依然举足轻重。
理所当然的,某一天,一位新的国君开始忌惮国师府的声望,试图要对国师府动手。然而,还没等到国君动手,新任的国师也为未来的国师府做好了盘算。
他向新君提出,愿意主动交出手上的实权,从此国师府独立于司天监。减轻与朝臣之间的联系。并且,国师终生无诏不得主动踏出国师府。
新君听闻,大为震惊,又试探问他为何不索性抛了国师这个名头。
国师却言道,国师府是为百姓占的国运。若是国师府众人回归平民,担忧司天监的官员对事不敢言,累及苍生。
大醴以道为国教,国师府的钻研方向又与司天监不同。新君原本就不打算对国师府下太大的狠手,只是想要削弱国师府的地位和声望,以更好地巩固自己的地位。毕竟国师府历任国师的能力,都是有目共睹的。
才动了心思,就被国师察觉,很难说没有一点被拆穿的尴尬。更何况又听了国师那样一番大义凛然的话,本来打算有大动作,也只能选择各退一步。
最终,新君收回了国师手上的实权,使国师这个名头变成了一个虚职。又将国师府独立出来且使之高于司天监。国师虽然无诏不能主动离开国师府,但若有紧急之事,可事急从权。并且国师府的弟子,并不受此管束。
自此后,国师府在大醴的地位就越发特殊起来。
到了这一代,国君对国师府也起了些别样的心思。国师府自开国以来,享尽了好名声。种种做派又坐实了自己不图权,不图财这一点。对于百姓而言,无疑是神明一般的存在。可一个国家不需要两个神明,国君需要自己可以掌握这个未知数。
自他当上国君以来,恩威并施,甚至让太子当了国师一段日子的记名徒弟,都没能得逞。对国师府真是又爱又恨。宫中的老人对国君的这种心思,或多或少有所了解。
帝王嘛,哪个对修道之人不是趋之若鹜,又对他们有可能能够左右自己命运的能力感到惶恐不已呢?能为自己所用永远是上上之策。
可这么多年来,也没能有人想到什么法子。
直到江樊请旨求娶国师唯一的女弟子——妙元上人,国君心中的大石才总算落下。
国师这个唯一的女弟子也不是只有江樊一个人惦记,可只有江樊成功了,而且让国君十分放心。
论亲,江樊是国君胞妹与异姓王淮南王的幼子,关系亲近。
论理,江樊是幼子,淮南王爵位继承一事与他毫无关系。更何况,虽然江樊不好声色,于吃喝玩乐一事上,却是个十足十的纨绔。很难会利用自己与国师府的这桩婚事做些什么。
误打误撞解决了国君的心头大石,江樊受到的宠爱更甚从前。虽然自两人大婚后,与国师府少有走动,但妙元上人与国师府之间的关系不曾分割。
宫里的人都是人精,哪怕孙幼清再怎么性情直爽,也是在宫里长大的。一听这话就知道是在故意讨好君上,暗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太子虽然只是一个挂名的徒弟,但国师也是将他和妙元、妙空一视同仁的。在她心里,他们四人确实是情同手足。喜欢盘算利益的人盘算得久了,就忘了人心是最盘算不得又最易得的东西了。
孙幼清摩挲着赵妙元有些发凉的手,想要继续追问,又听得王后开口:“我也正纳闷呢,你们二人自从大婚之后,除了逢年过节,少有在宫中见面。怎么今天这么巧?”
“还说呢,原本我和妙元约好这几天见个面的。谁承想,江樊那小子落了水,妙元只能去信给我说,这几天不能见面了。我一听,那可不成!我同妙元认识在先,就算江樊娶了妙元,也绝对不能把我排在他后头!可我又一想,现在毕竟他也是个病人,我这个当表姐的也不能太小气,就提醒了妙元,要记得进宫跟你们说说江樊的情况……至于我呢,也跟着一块儿进宫看望您。”孙幼清娇嗔着接过话头。
至此,所有的疑虑都明白了。
原来赵妙元是听了孙幼清的话,才知道要进宫来禀明情况。原来如此,这便难怪了。
在场的人对孙幼清的解释没有半点怀疑,因为这十分符合她们两人的性格。况且,孙幼清的语气也没有半点作假的样子。自觉作为长辈对这两个小辈的了解,王后给孙幼清一个不怎么认真的瞪视之后,就让她们两人先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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