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赵妙元的几大箱书,一晒就晒了一天。等到日渐西沉,把晒过的书一一收回屋子里通风的时候,被江樊“随手”拿出来的书,已经放满了两张条案还有余。晒书是件极为讲究的事,今日曝晒,却不可以立即整箱入库,必须在阴凉的屋子里,通风放凉一夜之后重新检查,才可以再次分类入库。
“二郎,我觉得我可能命不久矣。”
谢淮听了江樊的计划,入夜之后偷偷摸摸地避开仆人巡逻的路线,溜进了江樊的卧房。一个男人大晚上地呆在一个“姨娘”的卧房里,本来就瓜田李下。更何况匆匆一扫,一张条案上就有十数本书,让他更加觉得窒息。一个精力充沛的人,在一个晚上看完这些书,尚且是在痴人说梦,更何况谢淮昨夜花了一个晚上的功夫在造一本假话本,白天又帮忙江樊,把他书房里的书拿出来晾晒。他觉得现在他都还没有倒下,已经说明他的毅力过于常人了。
“你若是无法今夜帮忙看完这些书,过后再把这些书从妙元的书房里翻出来,就难上加难了。”江樊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对了,你那本假话本弄得怎么样了。”
“这儿呢!”谢淮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页泛黄,封面边角有些翘起的书。
“《天一奇谈》?”江樊饶有意味翻开这本书,只见这本书除了书页本身被刻意做旧之外,里面的内容也很是用心。除了那个灵魂互换的故事之外,还有另外几个与之相似的故事。关键的剧情后面,甚至贴心的配上的配图。“你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好说!”谢淮搬了张凳子,坐到其中一本书的前面。他翻页很小心,唯恐书页还没有凉透,会因为曝晒,而变得干脆易碎,
“不过……”江樊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你可能需要再上面再加点东西。”
“加东西?加什么?”谢淮抬起头看他。
“加个书局的名字。”说着,江樊小心地翻到其中一本书的扉页,“就像这种。我今早才知道,妙元的书是按照书局的名字分类的。虽然更具体是怎么分类的,我还不清楚,不过像这种没有书局的书,她应该不会放进箱子里。”
“知道了,那我现在给它加上。”谢淮点点头,顺从地接过那本“话本”。
临时组成的三人小分队成员——周苗,在江樊和谢淮负责翻阅那些藏书的时候,她则负责在赵妙元这里,拖住赵妙元,以防她心血来潮地忽然跑去捡点书册。
周苗本以为这会是一个极为艰巨的任务,盖因与赵妙元认识三年,除了一开始在庄子上,两人有过些许接触之外,之后就只是点头问好的交情了。该说什么样的话,该有怎样的举止,谢淮只教会了她如何应对宫里的贵人,却没有教她,在赵妙元面前什么样的举动才是正确的。好在现在晚膳已经用完,否则她真担心再遇上一次尴尬场面。
窗外微风徐徐,赵妙元坐在靠窗的桌子边,一手撑着自己的头,一手捧着一本周苗不认识的书。坐着的身子并不那么端正,修长曼妙的身姿看起来很是放松,没有理会这个屋子里还有她这么一个人。
看着这样的赵妙元,周苗有些无所适从。她过来的目的,本是为了拖住赵妙元,可是现在她却觉得自己毫无用武之地。想到这里,周苗从茶壶里倒出半盏茶,学着谢淮的样子,自斟自酌起来。
“过两日我便会为了准备祭天的事情进宫,今夜恐怕无法与郎君同房了。郎君若是觉得在这里无趣,可以不必强留。”赵妙元换姿势的时候,正好看见周苗喝下第三杯茶,有些无奈。
“咳咳咳——”周苗本来在走神,突然听到赵妙元的声音,有些被呛到。“我,我没事!”
听到周苗说自己无事,赵妙元点点头,没有起身。好半晌才缓过来的周苗倒是无所谓,或者说,现在这个状态,才是她最舒服的,与赵妙元之间的相处模式。
自从发生了灵魂互换这件事情之后,周苗就意识到自己对赵妙元的情绪忽然变得很复杂。明明从前她对赵妙元,是感激大于愧疚的。
鬼迷心窍这句话,她说的次数越多,越觉得自己是在狡辩。将心比心,当初她阿娘怀上她四弟的时候,阿爹是如何与村头的寡妇眉来眼去,又是如何让她阿娘心伤的,她都是看在眼里。她比很多人都清楚自己这种身份究竟有多么尴尬,可她还是听从了田妈妈的唆使。说起来,若是她当初拒绝了,也不至于发生现在这种奇怪的事情了。
只是,她又总是忍不住会想,她当初从人牙子手里跑出来的时候,明明只是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居然就能遇到赵妙元!而且,赵妙元还和那些乡绅家的夫人们不一样。她看起来那么漂亮,身上还好像带着光,那一定就是仙了人吧?既然是仙人,又何妨再多帮上她一帮呢?
然后,她果然被帮了三年。
这三年里,因为与赵妙元少有联系,一直对她保持着最初的印象。总觉得她不是个凡人,总会对她有求必应。可是现在,随着她假扮江樊的时间越来越长,接触到的秘密越来越多,她从赵妙元或者说是这对夫妻身上感受到的违和感就越来越多。
有时候,之前那种所谓的鬼迷心窍,会让她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忍不住胡思乱想,觉得这会不会又是上天给她的一次福报。然后胡思乱想到最后,她的良心又逼使她必须经过一波干煎焙酿。
“郎君,夜已深,若是无事,你可以离开了。”赵妙元见周苗还是木愣愣地坐在那里,终于还是下了逐客令。
周苗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就要起身,只是才刚离开凳子一寸,就马上定住。赵妙元猜想她在这里也不是自己决定了,假装没有看见周苗僵在那里的动作,低下头继续看书。
“夫人,昨天的事我很抱歉。”
周苗看着赵妙元换了一个姿势,静静地坐在那里看书,忽然想起昨日那场闹剧。她什么都不知道,自顾自地以为是在对赵妙元好,又因为赵妙元没有马上接受而心生不满,现在想来,不仅仅是她自己多做工,对赵妙元实在不公平。
昨夜她再次翻看谢淮的那本小册子之后才发现,谢淮当真是料事如神。他在那本册子的后面,特意画了几道江樊喜欢的菜肴,其中就有那道糖醋鱼。并且,知道她识字不多,“鲤鱼”两个字用的是近音的错字,就是为了告诉她,一旦遇到这道菜,千万要问清用的是什么材料。
不仅如此,后面还特意画上了江樊和赵妙元绝对不会进食的食材,以防她露馅。这些食材的配图,谢淮画得很用心,周苗压根儿不需要谢淮在旁边配上错字,就可以认出究竟是哪些东西。只是,谢淮虽然准备得用心,她却为了把那幅地图背下,只是匆匆过了一遍后面的内容。
她这才知道,她当时犯下的是多大的一个错误。虽然暂时还不知道赵妙元不吃鱼的原因,但她已经知道,自己的一个不谨慎,不仅仅会害了自己,还会连累别人。
“什么?”周苗突然的一句,让赵妙元有些糊涂。
“那块鱼肉,我不该夹给你的。”周苗解释。
“没关系,我知道你并不是有意的。”赵妙元没有太在意这件事。一开始她也像太后一样,认为周苗是因为还没病好,后来知道了眼前人是周苗以后,就更不在意了。
“还有还有,前几天我不是故意让你下不来台的。”
一旦开口,周苗道歉的话就说得顺畅多了。只是她这话,比上一句还要没头没脑,叫赵妙元听了更加糊涂。
“之前向你请教观星之事的时候,我的态度不好。”周苗再次解释。
当时她满心都是尽快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不想假扮江樊进宫。听到两月相承这件事居然发生在他们落水之后,就认了死理,开始跟赵妙元轴起来。一心只想着,无论是什么样的办法都要一一尝试。哪怕赵妙元从头到尾都好声好气,她也只觉得是这位所谓的妙元上人能力有限,井底之蛙。觉得她是沽名钓誉之徒,德不配位。
后来,虽然江樊和谢淮一再指责她的态度,她也左耳进右耳出。可是这几天,她总算想明白了。是呀,这么荒诞的事情,是瞒不住的。可是怎么从来就没有听说过呢?哪怕是乡野怪谈,也早该随着村口树下的阿婆们传出来了,但是他们就是没有听说过呀。总不可能是别人藏得特别好吧?
赵妙元没有想到周苗是在说这件事,愣了一下,但还是摇头表示不介意。
“我并没有觉得下不来台,所以你也不用道歉。”
“可是……”周苗还想在说。
“我知道你有苦衷,当时就知道。”赵妙元终于把书放下,转身面对周苗的方向,“医馆里,病人的家属听到大夫说无能为力的时候,就是你当时的神情。所以我猜想,你应该是有什么苦衷,非要咬着两月相承这件事。我再三向你解释,不是因为感觉下不来台了,才试图去说服你,是因为我当时觉得你有些魔怔了,有可能会身入迷障。”
苦衷……
听到赵妙元这样说,周苗心里更加觉得羞愧。
“我,我确实是有些原因的。”周苗低下头,不敢去看赵妙元的眼睛。
赵妙元原本就没有指望能够从周苗口中听到她的坦白,看见她低下头的瞬间,理解地说道:“没关系,不想说你可以不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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