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出城游园吗?我以为,你们起码得明日才能回来呢。”江樊定了定心神,开口问道。
“你问她。”谢淮抬眼看了江樊一眼,没好气地往旁边一指。
谢淮向来守礼知进退,像这样连答都不想答实属罕见。江樊眉毛一挑,依言看向周苗,却见周苗把头埋得更低,根本连看都不敢往他们那边看。
“周苗?”江樊叫她的名字。
“别问我!”周苗懊恼地用手把两只耳朵捂起来,额头抵着桌子。
江樊看着眼前二人。一个坐在栏杆上,靠着柱子,双目失神,一脸呆滞。一个假装自己是只鹌鹑,额头抵在桌子上,恨不得把全身蜷起来。两个人都是一副不想再谈的样子。
“你们这样,不会是露馅了吧?长意他们也知道了?”看到两人这个状况,江樊不由得生起一个最坏的念头。
“没有露馅,不过快了。”闻言,谢淮身子不动,靠在柱子上的头稍稍一转,说话间语气更加疲惫。
“什么意思?”江樊的心被提起来。
谢淮看了眼试图假装自己不存在的周苗,叹了口气,直起身子坐起来。
“意思就是我这里有一个坏消息。这个坏消息就是,从明日起,周苗要去傅言蹊的私塾帮忙。”
“什么?你都把我说糊涂了,傅言蹊是谁?帮什么忙?”江樊一脸不解,“你从头开始说。”
“好吧,我从头开始说。”谢淮精神不济,揉了揉太阳穴才开口。
“我们一开始在游湖,后来长风和子程下水摘了一堆菱角和莲蓬,清沚见他们实在是摘的太多了,就提议,吃不完的可以送到傅言蹊的私塾那儿。哦,傅言蹊就是之前夫人为周姨娘请的那位夫子。”谢淮忽然想起江樊不知道傅夫子的名讳,顺嘴解释了一下才继续说,“结果我们到了那儿,发现傅言蹊正在苦恼近来扩收学生的事情。几个人心血来潮之下,提议帮忙出钱出力。”
“这不是好事吗?”江樊更加疑惑。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谢淮面无表情地瞟了周苗一眼,继续说:“傅言蹊虽然是奉旨教书,但是他的私塾开在山间,因为学生几乎都是寒门出身,所以只是象征性地收取束脩。一般都是蔬菜,谷子一类的东西。而且,由于他的私塾还包了学生的中饭,所以其实这些束脩最后还是会回到学生的肚子里。换言之,在他的私塾里教书,除了能够得到心灵上的升华和满足,毫无益处。几年下来,只有傅言蹊一个夫子。”
“倘若他要扩收学生,首要的问题就是急缺夫子。私塾里的孩子年龄不一,进度不同,凭他一人能坚持到现在实属不易,但若之后还是只有他一个人,显然是不可以的。清沚之前虽然曾经去帮忙上过课,但他毕竟不是真的夫子。”谢淮接着说。
“所以你们决定出钱出力?”江樊有点明白过来了,但他还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会变成周苗要去私塾里帮忙。
“本意是出钱,出家里的劳动力。当然,这里面会产生一笔生意。毕竟我们可以帮助一时,但总不能一直源源不断地往里面送钱,对吧?而且,这是一笔互惠互利的生意。对于傅言蹊而言,有了钱,他的私塾就可以请夫子了,还能把私塾重新翻修一下,顺便再多请几个人手。而对于我们而言,除了能得到一时的名声之外,长远上看,还可以提前锁定一批人才。就像当年傅言蹊进京,朝中的那些官员,都想将他引为自己的门生一样。他是个聪明人,同意了。结果……”说到这里,谢淮只想仰天长啸。
“结果,这位周姨娘趁着长意他们与傅言蹊细谈的时候,背过身一脸不屑,认为我们这是钻进钱眼里了。怎么?他傅言蹊一心要传道受业,要寒门子弟也能读书,我们就得巴巴地把自家的产业都奉上吗?他伟大,我们就这么卑贱吗?仅仅因为我们承了祖荫,就活该要把自家的家底都掏空?这世上有这样的道理?”
谢淮越说越觉得窝火,虽然言语间直指周苗,但却连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周苗小声反驳。
“对,你不是这个意思。你没有觉得我们庸俗,没有觉得我们明着说帮忙,实则却是在谈生意,是在趁人之危。你只是背过身来感慨我们的骄奢,感叹寒门艰难,感叹傅言蹊的辛苦。然后一会儿觉得我们今天给出去的钱太少,一会儿觉得这笔生意是我们在敲傅言蹊的竹杠,最后又觉得这些钱实在无用,非要亲身上阵,跑去人家的私塾里帮忙。”
谢淮说着冷笑出声。
“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没把这些话,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又或者,是不是要谢谢你没用二郎的嘴,把江家的财产全部送出去?我真是谢谢你啊。”
谢淮少有这样情绪外放。江樊明白,在这番叙述里,虽然带着谢淮的一些个人情绪,但是大体上是没有偏差的。单看周苗鹌鹑一样的不敢反驳,就能看出来。而且,自己现在还能保持冷静,仅仅是因为自己当时不在场,若是他在场,恐怕只会比谢淮更加生气。
但是,江樊能够理解周苗的这种情绪,尽管他也对这种情绪感到不快,但他理解这种情绪的由来。因此,他既不打算劝谢淮不要介怀,也不打算开解周苗。这都是需要他们自己冷静想明白的。事情已成定局,他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
“这件事已经无法更改了是吗?周苗明天必须过去?”他问。
“不只是明天,从明天开始到请到新的夫子之前,都得过去。”谢淮点点头,“不过也有一个不算好,又不算坏的好消息——除了她之外,清沚,长风和子程也会过去。”
算是好消息是因为,就算周苗真的帮了倒忙,其他人也能帮上忙。不算好是因为,他不在场,不能确定周苗是否会露出破绽。不算坏是因为其他三人,也有自己的私事,虽然答应了会去帮忙,但不会每天都过去。这大大降低了周苗同时在三个人面前露出马脚的机会。
“可是,她能帮什么忙?”江樊有点想象不出来。
“教书。”简单两个字,谢淮觉得自己已经把一辈子能叹的气都叹完了。
江樊登时眼睛瞪大,不可置信地看向周苗。
“你怎么没拦着她?”
周苗教书,这不是误人子弟是什么?
“我拦得住吗?”谢淮不想回想当时的场面,“她一时上头,说干就干的,今晚差点儿就住在那儿了。”
周苗早在回来之前,就意识到自己做了多大的一件错事。现在被谢淮当着面这么说,恨不得在地上找个洞就钻进去。她头都不敢抬,怯生生的说:“我,我知道错了。”
“呵。”谢淮现在根本不相信周苗说的话。回来之前,他在傅言蹊那儿喝的三碗莲子汤,好不容易把火气压了下去,现在几句话又窜上来了。
“我,我回房去看书!”周苗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如芒刺背的感觉了,整个人跳起来,就往西厢奔去。
“那是西厢!”江樊见状要拦。
“她要去的就是西厢。”谢淮丝毫不觉得惊讶,“除了衣物,之前仆人搬过来的那些她的东西,你有看过吗?”
“自然没有。”江樊回得迅速,然后瞬间意识到什么,“你的意思是,她的东西里有书?”
“这几日我便发现了,她恐怕不像她口中所说的,只是略通文字。至少,要比那更多一些。”谢淮点点头。
“她撒谎了?”江樊面色一沉。
“不至于到说谎的程度,应该真的只是会认些字而已。我刚才侧面问了傅言蹊一些事,可以确定周苗确实只上了几堂课。”随着周苗的离去,谢淮的脸色缓和许多。“这件事的问题关键是,她比实际上课所得,要多认得些字。也就意味着,她不是因为无心向学才拒绝继续上课的。今天的她对傅言蹊的维护,更加证明了这一点。”
老师没问题,学生也愿意上课,可是最后却导致了学生不再愿意上课。这一点,实在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可是,这也不意味着她能去教书吧?”江樊也觉得这件事奇怪,但是他现在更关心,在谢淮不在的情况下,周苗要如何蒙混过关。
“哦,这点你不用担心。”谢淮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有把事情说完。“回来之前,我去找过傅言蹊一趟。我跟他说周苗不太适合教书,让他尽量不要让她负责这些。之所以没告诉周苗,是想让她长长记性。”
“那就好。”江樊终于安心,“你刚才真是把我吓到了。”
“我也不想这样的,但我真的有点生气。”谢淮伸了个腰,“周苗这个人,太随心所欲了。每次只管做出承诺,但是却完全不去兑现承诺。出了什么事,道个歉就完事了。看问题的角度也很单一,我总不可能真的一直都盯着,再不敲打敲打她,迟早闹出什么大事。”
承诺?又是承诺。江樊想起刚才偷听来的话,觉得谢淮的担心一点也不夸张。
“你是有道理的,周苗这个人,有时候是该逼一逼。”江樊满脸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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