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春归
(李斯意)
我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我日复一日的祈求神明,终于,自上次我们分别的三年之后,2011年春节即将到来的时候,神听到了我的祈求,哥哥回来了。
哥哥回来了。春天也要到了。
那天,我在哪里,当时,我在干什么呢?我想想我都快要想不起来了,我觉得要么我就是在河堤上,要么我就是在承一家里陪沈伯母吧。这三年,我变了很多。
以前,哥哥去公司不在家的时候,我可以一个人呆着,看书、看电影、画画、弹琴,但是这三年间,我越来越不喜欢一个人独处,也不喜欢在家呆着,我害怕。所以我会经常在河堤上坐着,有时承一会陪我,有时张叔也会默不作声的呆在我身边。我就静静地坐着,春天,看河边的花草;夏天,看小朋友放远的风筝;秋天,看金黄色的银杏;冬天,看银装素裹的河面。我喜欢远望河边散步的恋人,静看近处打闹的年轻的情侣,我喜欢热闹。
也有可能是在承一的家里。嗯我想起来了,那天,我确实在沈家。那几日,承一公司事情多,我会经常跑到沈家和沈伯母一起聊天。哥哥回来的那天,外面下了很大的雨,我在沈家正和沈伯母说话,突然接到了阿姨的信息,她告诉我,爸妈都已经在家里,哥哥回来了。我的心脏突然就漏跳了一拍,我和伯母打了一声招呼,抓起衣服就往外跑。沈家的司机在沈氏,而我又等不及张叔再开车来接我,直接自己冒雨跑了回去。
在路上,我一边跑一边想,哥哥终于回家了,他见到我也会像我见到他一样开心么?连我溅起的水花都能感受到我的心情,我想很多话想要对哥哥说,以前的那些质问全都变成了思念。
我想问他过得好不好,我想问他有没有想我,我想告诉他,我很想他,他在我用思念堆起的山顶之上。我也会记得我的决心,我不会闹他,不会再把他逼走。我一步一个脚印湿漉漉的跑上楼梯,当我头发在滴水,像一只落汤鸡一样冲进客厅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哥哥。
他还是坐在他常坐的位置,母亲握着他的手和他说话。我冲进去的时候虽然打破了这种和谐,但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我的脸上雨水泪水混在一起,我盼了三年的哥哥终于出现在我眼前了,可是我哽咽地说不出话。我还没有来得及向父亲母亲哥哥行礼打招呼,母亲看到我,“呼”的一下站起身来训斥我:“你看看你的样子!李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我盯着哥哥,他终于轻轻转过头,似乎这个时候才发现我的存在,他看到我的样子微微蹙了眉,只是扫了我一眼就又转头看向母亲,没有表情。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心里想着,可能哥哥也觉得我丢人吧。
我动弹不得,直到阿姨走过来,轻轻拉着我的手带我上楼去换衣服,我才回过神。
晚餐的时候,母亲还是一直拉着哥哥问长问短,哥哥总是神色淡淡的,回答也是言简意赅:“嗯,过得还好。”“运转正常。”“还不错。”我坐在哥哥对面,试图在简短的回答中努力搜寻只字片语,挣扎着探究背后我迫切想要知道的含义。可是哥哥只是汇报生意上的情况,他的生活,他的打算一概不提。
可是,我只是想知道,他这三年,开不开心。
晚上的时候,我坐在床上,端着阿姨送过来的牛奶,留心着哥哥的动静。
在阿姨给他送了牛奶出来之后,我轻轻敲了敲门,开口唤他:哥哥?
里面有一瞬间的停顿,然后声音传了出来:进来。
我走进去,看到的还是我以前熟悉的样子,他坐在电脑前面,神色透出一丝疲倦,桌子上放着文件和一杯牛奶,可是不一样的是,现在桌子上除了一杯牛奶,在他的手边,还有一杯酒。哥哥应该过得也不开心,我心疼他。在我抬眼红着眼圈与他对视的瞬间,不知道他看到了我脸上什么样的神情,他轻轻地别过了头,不看我,却开口问我:怎么了?有什么事?
淡然但是疏离。
我想到,哥哥就算不开心,他也不会告诉我,他一直都是这样。
如果我不能让哥哥开心,那我就尽可能让他的心意顺遂吧。
我不想让他再多费心,所以我轻轻地摇了摇头,告诉他:“没事儿,我只是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他点点头,再无下文。
我躺在床上的时候想着哥哥的神情,突然觉得,我们中间隔的这三年是怎么也补不上了。
(李嵉之)
我回国了。在异国他乡过了两个春节之后,我还是回去了。
我自认为三年够久了,我自认为我放下了,我自认为我可以做的滴水不漏。
所以,我回去了。
回到家的时候,父母都在,却没听到那声呼唤。
她不在家。
等她突然冲进客厅的时候,窗外的雨声、母亲的问话我都听不见了。虽然我没有转头看她,但是她的呼吸都落在了我的心上。她是跑着回来的,和三年前一点儿没变。
耳边听到了母亲的斥责,我微微转头,发现她长高了,头发长了,很明显,她长大了,她眼圈红红的,整个人身上都淋透了,头发、外套还在滴水,眼里却藏着微风。现在是二月份的数九寒天,她就这样踏了一路的水淌水回来,一点儿也不考虑自己的身体,就那么呆呆地站着,直到阿姨拉她才反应过来要去换衣服。
这三年我尽可能避免和她有一丝一毫的联系,我尽可能的推开她。不只是她,和承一,我也会尽可能的避开。
我记得,刚开始的一段时间,我的手机每天都会有20多个未接来电,那熟悉的名字总是让我心里发颤,她的电话我没接过,偶尔会回一条短信,告诉她:安好勿念。再无下文。后来,短信也不怎么回了,我总是用行动麻痹自己,好像自己真的很潇洒。
她的电话慢慢少了下来,刚开始每天二十多个,后来变成十几个,半年以后只是偶尔还会有她的电话进来。但是她从来没有打通过。
晚餐桌上,她也不说话,一直安安静静坐着。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我记得以前啊,她像是一个唱着歌的小鸟,总是找我耍赖,找我撒娇,只要我晚上晚回去一会儿,她就问东问西。可是现在,她就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晚上,她敲门来到我的卧室,看到了桌子上的酒杯愣了一下。她应该有很多话想跟我说,她应该有很多问题想问,她甚至应该想要质问我三年前为什么不告而别。她以前就是这样,一点小事儿都藏不住,我做好了准备,我以为她会又哭又闹。可是她红了眼眶,却又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告诉我:“没事儿,我只是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再不提从前。
她隔绝了自己,堵得我心里发酸。
第二天晚上,我逃也似的和承一约了一起喝酒。
他还没坐下,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伯父伯母也回来了吧?斯意还好么?
我很奇怪,这几年他应该比我更知道斯意的情况,所以抬眼反问他:为什么不好?
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笑了笑,开口:她很想你。
我以为他也想到了斯意可能会又哭又闹,所以开口询问斯意的情绪和反应,我没说话,我也无话可说,只能低头喝酒。
他凑过来,看着我的方酒杯,问我:几年不见,怎么喝这么烈的酒?
我淡淡的“嗯”了一声。
是啊,我的故作潇洒总是有报应的。我怎么会喝这么烈的酒?那段时间我是怎么过来的呢?我感觉自己的思绪开始不受控制。
我心里自嘲,无非就是拿工作或者酒精麻痹自己。我觉得特别好笑,在国外,我不需要清醒却怎么喝都喝不醉,酒只能越喝越烈,晚归也是常态。回来了,没喝多少却可以轻易酒意上头。
耳边,突然听到承一问我:伯母的精神和身体还好么?
母亲在一年前就不怎么管公司的事情了,据说是精神不太好,身体也吃不消了,所以父亲有段时间陪着她在德国调养身体,后来母亲就是国内国外两边跑了,只不过这次是为身体,不再是为了工作,所以一切都是看母亲的心情。这也是我回来以后才知道的。
没有细想,我点点头:这几天状态还不错。
他想说点什么却又沉默不语。
我奇怪,沈家的小公子什么时候也学会欲言又止了?
回去的时候,路上光怪陆离的霓虹灯和寒冷的冬夜也吹不散的路人对于春节的热情打散了我对承一好几次欲言又止的深究。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冬夜,我堵上了我可以了解真相的唯一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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