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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惩罚


(李斯意)

        露营回来以后,我经常咳嗽头疼的厉害,疼的我整晚整晚的睡不着。

        我到医院去了诊断报告和肺部ct,医生告诉我基本可以断定是肺癌。我咳嗽断断续续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经常会出现呼吸不畅,所以我有自己的心理准备。可是医生跟我说头疼的原因也是因为癌细胞扩散,现在是头疼,后面骨扩散可能还会出现脊椎疼。

        听起来让人生不如死。

        我带着医生开的靶向药,带着我熟悉的安定,但是这次我又多了一种小药瓶,止疼片。我需要哥哥在家的时候尽可能的保持正常,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可是药物真的让我很难受。我精神不好又总是反胃吃不下东西,状态反而很糟糕。

        没办法,这种情况,我只能办了休学在家养病。

        我把诊断报告加在我的日记本里锁了起来。哥哥知道我休学之后也没多说什么,他知道我身体不好,只是叮嘱阿姨好好照顾我。可是我却没办法好好照顾我自己。我会偶尔让阿姨到酒窖里拿哥哥的酒给我,在我实在不想吃药的时候,没办法了就用酒精麻痹一下自己。或者偶尔趁着哥哥又忙了起来,经常也不在家,所以我经常溜出去,晚上在哥哥回家之前赶回来。

        我知道哥哥不喜欢我出去,尤其不喜欢我出去喝酒。可是我太难受了。哥哥和我最近经常吵架,哥哥甚至有点喜怒无常,我实在是受不了这种压抑。

        可是那天我回家的时候,我记得在我回家的路上就下起了雨,我以为哥哥和往常一样还没回来,但是一进门我就看到他开着一盏落地灯,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我的小夜灯。让我更没想到的是秦小姐也在,就坐在哥哥身边。阿姨不在家,屋子里静悄悄的。

        我突然觉得心虚,因为我喝了酒而且被他抓到了现行。我换了鞋,对他笑了笑就准备溜上楼,想把潮潮的衣服换下来。

        “去哪了?”他沉沉的开口,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向我走来,把我堵在楼梯口。他一起身,秦小姐亦步亦趋也走过来。

        我回答:“和朋友出去玩了。”

        “承一在家。”

        “没和他,和别人。”

        “是吗?哪家的小公子?”

        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不答话,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他抬起手,捏着我的下巴,让我看着他,低头凑近我:“我问你话呢?嗯?”

        “我”我还没答话,他又接着说:“喝酒了?”声音低沉,明显透着不悦。

        我下意识的用手捂住了嘴巴,掩耳盗铃一般不想让他闻到酒味。

        他松开手,直直地看着我。

        “为什么又喝酒?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喝酒?”

        “我”

        “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每次都让人这么不省心?为什么老是给别人添麻烦!不去学校就是为了让你没事儿就出去喝酒的吗!你一定要和我对着来是不是!”他越说越生气,“好,既然能这么晚才回来,看来是不怕黑了,那你留着这个小夜灯也没什么用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向沙发,拿着小夜灯向我走来。

        我好像知道他要干什么,他不能这样。

        “不是哥哥我”

        我话还没说完,只听见“嘭”的一声,小夜灯四分五裂摔在地上,不亮了。

        它碎了。

        秦小姐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边轻抚胸口,一边轻声安慰哥哥:“嵉之,别生气了。小孩子嘛总是贪玩。斯意喝酒也是因为和朋友玩的开心了。可能斯意还没玩尽兴呢。以后她会注意的,你别生气了。”

        “没尽兴?”哥哥转头看着我,“你还觉得自己回来早了是不是!”

        我不想哭,可是我的眼泪不受控制。

        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看着我破碎的小夜灯,沉默不语。我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要这样,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可是,似乎我的眼泪让哥哥更加不耐烦,他摆摆手,看都不看我一眼,转身上楼。

        我蹲在地上,一点一点找小夜灯的碎片。我还没找全,就听见哥哥从卧室出来,不知道秦小姐和他说了什么,他怒气冲冲,站在二楼指向落地窗,冲我扔了一句话:“出去。去外面站着醒酒,长长记性!”说完就大步上楼回房间了。

        我捡起我的小夜灯,把我能找到的掉落的碎片都攥在手里,走向花园,想着明天看看能不能修补一下,让它重新亮起来。

        我在外面已经站了两个小时了,身上已经湿透了,哥哥似乎忘记了我的存在。

        在花园里醒酒的时候,我在反思,反思这段时间以来我的所作所为,为什么哥哥总是看到我就那么生气;我也在想,哥哥为什么总是这样对我,他为什么对秦小姐就是百依百顺;我想着,哥哥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他对我生气应该也已经很不耐烦了;我也想到,哥哥总是对着秦小姐温和淡然,可是,他知不知道,他已经很久没有叫过我的名字了。他好像真的很喜欢秦小姐。

        我的意识有点恍惚,我总是想起温酒的那天下午,我在睡意朦胧之间看到的哥哥的神情,他带着温柔的笑凝视我,脸上温温和和似乎没有什么表情可是笑意从眼底透出,带着以前他看向我时的那种怜爱。

        外面雨越下越大,虽然是七月的盛夏,气温也持续在降低。

        我站了很久,久到我已经不知道站了多久,我只是觉得头又开始疼了,视线也越来越模糊,如果我倒下,哥哥是不是又会觉得我没有听话?

        第二天,我是在花园里被阿姨叫醒的。

        我醒来的时候,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睛,我的身上沾满了泥土,阿姨看我在外面呆了一夜,赶忙拿着毯子把我裹起来,让我进屋子里面去,我知道哥哥已经上班去了。可是我能进去么?我唯一的意识就是让阿姨给哥哥打电话,询问他我能不能进去。我看到阿姨正和哥哥说着话,突然丢下电话就大喊着冲我跑过来,我才反应过来,天旋地转,原来是我晕倒了。

        后面的几天,我好像一直在做梦,沉沉的,醒不过来。

        在我的梦里,哥哥对我一直很温柔,他会轻轻地叫我“斯意”,会抱我,会摸我的脸,会笑着跟我说话。我也总能听到身边有人来来回回的走动和低语,他们太吵了,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待在我的梦里。我好像知道我在做梦,但是我不想醒过来。

        我做了很久很久的梦,梦到我和哥哥去看了路边的海棠,他一直都那么忙,一定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的海棠开得最为茂盛。我们还去了河堤,在河堤旁我手舞足蹈地跟他讲述他离开家的这六年我是怎么在河堤上度过这段时光的,我带他走我走过的路,带他看我看过的风景。我们啊,还去了海边,看了我最喜欢的夕阳,太阳照在身上,整个人都是暖暖的。哥哥总是很有耐心,他不会挣扎,不会推开我,一直站在我旁边。所有我以为已经过去的思念还是会出现,周而复始;我那么多想说却没说的话哪怕是在梦里还是会提醒我,这是我的遗憾。在梦里,哥哥陪着我把我想去的地方都去了一遍。

        可是突然,橘红色的夕阳突然消失了,光没了,周围一片漆黑,哥哥也不见了。

        我正处在深不见底的深渊里。

        我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没有人。

        不知道我睡了几天,头还是很疼,脸颊很热。虽然穿着长衣长裤,可是身体还是很冷,浑身没有力气,我费力站了起来,挣扎着向外走,打开门刚走了两步实在是走不动了,我就坐在二楼的栏杆处,抱着栏杆靠着,把双腿从缝隙中垂下来。

        楼下有很多人,我认识的、我不认识的。我看到一个男人大步冲上来把我抱回了房间,放在床边,他在我面前蹲下来给我穿上拖鞋,温和的问我:“怎么不穿鞋就跑出来了?”语气轻柔。

        可是我不认识他,我也没有力气回答。

        他摸了摸我的额头,转头对随后上来的其中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说:“她还在发烧,”语气已经稍带不满,“药也输了,为什么热度还是一直下不去?”

        为什么都是我不认识的人?我哥哥呢?

        我环顾了四周,看到了承一,我看到了这里面我唯一一个认识的人。

        我太累了,腰也疼使不上劲,我有点坐不住,身边的人给我身后放了枕头,可以让我靠在上面。

        “承一”我轻轻开口。

        承一走过来,坐在我旁边:“斯意,你好点了吗?”

        我想对他笑一笑,好像也失败了。

        “承一”我缓了缓,又叫他。

        “我在,斯意。”

        我实在是头疼的厉害,说不出话,只能伸手给他看。

        我的手里一直拿着的是小夜灯摔碎的碎片,我想修好它。

        “我想去”。

        “你想去修这个小夜灯是不是?”

        我点点头。

        “好,斯意,你先把身体养好,等你好点了我就带你去,好不好?”

        “现在去。”

        “斯意,你还在发烧,医生还在这呢,听医生的话好不好?”

        他是不肯带我去了,我也很累了,我想休息。

        我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别告诉我哥哥”,话没说完,又昏迷了过去。

        别告诉哥哥什么呢?

        大概是,别告诉哥哥我这么让人不省心,这么给你们添麻烦吧。

        (李嵉之)

        那天,斯意回来得很晚,她还喝了酒。

        露营回来这段时间,我总是觉得斯意很没有生气,不再像以前那样对我眉眼弯弯,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开怀大笑。而且她不经常下楼了,总是呆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哪怕承一来找她也是如此。她似乎还在介怀露营那天晚上的事情。

        而且,我发现她在家里总是小心翼翼。

        秦小姐总是有意无意地引导我去针对斯意,看似好心,实际上她的目的太明显了。

        她不满足。

        而母亲现在和秦家的关系愈来愈好,因为她知道在我这里得不到真话,甚至她会向秦小姐打听我和斯意的情况。

        以前我对斯意只是语言和行动上的不理不睬,但是我的目光我的眼神总是被她吸引,我会不自主地凝视我眼前这个温柔恬淡的女孩子,但是我知道了秦小姐会通过斯意的情绪来判断我对她的态度,甚至会添油加醋。我不想再让母亲过度关注于斯意,我总是害怕斯意会有哪里又让母亲觉得不快而拿斯意来发泄,所以只要秦小姐在家里,我总是有意去打压斯意。所有的一切都以秦小姐为主。只要母亲相信,不再拿着斯意撒气就好。

        但是我发现,斯意偶尔会带着酒气回来。不多,只是偶尔,但是我很担心。

        她的身体一直都不好,尤其是最近,一直在咳嗽,因为身体原因已经不去学校了,但是本来滴酒不沾的她为什么总是喝酒?

        我有跟她说过喝酒的问题,每次也会答应的好好的,可是那天,她又是带着酒气很晚才回来。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所以我对她大发雷霆,我想让她知道要爱惜自己的身体。更重要的,当时秦小姐在我们家,她在,情况就不一样了。

        所以我选了一种最糟糕的方式。

        那天晚上,我把她的小夜灯摔碎了,我说气话让她出去站着。秦小姐似乎很满意,她掩饰的过于虚假。我以为斯意会跟我吵架,其实我希望她跟我吵架,有什么不高兴拿我发泄,而不是喝酒伤害自己,但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我无声地流泪。她的眼睛里甚至没有责怪,只有不解和迷茫。耳边是秦小姐“善解人意”的安慰,我根本听不进去,我在楼上也一直在想我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每次碰到斯意我总会失控。晚上一点多我下楼的时候,花园里已经没有人了。可是第二天早上,我刚到公司,就接到了家里阿姨带着责怪语气的询问的电话。我愣住了,我才知道斯意是在外面淋了一夜的雨,还没等我回答,就听见阿姨在电话那边大喊“小姐!”就跑远了,后来只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模糊的声音。

        我一边给裴医生打电话,一边赶快回了家,阿姨已经给斯意换了衣服,可是斯意一直在发烧昏迷。我知道阿姨把斯意当成女儿看待,可是她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略带责备的神色跟我抱怨:“少爷,小姐她身体本来就不好的,最近还总是睡不好,再怎么闹矛盾,也不能让她在外面淋一晚上的雨呀,小姐的身体受不了的。”

        我默然,阿姨说的没错。

        可是只能自我煎熬。

        已经四天了,斯意还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但是她又睡得很不安稳,时而平静,时而呼吸急促。今天我又问了裴医生,他回答我:“少爷,如果小姐她自己没有醒过来的想法,那就很困难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

        我和承一、裴医生、秦小姐在楼下的时候,突然斯意从房间里走出来,可是她没走两步就好像走不动了似的在二楼的栏杆处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楼下。我吓了一跳,一眼就发现她是光着脚走出来的。我顾不上秦小姐的看法,跑上楼梯把斯意抱回了房间,想给她穿上拖鞋再让她出来,可是她一点力气都没有,坐都坐不住,我只能给她身后放两个枕头,让她轻轻靠在床边。她太虚弱了,想要咳嗽都咳不出来。

        她脸上因为发烧烧的红扑扑的,她就那么看着我,面无表情,眼睛里有点迷茫。看我给她拿枕头让她靠着,还轻声对我说了一声“谢谢”。

        后来,她一直在叫承一,她张开手给承一看她发烧也不松手,攥着的小夜灯的碎片,那些碎片把她的手心都扎红了。她想要修好它,但是现在她实在没有力气,所以放弃了。挣扎了一会儿又沉沉睡了过去。

        我给她盖好被子,在她沉睡过去的最后,我听到她说:“别告诉我哥哥”,我才意识到,她刚才为什么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刚才为什么对我说谢谢,刚才为什么一直叫承一。

        她以为我不在这儿,而承一是她唯一熟悉而且信任的人。

        她不认识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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