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拐角四
元焕兴奋的张开眼睛看，他眼里的局面让他滞了滞。就如烤的炙热的铁，遇上寒流涌动，滋滋放凉了下来。
他蹙着眉头，眼不断转着打量眼前的地界。
那是漫无天际的一片戈壁荒原，地上都是碎小石子与细沙。少有顽强的几根野草，根系发达缠绕了一片却不敢长高避着那风沙扑扑。
那风声呜咽，喧嚣而尖锐，更似一阵静夜鬼泣，悚然触动心扉。
它日日夜夜翻来覆去的呼啸着，今日复明日。
这熟悉的地貌，这永远只是黄昏，没有太阳月亮星辰的地界。哪怕他不曾来过，他也知道这里是何处。
鹿鸣台，战场鹿鸣台！
为何会出现在此？
这便是没有周正的世界？
没有周正，二十五岁的元焕，便已经在了鹿鸣台？
他不断的喘着，感受身体里涌动刺痛的经脉，和汹涌难控的力量。
九阶之力！
他身体里，已经拥有九阶的灵力！
但与本体不同的是身体里拥有着肆虐的黑气与撕裂身体的能量。
一阵紧张下，却见眼前炎热水汽模糊一片地界处，有个身影移动着。
那是个一群黑裙，乌纱盖头的女人。她缓缓的动着，每走一步，都带着颤动天地的力量，她每踏一步，身边破坏性的力量外泄。
力量是一种邪恶的，带着压抑和令人颤栗的凶煞之气。
她的脚下，生命极速枯萎，本来湿润的草地变得干燥而枯黄。
她轻轻的走着，眼里空洞无物，似乎世界万物未落在她眼中。
消瘦的身影风里飘着，如同干瘦的稻草人。
荒原之中，各种巨大坑洼和融化的黑气沥青般的面，元焕知道，那是最高阶玄雷劈过的痕迹。
这里经过一场恶战，很高价修士的战争。
那女人走到一个风沙渐渐掩盖的身躯边上，男人尸身各种狰狞的伤口纵横。
有雷劈过的伤，和冒着黑气的贯穿性伤口。
那身躯早没了气息，却还是一脸死白的睁着眼，死不瞑目。
女人俯下了身子，伸出枯木般消瘦又苍白的手，轻轻覆盖上那人的眼。
可是她表情冷漠，死水般沉静的眸里没有一点波澜。
元焕焦急的往前走，脚下是往后踢飞是石子。
异常儒雅的脸，极其好看的相貌，三十出头年纪留着细胡须的脸。
只一眼，元焕便认出了他。
这是鹿鸣台最强九阶上位法修，四大主力之力纳兰家纳兰梦笙！纳兰允薇的叔父！
这一身的雷伤，这对持的局面与还温热的伤口都彰显一个事实，一个令他呼吸一颤，心乱如麻的事实。
是他，是他和这个女人杀了纳兰梦笙！
他胡乱的喘着，呼吸早没了节奏。
这个人，小时候还很温柔的摸过他的头。
这是个很好，很好脾气的人。
他满心错乱，却见那冷漠的女人缓缓站起了身，那清风拂过，露出黑发拍打下那张熟悉美丽的面容。
他眼眶呲咧，惊诧出声道。
“小薇？！”
他心里填满了未知的惶恐，涨到要溢满出来。
他和纳兰允薇一起，杀了她的叔父？！
他眼里瞬间就红了，觉得无论因为什么缘由都无法接受。
而且，这小薇身上的气息还压在他之上，这力量只怕能与他父亲持平，犹在墨家家主墨白石与她叔父纳兰梦笙之上！
那么强？！怎么会如此强？
而且这一身衣装，这破破烂烂的黑裙，哪里是那个甜甜乖乖，带着点小坏脾气的小女孩。
根本像一个毫无情爱，冷心狠手的黑巫女！
纳兰薇闻得这一声，仿佛被激怒了一般，狠狠的回头瞪他道。
“叫我纳兰薇！”
元焕被那一眼一刺，仿佛天地悠远，风声呼鸣。
那不是日常娇嗔一怒，带着撒娇卖萌的恼怒，那是一种深恶痛绝的恨意。
消瘦的一男一女，站在那呜咽风声的荒漠之上，显得孤寂而苍凉。
他那怔愣在原地，让纳兰薇眼里尖锐，心里生疑。
她含着冷冽又沙哑的声音问道。
“你怎么了？”
那尖刀一般的目光刺来，元焕嘴唇发干，似是无助迷茫道。
“那是…你叔父，你难过吗？我们为何要…？”
纳兰薇闻言，眉心更是升起一股烦躁的意味，异常深恶痛绝的望着他冷唇讥讽道。
“不必来试探我，他今日必须死，我心中没有一分犹豫难过。你可记得，那纳兰梦瑶的一双儿女，尚不足三岁，也是我亲手掐死的。我说了，纳兰家所有人，都该死！这以后，那纳兰艮，也是我亲自斩杀。你不必再来探查我是否够狠心，我一点不曾难过。”
元焕胸膛起伏的望着那一双颤抖而通红的眼，这里面分明就是狰狞的痛苦。
那话语，那眼神，元焕心里异常难受折磨。如一把刀，剜在了他的心口。
这话里话外透着的信息，根本就是此时是他元焕指使，还对着她心存有异。
两人目光交接，对持当场，漫长的好像过了一整个世纪。
元焕无语凝噎，为何如此？
对他来说，前几刻还是一个恬静爱笑，对他满是敬仰目光的小女孩。
总是希望跟在他背后，分到几个案子去查，总是很热情的帮所有人点外卖，只为了那句谢谢。
留着飘逸的头发，走起来背后长发摇摇摆摆的。拥有着旺盛的活力以及治愈的微笑，可以感染所有人传递开心的女孩子。
可是就变成了这样。
实力已臻化境，站在大陆巅峰。可是看着喜怒无常，动辄杀人，眼里全是破碎，整个人像个蚕食而空的躯壳。
为何会如此？
他脸上神色剧烈的变化着，像是无措到了极点。
不是说，该是更好的世界吗？
他满心迷茫之际，耳边一阵严厉而恼怒的呵斥。
“你在做什么！你在犹豫吗？你在迷茫吗？！我可是看清你心狠手辣才与你合作去斗纳兰艮的，你莫不是中了邪，妇人之仁起来弄出这幅懦弱做派！恶心至极！你清楚你做了什么，你满手血污回头来不及了！”
元焕惊震抬头，颤着发出声音。
“我…心狠手辣，满手血污…？”
像是一声脆弱的质问，问这莫名其妙颠覆的世界，问这完全不同的局面以及这截然不同的人儿。
他完全接受不能，适应不了眼前画面。
纳兰薇冷眼望了他许久，似是从她眼里看到一个黑暗荆棘缠绕黑沉沉的人。她厌恶着，又逼着自己面对着，那压抑而挣扎的样子就暴露在元焕眼里。
纳兰薇克制了许久，才脸上肌肉抽搐道。
“真是中邪了，找萧白芷给你看看吧！”
随即黑裙一飘扬，便转身离去。
元焕深深的呼吸着，听着那一声没有温度的称呼。她寻常那么甜腻称呼的萧白芷，如今在她口里也不算什么东西。
他轻轻的笑着，身子不能制止的抽了抽，脸上难以遏制的生出了一丝痛苦意味。
那本仰慕他的下属，这个世界，两两默然相望，竟比仇人还不如。
所期待的世界，为何会是如此。
他失神落魄的飞在空中，感受到一股水雾气息。他心下一动，便在岸边下落。
平静的湖边如镜般映出岸边人真容，他脸色苍白，一点点的失力，手里的拳头松开，像是脱力无法紧握。
却见湖里映着的男人，一脸沧桑憔悴，留着凌乱的过耳长发，背后绑着小辫。哪怕依旧俊朗，还是盖不住眼下乌黑，尤其眼下长长狰狞的一道疤穿到下巴。
男人一身黑色戎装，手上身上都是世间极品法器。这些东西，哪怕他父亲也不曾拥有。
但是这多数并非正统道家法宝，妖界，精灵界，魔界的极品邪门法宝，都是要付出代价才能启动的。
人血，生人魂魄为祭品。
先不说这些邪门的东西为何要用，这些极其有名印在书本上的东西，都是各界封印或者家族甚至某个可怕人物守护的。
而都出现在自己身上，这代表什么？
元焕仿佛从些冒着血腥味的法器身上看到屠戮整族，或者厮杀，偷蒙拐骗的血迹斑斑。
这定他杀族夺宝，或者从无所不用其极的从别人手里掠夺的。不然怎么可能会将镇族之宝拱手相让？
他到底在这个世界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才能让纳兰允薇看一眼都觉得脏了！
他胸膛起伏不定，可是五脏六腑隐隐作痛。
他心里有个预感，他开始害怕，但是好奇心驱使下。发软的身子寻到一丝勇气来，他深深的呼吸。
湖边吹来一阵凉爽的风，却抚不平他不断冒汗的额头。
平静的湖面前，他大声的喘息着。他用力的抓着了自己衣衫，沉沉呼气，手上用劲，撕开衣服，露出胸膛。
他脸上一片惨白，凉凉的笑出了声。
见那排骨般的胸膛，如同一个骷髅般仅有一层薄薄的惨白色皮肉覆盖在上边。
各种法术造成的伤痕遍布其上，魔族，妖族爪痕咬痕，精灵族的诅咒印记都布满各个地方。
他到底…做了什么滔天大罪，到底犯下多少恶事才惹得这身伤疤。
而且那诅咒之吻不断的侵蚀他的身体与生命力，他的身体不断溃败下去，形同枯朽。
他自己都不明，这个世界的自己是如何在这种情况下活下去的。
按理说，早该死了，可是有什么东西在吊着气。
元焕越想，心脏跳的越发急促，可是他急促之余，感受到一股疯狂的力量涌动在身体里乱窜。
他的经脉，被那股气息冲的快七零八碎的。
他想到一个可能，脸上越发铁青。
急迫而粗鲁的，他解开了腰上的扣子，看到自己预料中的东西。
耳边响起的，是他浪潮般汹涌的呼吸声。
却见那腰腹肚脐上，是蔓延的一股黑气，如花纹般长了出来。
如黑色的藤蔓，长在他身体上。
这是妖术！这是吸生人灵气滋长力量的妖术！
急于求成下，可快速增长修为，可是极其危险。
就像给一个气球打气，一个不小心就涨爆了。
人体就是一个容器，慢慢扩大，慢慢容纳的灵力越来越多。
可是强行灌入之下，便可能把容器撑爆。
为何？为何要用这种邪术？为何要行这种险招，这个身躯，随时都可能撑不住这一身的伤痕就死掉。
况且，这一身灵力，是吸了多少生人的力量才能如此？
不管因着什么，到底陷入了何种局面会逼迫成这般样子？
这就是没有周正的世界吗？
元焕默然的坐在湖边，满眼的失神。
像是被人捂住了口鼻般，元焕无法呼吸，整个身子荒唐的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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