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微妙

“小心！”

        惊呼声响起，一双厚实有力的手掌，从斜刺里伸出来稳稳的抢住了方向盘，一连串漂亮的连打，终于在车子即将撞上防护栏后，一串强制拐弯收住冲势，车身贴着护栏摩擦出一片火花和刺耳刮挠声。

        罗叶面色苍白，涌起的血气一下子降回冰点，好像一下子被人抽空了力气——有那么一刹，她以为车子要冲下公路。

        温厚的手心，覆盖着她冰凉甚至还在发抖的手背。

        “没事了，别怕，没事了……”磁沉的男音，低声安慰她，喘息的鼻音，预示着对方同样吓得不轻。

        “明珠，你看看我，没事了，我们没事。”莫褚寻侧目，看她脸上毫无血色，双眼空洞洞的望着前方，心脏狠狠抽疼，伸手拥住她，紧紧地把她拥入怀里。

        罗叶回神，挪开一点与他的距离，不奈他的力气特别大，推了几下都没有挣开。

        心，悬得很高。

        “放开我。”跟他说话，她一向是简短、冷漠、波澜不惊。

        这一刻，不知是不是刚从地狱门口转了一圈，她大口喘气之余，连语气都变得急促，有些烦躁。

        他一只手握住她打颤的手。

        脸逆着外面的路灯，从罗叶的角度望过去，只能看见他的下巴轮廓。不知道多久没有整理过了，胡子拉碴的，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时，胡子茬刺得额头微痛，十分不爽。

        车外，紧追上来的布莱尔吓得两腿都软了，慌不迭的下车过来查看情况，大声叫唤她的名字。

        车子里，他们两人却以这样的姿势相对……

        最后，连杜子涵也追了上来，一米八的高个子跑得踉踉跄跄，双眼通红，飞快的朝他们奔过来。

        终于，在最后一刻，莫褚寻终于松开了她。

        “下车吧。”

        “啪！”

        回应他的，是一记响亮用力的耳光。

        ——

        罗叶下车后，前来找她的杜子涵都快哭了，布莱尔虽然没哭，但那脸色怎么看也像经历了一场生死大逃亡般。让她哭笑不得，又觉得感动。

        “我真的没事，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

        垂下去的手，无声攥住。

        布莱尔疑惑地打量着她，目光浮现疑惑：“黛西，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了？”他不认为她的车技，会在最后一刻发生这种危险。

        毕竟，她也曾参加过职业比赛，比赛中应该注意什么，这是最基本的技术。这最后一段弯道虽然比其他直道难走，可对他们这种职业的赛车手而言，难度一般。

        “抱歉，是我失误了。”她坦然承认，不在乎的笑了笑，扬起右手。

        “刚才手抽筋了。”

        车里，那一记耳光的血红指痕还残留在莫褚寻脸上，隐隐的刺痛。他怔忡的听着车外的交谈，用力抹了抹脸皮，这才推开车门下车。

        回去的路，是他开的。

        布莱尔热情地想要送她回去，杜子涵也表示自己载她回去不是问题。但，迎着两人探究的视线，她最终还是婉拒，坐回自己的车。

        只不过，换了个位置。

        莫褚寻执意占据了驾驶座，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瓶筋骨活络油，让她擦拭手腕。

        手腕抽筋是真的，即便布莱尔和杜子涵都不明白，好好开车怎么手就抽筋了。

        “谢谢。”她客气了一下，打开瓶盖抹了一点在手腕上。

        这种道谢，与其说是感激，倒不如是与他拉开距离。

        昏黄的光线打在莫褚寻脸上，衬得他的鼻梁如山峰一般挺直，眼神直直望着前方，沉静、坚定，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特别。

        有什么变了？

        她擦着活络油，心思却不知觉的飘到了别处。然后疯魔般的，不可遏制的想到了坐在身边的这个男人。

        是有点不一样了。以前的他，太冷傲，太自信，太把自己放在一个高不可攀的位置。所以当他看别人的时候，是低头俯视，带着上位者的傲慢和严厉。

        但现在，他虽然还是那样傲然，但那种傲，就像是宝石的原石被打磨过了一般，扎人的棱角变成了闪亮的光泽。

        但，那又怎么样？

        变与不变，与她无关。

        ——

        这场赛车之后，大概是劫后余惊，布莱尔再没有提起过赛车的事，几个人簇拥着各回各家。杜子涵本要亲自送她到杜宅，被莫褚寻轻飘飘的一句“我顺路”就抢走了接送权利。

        杜子涵看了她好几眼，又在莫褚寻后背打量几次，觉得似乎有什么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发展了，但一时间又说不出来。

        “那，你们注意安全。”杜子涵是有自己的私人住宅，临走前还是不放心交代了句。

        莫褚寻点头，表示他会将人送到。

        翌日早晨，罗叶起床后，发现手腕已经完全不疼了，那瓶活络油只用过一次就有这么好的效果。她拿起瓶身看了又看，连个名字都没有，看起来完全不像在药店买，更像是自家祖传秘制的那种。

        她还想自己到药店买一瓶备用呢。

        早晨饭厅的气氛很热烈，好几个人围着餐桌正在说什么。杜澜心的尖细的嗓音尤其明显，正欣喜地说着什么，眼神崇拜的仰望对面的男人，激动地语无伦次。

        她站在外面停了几秒，想想还是不进去，到外面早餐店买点豆浆包子对付着吃。

        谁知，饭厅里面的人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忽然回头，视线定在她身上。

        “我吃饱了，先出去一趟。”莫褚寻站起来，将挽起的袖口放下去，拿起挂在椅背的西装套在身上，快步走了出去。

        杜澜心站起来追上去，“莫大哥，你去哪儿？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她好不容易一大早起床，这大冷天的，要不是听管家说，他每天都早早起床用餐，杜澜心打死都不会在这冰天雪地的冬日早晨起床。

        “不能。”

        拒绝很快，不留余地，撂下两个字后，莫褚寻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气得她直跺脚。

        “澜心，你就别费劲了，没看人家根本就对你没心思吗？”

        “你懂什么？莫大哥这叫矜持，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花心大萝卜，到处都惹一摊子烂桃花吗？”杜澜心狠狠瞪了二伯父一眼，甩着长发往楼上跑，这大冷天的冻死她了。

        “这丫头，越来越没礼貌了。”杜悉摇摇头，拈了一个小笼包塞进嘴里，轻佻浮动的视线，缓缓投向了门外。

        刚刚，他好像看到了儿媳妇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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