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亚伯不知道梵优怎么突然就流下了眼泪。
他应该命令她不许哭吗？又或者用惩罚逼她停止哭泣？
“哄人”这个词从来没出现在亚伯的字典里，他只是感到手足无措。而梵优也只是一边看着亚伯，一边无声地流泪。
一时相顾无言。半晌，梵优喃喃开口：“我想回家。”
回哪？艾尔的月影别墅？还是该隐的欧诺米亚宫？又或者是……她小时候的那个已经变为废墟的地方。亚伯皱起了眉头，他在琢磨。
“我想回家。”梵优重复了一遍。
“……如果你想回去，我可以准许你回去一天，带一些你认为必要的物品过来。”亚伯终是不忍，对梵优松口。
只是梵优摇了摇头，“我想回家。”她又重复了一遍。
都不是？
亚伯试探地问，“你想回到哪里？”
只是梵优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滑落，眼角泛红，一副无家可归的可怜相。她一直摇着头，却不肯再多说。
生了病的人类，竟然会像个小孩子一样……亚伯叹了口气，轻轻张开了黑色的羽翼，让自己腾到梵优的床上。这下，被子将他们盖在了一起。
“冒犯了，我本不该未经同意便涉入这片属于女士的私人领域，但我觉得……现在的你，需要帮助。”他轻轻将梵优揽在怀里，伸手揩去了她眼角的泪珠。而梵优靠在他炽热的胸膛里，乖顺得像一只小羊。
这一切流露得无比的自然。
“说吧，只要不是冒犯陛下的话语，亚特家族王子的权威，在今夜我可以许你挑战。”几乎是在说，就算自己现在骂他，他也全盘接受。梵优被这么小心的呵护着，不免也生出了伸手回抱亚伯的心思。但就在此刻，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瑞吉儿曾经跟她说过的话——亚伯很受血族小姐的喜爱。怪不得那些血族小姐很喜欢亚伯，一定是亚伯对她们每一个人都这么好。自己竟然因为他的几个举动就心动了，丢脸死了。
原本要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甚至在这过程中不小心打到了亚伯的断腿上。
熟悉的亚伯又回来了，她看到了亚伯眼中闪过的狠戾。似乎亚伯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应，他立刻闭上了自己双眸，但脸上的怒意还没来得及完全散去。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梵优有气无力地道歉。
亚伯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又是那般毫无波澜的样子了，张口的时候语气颇有拿她没有办法的样子，“我赦免你的罪。但你也要说你想去哪里，好吗？不然我没有办法答应你的要求。”
梵优抬起头望着亚伯那双红宝石颜色的眸子，他低下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好像还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写上了担忧与关切，但梵优却看得清清楚楚。如果亚伯对自己的照顾、纵容与退让，是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就好了……梵优感觉自己自私，但又莫名地理直气壮。她会是他未来的王妃，到那个时候，应该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让他的温柔都归自己了吧？即便是假的，只要样子做足了，她也无所谓。
她想把这一切都告诉亚伯，从她进入这个世界开始的一切……他会相信吗？他是爱着莉薇凯瑟琳的吧？不然怎么会一千年了都空着王妃的位置呢？如果在知道了自己不是莉薇凯瑟琳之后，会不会马上把自己投入大牢？说不定，大牢才是自己本该有的归宿？而不是在这张柔软的大床上，依偎在他的怀里，听他温言软语地哄着自己。即使是碰到了他的断腿，都小心翼翼的把情绪藏好。这样的亚伯，是属于莉薇凯瑟琳的吧？
可是她只是有着莉薇凯瑟琳的印记，却没有她的记忆。如果……自己能知道一些关于这具身体前世作为莉薇凯瑟琳时所拥有的记忆就好了，说不定，她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化解千年前自己和亚伯之前所产生的仇恨。只是亚伯，爱着千年前的一名女子，最终却要以仇恨的方式让对方铭记。究竟在千年前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才使得亚伯只能把这份心意藏在仇恨当中？
亚伯把自己当成了莉薇凯瑟琳，而自己其实并不是。既然如此，他怎么能够在这里凭借王子的特权肆无忌惮地对着自己发挥着属于莉薇凯瑟琳的爱？这对莉薇凯瑟琳不公平，对自己也不公平。她要做的，应该是让他早点认清这一切，然后趁早收回这些无微不至的关怀并毫不留情地离开才对。
思及此，她带着不知是捉弄亦或是求证的心思，张开了口。
“这是一个游戏。”
“什么？”
“这里是我玩的一款游戏，这里的人都是虚拟出来的。有人告诉我，只要我按照游戏剧情玩通关了，这一切就会消失，我就可以……回家了。我所在的世界，没有柔塞、约兰、血猎，也没有吸血鬼。人们安居乐业，不需要为了血族的入侵担惊受怕。更不用提血族的这些什么等级和血脉了，大家都是平等的，死了就是死了，灵魂也没有转世。我不叫梵优·依瑟希，更不可能会是莉薇凯瑟琳了，你……明白吗？”
亚伯好看的眉微微蹙起，似乎在艰难地理解着梵优所有的话。
“你的意思是，你本来在另一个世界生活，血族和人类的一切都是假的，而你完成了所谓的任务后，我们都将不复存在，而你将会回到自己的世界生活？”
“可以这么……理解。”梵优咽了一口口水，不知道亚伯理解了多少。他们明明还保持着暧昧的姿势，却突然讨论起了这样诡异的话题。都怪亚伯，他那要温柔地把人溺毙的眼神，真的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将一切都和盘托出。
可是亚伯却沉默了。因为，梵优发烧而产生的头痛是真实地在影响着自己啊。那枚属于亚特家族，属于自己却又被覆盖住的印记，是真实地铭刻在了女孩的灵魂里。可是女孩却说，这里只不过是她玩的游戏。难道说，在灵魂之上，还有可以凌驾于灵魂的灵体存在么？
最终，梵优所想象的亚伯的震怒并没有如期而至，相反，他只是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后背。
“心情好些了么？”
梵优点点头，“你不生气吗？对于我不是莉薇凯瑟琳这件事。”
“你是希望我将你和莉薇凯瑟琳分开来看？”
……这个吸血鬼好像一下子就把握了重点。于是梵优又点了点头，只不过比刚才缓慢得多。
“原来人类的吃醋和撒娇是这个样子的。”不知道为什么亚伯突然心情很好。
“什么？”什么吃醋和撒娇，她才没有！
“没什么。只是，我一直在叫你梵优·依瑟希。我知道灵魂转世会遗忘过去发生的一切，因为经历的不同，塑造出来的人也会和前世大相径庭，尽管你和她……依旧有相似之处，但我从未将你完全等同与她。或者说，你希望我叫你在另外一个世界的名字吗？”
“还是叫我梵优吧。”梵优摇了摇头，心里想着亚伯竟然并没有很在意自己说出的那些话，甚至在安慰自己。她一度想问亚伯，那想要把自己立为王妃，是因为从自己身上看到了莉薇凯瑟琳的影子，还是……只是因为她。
“时候不早了，你需要休息。”亚伯将梵优放平躺在一只枕头上，自己又轻柔地将翅膀展开，小心地避开周遭的一切物品，回到了轮椅之上。
“晚安。”梵优小小声地说。
“晚安。”亚伯表示他离开之前听到了梵优小声地在对他说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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