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大结局上

狱中，有新的脚步声渐进。

        来人衣着考究，怀抱书本，她从容在铁栏杆外站定。从她的视角看过去，亚伯正靠着墙壁，精致的侧脸有一半藏在阴影里，披在脸颊上的发遮住了他的表情，犹如失去拼杀野心的困兽。自从柔塞的事发生之后，她也曾见过一次这样的二殿下。颓靡不振，对外物兴致缺缺。

        她也曾有过深爱过的人，只是任何情感都抵不过时间的流逝，它们会被别的情感和记忆取代、冲散，最终成为她漫长人生中不起眼的一页。但显然，二殿下此时因为这些本不应再掀起波澜的情感受到了影响，她要做的，是唤醒他的斗志——她也正为此而来。

        “二殿下，您与大殿下的博弈尚未分出结果，我已在外为您转圜，女王陛下的怒火并非不可平息。”她的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且具备冷静和理智。

        “呵……是啊——我和该隐还没有决出胜负，我又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刻倒下？”亚伯嗤笑，但身体还是保持一动不动。

        “尽管莉薇·凯瑟琳殿下不再身处阿卡拉德，但我希望，二殿下不要再对人类有怜悯之心，这样容易使您处于下风。”

        话音刚落，那双红色的眸子斜了过来，她知道二殿下正在看着自己，这是危险的谏言，但此时危及存亡，她不得不对此插手。

        “我记得在柔塞的时候，莉薇曾跟着你习过魔法。人类大多念旧，但你曾经身为柔塞的学者，却与旧主划分得干净——真叫人意外。”

        “莉薇·凯瑟琳殿下在许多事情上都表现出非凡的天赋，同时对血族具有高度包容，同时深受子民喜爱，她也曾是我中意的人选。但身为王国之光的她，无意王位却又具备对王位的威胁，最终只能丧命于王室倾轧。人类和血族的身上都有诸多秘密值得探究，理应联合形成更加强大的文明。我所做的，只不过是选择了最有可能将其实现的方向。”

        牢狱中的人垂下眼睫，对她所说的话不可置否。

        “我想知道，莉薇生前在你那都学了什麽？”

        “她曾经有一段时间痴迷于隔绝光线的魔法，除此以外，还学习怎么给物体附着魔法。其实这些对于莉薇·凯瑟琳殿下而言都不算难。”

        在漫长的岁月里，除了他确保莉薇转世的那一天，他一直避免再接触关于莉薇的事，也不愿深想莉薇对他的态度。但是梵优的舍身相救，让他突然有了一丝探寻过去的勇气。今天，也是他头一次主动从法尼这里了解莉薇的过往。

        隔绝光线……这种魔法他倒是见她对自己施用过，需要用到金蔷薇作为媒介。他也曾想过用这种魔法让血族拥有沐浴在阳光下的机会，但是就在前几天通过一些实操后，他发现这样其实并不稳定，也就是说还无法掌控确切的持续时间，魔法持续的时间结束而血族仍暴露在阳光之下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想到莉薇曾经也为他的种族努力过，遗憾、痛惜的感觉便漫上心头，加上梵优为了保护他避免暴露在阳光之下，反而让她自己受到了生命威胁，他便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后退。

        还好……他向来是留了后手的人。

        双目闭了又开，再睁开的时候，那双如红石榴般剔透的眸子又变得清明起来，“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不要打草惊蛇。”

        关押重犯的牢狱又恢复了安静。因为“死期”将至，和法尼谈论完之后，他又忍不住想起柔塞的事。

        攻打一个国家，其实是下策。他主动请缨参与对柔塞的征讨，一方面的确是为了女王而战，另一方面他想尽可能地降低损失，如果可能，他也可以推动促进达成一个双赢的局面。毕竟活着的人，才能创造出最大的利益。最后……也是为了他的一点私心——他想见莉薇·凯瑟琳，距离上一次相见已经过去很久。

        他算计该隐的计划失算了，经情报打听，是莉薇·凯瑟琳的侍女在节骨眼下救下了他，这其中难免有她的授意。此前早就听说人类惯会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只是没想到他也亲身经历了一遭被背叛的滋味。也罢，他本来也要到柔塞去。恰好女王想要她的灵魂，如此一来，她可以变成半血，还要成为他的王妃，生生世世受他禁锢，这样才能偿还她犯下的罪。

        他以为自己每一步棋都算得刚好。

        但他还是漏算了人心。

        他记得那天双方都谈得差不多，各取所需，人之常情。当他问起莉薇·凯瑟琳，她的父王说她病重，她的王兄提议从宫中任意挑选美女。在他逼问之下，他才知道，柔塞有她引来恶魔的流言，她必须以“病死”的方式才能保全名声。

        名声……真是可笑。连亲情，连一个人的安危都不在乎，竟然会去在乎她的名声？

        他撕毁了拟好的合约，一剑斩下惺惺作态、虚伪之人的头颅。

        接着他去到莉薇所在的寝宫，她果然是一幅病入膏肓、垂死之人的模样，全然不复初见时她活泼灵动的样子。他应该恨她坏了自己的计划，恨她背叛了他，他又恨毁了她的那些人和事，恨自己为什么因为沉浸在被她背叛的情绪中不早点来见她，恨自己错过了保护她的机会，恨自己的能力还不够留下她。

        亚伯有点记不清那天是怀着怎样的心把她给送离了这个世界，又是怎样在这期间遇见艾尔。莉薇的死让艾尔失控，他的地狱火明明是那么汹涌猛烈。但是亚伯怀抱着莉薇，艾尔不敢把火往亚伯的身上窜，不敢波及到莉薇·凯瑟琳。

        这一千年来他总说艾尔是废物，然而事实的确如此，不然的话他为什么明明身处柔塞，都到了传出流言的地步，还保护不好莉薇·凯瑟琳？千年前就应该弄死他的……这样的话，说不定就不会传出那些流言，她也不至于在那样美好的年华中香消玉殒。

        在幽静的黑暗中，五官精致的面容上展露了惯有的阴鸷、狠厉。

        现在，梵优也离他而去，他倒是可以放手一搏想做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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