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本书
阴暗的房间里，阿灶分不清自己已经在这里呆了多长时间了。
或者说，在这里谈论时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房间里没有窗户，也没有蜡烛，只有栏杆外点点沉沉的光不分昼夜的透进来，让她不知时辰。
阿灶肚子早饿了，但是她仿佛感觉不到身体在向她发出抗议，她只觉得煎熬。
离开夏筠的视线后，阿灶被恐吓着不敢出声。她被蒙着眼睛带进来之前，有个男人的手掐过她的脸，喟叹道：“确实是美的。”
再然后她就被送进了这里。
阿灶怕很多东西，这个世上她最怕的就是死。
但呆在这里的时间逐渐增长，阿灶脑子里偶尔会冒出一个想法，与其这样提心吊胆得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可是很快阿灶就会拍自己一巴掌，她怎么能这么想呢？她的阿爹和阿娘肯定急疯了，她是他们宠着的明珠，她得努力活下来，否则怎么对得起父母？
想着想着，阿灶有些困了，她蜷缩着身子，把自己埋进臂弯里，而后就这样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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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蔷冷笑着对夏筠道：“你说那个废物？自然是死了。”
夏筠听见尖锐的两个字，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眉：“她没死。”
“我劝你不要抱什么过分的期待，进了这里的女人，没一个能逃掉，你也不行。”
夏筠道：“那你为什么没有把我献上去？”
翁蔷泄愤似得将镰刀栽进土里：“你丑啊，把你献上去，我分什么银子？”
“你在撒谎。”
“是，我就是在撒谎，你能拿我怎么办？”
“如果我告诉那个牌子代表了什么，我又是怎么拿到的，作为交换，你能跟我说真话么？”
翁蔷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夏筠，一字一句道：“不。现在我改主意了，你挺适合当杂役的，那就继续当吧。其他的事，没必要跟你讲了。”
夏筠扬声道：“我从宫里出来的时候，遇见内卫了。”
这句话成功让翁蔷转身要走的动作停下，她背对着夏筠，深吸了两口气，而后扭头道：“内卫？”
夏筠却不说话了，她定定地盯着她，眼神里写满了一句话“答不答应我的交易？”
翁蔷和她对峙片刻，道：“你想知道什么？”
夏筠道：“你知道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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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劳作过后，夏筠腰酸背痛地跟着翁蔷回了寨子。
临枫寨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抢完林家，今夜的晚饭，屋子里的女人竟也分到了带油水的吃食。
但夏筠看了看，发现又有几个年龄稍稍大点的女人不见了。
夏筠吃饭的速度慢了下来，垂下的睫毛颤了颤，很快她又埋头呼哧呼哧地吸着汤，空荡荡的胃袋勉强被填到三分之一。
吃过晚饭，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夏筠她们不允许再出去了。
今夜依旧是大娘睡在夏筠身边。大娘白天不知是被安排去做什么工作，身上的味道并不好闻，呆在大娘身边久了，甚至有点作呕。
但夏筠已经疲惫得没办法对这种刺激做出反应了。
而现在的疲惫又和之前在宫里的时候不一样，夏筠分辨不出来，她只知道累到极致，她也睡不着。
翁蔷说临枫寨之前只是一个小寨子，周围还有个更大的土匪窝，但是威鸣军来了，更大的土匪窝因为不知天高地厚，抢了男主单子衔的粮车，单子衔直接将其灭完。
临枫寨现在的大当家丁南，就是之前从单子衔的手里逃出来的，据说他以前是军师。而临枫寨的前一个大当家是个蠢人，二当家瘦子干脆联合丁南，把头一个大当家推翻，将丁南推了上去。
夏筠当时问翁蔷：“二当家不想当老大？他为什么要扶一个毫无根基的外人？”
翁蔷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这我怎么知道。”
夏筠将这份异样记在了心里，转而打听更多的事情。
翁蔷在寨子里的地位很微妙，话语里，她对瘦子并无多大的敬畏，瘦子也没有将重要的事情给翁蔷做，但翁蔷却是寨子里难得的拥有些微自由的人。
翁蔷一定有能令瘦子和大当家刮目相看的本事。
想着想着，就进入了深夜，夏筠听见周围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大家都因为太累而陷入深度睡眠。夏筠也很累，但她的精神亢奋得让她睡不着。
夏筠悄无声息地爬了起来，她跨过一地的人，走到被锁住的门口，手腕从栏杆缝隙中穿过去。指头稍稍动了动，锁就被叩开。
夏筠收好翁蔷给的钥匙，悄悄出了门。
夜晚的临枫寨只有零星的几个火把用来照明，夏筠躲着守夜的几个山匪，用自己足够瘦弱的身躯往西边走。
临枫寨最西边是望不见底的崖，而西南边则是她们被带上来的桥，但是西边的小屋子是最多的，翁蔷说那里押着的很多人，阿灶如果不在那里，就有可能被单独带上了丁南的房间。
夏筠摸着黑过去，她每一步都走得足够小心，这样慢的速度让她也摸清了一路上的布置。
夏筠经过一口井的时候，没忍住上前看了一下，令她失望的是，这口井打得很浅，并且整个寨子不止一口井。
下毒的想法被她按了下去。夏筠目标明确地继续往前，直到在翁蔷说的那些小屋子前停下。
出乎意料的是，往前一共五间房子，都是没有守卫的，门也没有上锁。
夏筠一边想寨子不担心这里的人逃跑吗，一边蹑手蹑脚地开了窗。
第一间屋子里，睡得都是男人。
第二间，还是男人。
一直到第五间，依旧是男人。
夏筠越看越吃惊，虽然夜色深沉，她看不清里面的人的具体样貌，但每间屋子里至少睡了三十多个人，比起女眷那边，逼仄太多。
他们要这么多男人干什么？
“什么人？！”
一声厉喝传来，惊动其他同样守夜的山匪，火把下意识地朝夏筠这边移过来。
夏筠一弯腰，躬身躲到了屋子的背面，她见到有个楼梯，下意识地跟着下去。因为她身形轻巧，步履落下来的声音接近于无，很快围过来的人发现没有动静，以为只是自己看错了，又四散开去。
夏筠靠在狭窄的楼梯上屏住呼吸，等彻底没有声音后，她刚想上去，楼梯下突然有细微的声响。
听起来像是哭声。
夏筠迟疑了一下，她不知道下面还会不会有守卫，只能耳朵贴在木质的楼梯面上再细细听了一会儿。
男人肮脏的骂声、女人的哭声，以及……水声。
很小，但不至于无。
夏筠脚上像是长了猫垫，一点声音都没有地走了下去。
这间狭窄的楼梯转了三转，越往下，越能清晰地听见那不同寻常的声响。
不止一个女人，也不止一个男人，摇晃着的锁链声也能明显地识别出来。
夏筠的手不自觉抠上木头楼梯。
男人道：“你这贱表子，给我哭！哭大声点！”
女人的哭声大了起来，还伴有鞭子抽在人身上的声音。
另一个男人温温柔柔道：“不能这样哭，脸都哭花了，不太好看。”
男人道：“看来还是得给这表子点颜色看看，表子，张嘴！”
不知倒了什么东西，女人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了，只能听见嗬嗬的痛苦喘气声。
啪的一下，耳光打在了女人的脸上。
男人骂道：“贱种。还敢不敢背叛老子！”
夏筠下意识地跟着抖了一下，仿佛这个耳光同时也扇在了她的脸上。
温柔的男声道：“这个看起来不行了，换下一个吧。”
很快同样的戏码再次上演。
夏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听下来的，里面的声音从求饶，到痛苦，再被虐待。这两个男人依旧乐此不疲，他们似乎很喜欢听女人哭，听她们道歉，然后再用污秽的语言辱骂她。
“哭得不好看”似乎是什么特殊的语句，后面的两个女人都因为这话，没了声息。
直到他们尽兴了，要出来了，夏筠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才脚软地赶在他们出来之前原路返回。
夏筠回去以后，闭上眼睛都在想，原来不是男人比女人多这么多，而是女人都被他们折磨死了。
为什么呢？
或许没有为什么。
夏筠耳朵里不断回响着惨叫声和辱骂声，交替着让她无法入眠。
她听出来其中温柔的那个声音，是大当家丁南，另一个则是二当家瘦子。
难怪翁蔷当时脸上的表情这么奇怪。
翁蔷刻意将阿灶说得那么漂亮，那么今晚的三个女人，其中有一个会不会就是阿灶？
她还活着吗？
夏筠蜷缩着抱住自己，疲倦终于彻底击垮了她，将她拖入黑色的梦境。
梦里，阿灶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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