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狐狸草
司桐当即掀开帐幔望出去,四下里的帐幔却都是低垂着,辨不出来源。
再仔细看,那光泽颜色很像,却更浓些,不是点点,而是成片,流转于水台之上。
洞穴之中忽的起了几声鸟鸣,于池上绵延成响,术法幻化成的鸟雀,逼真如活物。
找不到施术人,且不能完全确定,司桐只浅浅看了眼,又合上了帐幔。
虽说貌美,可除此之外几乎毫无用处的小物件,没什么人会想要,故而没人同方才那人争抢,明思的归属倒是定的很快。
木榻一侧设有机关按钮,是供各个帐幔内欲争夺竞品的客人分出谁最先施术而用,毕竟是比试术法,创意也自然算在评判的标准之中,自然是要分个先后。
这机关也被仙山主人施了术,最快按着按钮的,会有一阵青烟腾出。
司桐重新坐回榻上,研究着这个机关。
“水台上的箱子都开的差不多了,就剩下正中间的那个,看起来,明思的下一样,该是那狐狸草了。师叔,你可想好了以何仙术配之?”
“最简单也最直接,有什么能比花草更搭的?”司桐说着,手已经覆在了上面,静听着外面的声音,随时准备着。
只待水台中的仙使介绍毕,司桐的手便飞速按着那机关按钮,打桩似的。
反正帐幔围得厚实,没其他人看得到,要什么优雅?指不准别的帐幔里,其他仙君为了争抢更加不优雅呢。
这仙山主人定是预料到了这些,所以贴心的给大家都弄了个隔间。
司桐敲打了小半天,直到霜茶拦了拦他。
“师叔,你看这烟是不是已经冒出来了?但是你按得太快将它弄散了才看不分明的?”
司桐手上的动作慢了些,果然有一小撮青烟,慢悠悠的飘起来,只能看到一股淡色,很是不明显。
“这仙山主人也太过小气,才弄这么点烟,这谁看的出来?”司桐抱怨了声说。
“就是,我们师叔头一次这么努力呢,也不知道弄个满帐幔的青烟为他做期祝,实在是太小气了!”霜茶也跟着附和。
司桐蹙着眉看了她一眼,这话怎么听着那么的,不顺耳呢……
算了,不管她。
这之前的几轮争夺,旁人的术法表演大约是何等水平,他已经看的差不多了,因着要贴合题意,又要有创意,故而都是假象居多的幻术,大多如方才争夺明思的那位施展的术一般,看似逼真,实则镜花水月,一碰就破。
他既然要一击夺魁,自是不能整刚刚那些虚的。
司桐闭目坐于榻上,横臂于胸前,横握着木剑,另一只手捻指以凝神,而后,他握着木剑旋了个剑花,抬手一挥,剑气卷了风掀开帐幔。
先是缥色的气流裹着风,蔓至山洞内各个角落,风动时,又卷了阵阵花香,这洞顶,天光降至处,明艳的花瓣被风送至此处,融于风中,翩跹出一场花瓣雨。
司桐收了剑,站起身来,术法却未散。
花瓣落于地上,化成了一道道浅色的烟尘,又有新的花瓣不断落下。
可霜茶倚着木栏抬手接了几片花瓣,落入掌心,却未散去,反而凝着香,入手柔软细致,是真的花瓣而不是虚幻。
“师叔!你这是,怎么做到的?”霜茶捧着花瓣凑过去惊疑问。
司桐浅浅一笑,满是骄傲:“我可是花神,这种程度的术法,很难吗?”
“哦,我懂了,你用了花神令!”霜茶小声戳穿他。
“……那也算是术法!哼!而且,我可是将两种术融在一起,又不是单纯的只借助法器,很不容易的好嘛!”
司桐嘟囔着。
他看着经久不停的漫天花舞,浅浅勾起唇,这下,应该不会有别人想来和他争了吧?就算要争,也得有能力与他的术法共存,且不会被他这番华丽掩盖住光芒,甚至,要败了他这番华丽才能出彩,在场能做到的可没几个。
“这番花雨,甚是好看。我记得,上次看到这景,还是万年前受邀去花神殿做客,花神殿外的山间有一座谷涧,谷涧四周绕着重山,山上开满百花,有风过时,便是此等缥缈之景。你这仙术,令我恍若重回仙山谷涧,真是绝妙。”仙山主人回忆说,这话语里,明里暗里都是心许之。
霜茶凑到司桐耳边低语:“师叔,这下子是真稳了,仙山主人都如此说了,应该不会再有不自量力者,觉得能改了仙山主人的心思吧?”
“不好说。”司桐也侧偏过头,朝霜茶笑了笑。
虽这样说,却也只是一句表面谦辞,他心里也是这样觉得的。
两人相倚扶栏,相视浅笑,那朵山茶独傲于花雨间,甚是美艳显眼。
仙山主人站在水台之上,远看着这一幕,他能感觉到,这空间内有另一抹仙气,在暗暗聚着。
他勾起唇,低声浅吟:“原来如此,这朵山茶的确开的甚是明艳,某人的眼睛大约要被这花艳得红透了。有好戏看了。”
“师叔,你看那是什么?”
漫天花雨间飘了一抹异色,霜茶晃着司桐胳膊问。
司桐看过去,是一片绿色的叶子,它冲散了司桐的花雨,于其中生生分开一道路径,落入水台上,散作一道浅光,可它未完全散去,那浅光蔓延开来,竟是在水台之上也布了一层流水,落于四处的水池之中。
而仙山主人像是早就有预测,已经卷了水台之上的东西挪至台沿上的空地上,将水台腾空了。
更多的落叶坠下,这一次,与它一同,还伴随有彩色的不知名的羽片,落叶坠入水中,幻化成紫粉色的花,羽片却追着花,沉浮于水间。
“那水中的花,好像是梧桐花,这羽片是什么东西?”霜茶问。
司桐蹙起眉回应:“是凤凰羽。”
是他。
“凤凰羽!师叔……这怎么办?”霜茶也有些为难,花瓣雨的确好看,可流水落叶也不差于他,且很明显的,凤凰羽更为珍贵,也更为华丽。而且,仙山主人这配合的挪动场地的举动,让霜茶更摸不准,或许,他不会偏袒师叔了……
霜茶才问过,司桐已经提着剑踩着扶栏飞身一跃,停在了另一间帐幔前的扶栏上。
第一片叶是自这间帐幔内飘出,他看清了。
他跳下来,抱起拳,一副要吵架的态度,却缓声压了压脾气,问:“神君这术的确好看,可这算是抄袭我的创意吧?”
帐幔内的人未应声。
司桐咬咬牙,挥手卷起风掀开了帐幔。
这狐狸草对他来说很重要,他必须得拿到才行。
帐幔内坐着的,果然是璟淮。
忆起先前事,司桐忍不住盯着他,撇着嘴扮做凶相,又开了口说:“先前在密林中,是我识人不明,与神君起了些冲突,这些私事,私下里我自当亲自致歉,以期神君谅解。但这场比试,神君就不必非要念旧仇故意给我添堵了吧?”
“非是念旧仇。”璟淮沉眸看向他,说。
司桐这一举动属实是有些冲动了,尤其是,众人看到了那间帐幔里坐着的人是璟淮。一时间,四下里议论声纷起。
璟淮其人,可算是传闻中的人物,但司桐位分虽高,按年岁算,却仅是小辈,认识他的人不多,这议论,大半都是偏向璟淮。
“咳!”仙山主人重重清了下嗓子,场内的议论声才止住了。
清溟山上的那位璟淮上神都出了手,旁人即便是有心也不会再争了,而那个年轻的不知名号的小辈却是不肯相让的样子,大家都在等着这位老前辈来宣布归属。
而仙山主人还未开口,司桐看到,璟淮那一直沉静淡然的眼眸,忽的起了些亮色,他看向他,不对,是看向他身后?
司桐诧异的回过头,这一看过去,更让他惊讶不已。
原本强行冲开司桐的术,逆着风坠落的叶与凤凰羽,却突然甚是完美的融入了司桐的术中,仙风漫舞,花叶与凤凰羽交缠,一起坠落入水间,先前坠入的绿叶化作了梧桐花,可这一次的却没有幻化,花瓣落入水中也未消失,花叶与羽毛,一起随流水飘落。
这是……
仙山主人纵身跃入水台上,弯腰从流水中掬起一捧,流水从他指缝中逝去,带走了落花,凤羽随之飘扬远去。
他望着他们,朗声说:“小司桐,璟淮这术算不得抄袭你,却更是符合‘明思’一些,这一场,是你胜了。”
司桐也看到了仙山主人的动作,却没懂,这与明思有何联系。
他回头看向璟淮,问:“仙山主人已如是说,神君可有异议?”
璟淮并未回应,而是极生硬的转了话题,问:“你是何时飞升?”
司桐觉得奇怪,但还是回复了:“没多久。”
他也不知确切时间,是从兄长与霜茶的描述中感知,他飞升应是很近期的事。
“可有抱恙?或者,身体不适?”璟淮问。
“啊?神君这是觉得自己输给了我已成必然,开始咒我了吗?”司桐笑了笑,这人可真幼稚。
“……没有。”
见璟淮凝眸想着要解释,司桐摆摆手。
“神君放心,我身体硬朗,健康长寿,且心情愉悦无半分不妥,健康快乐得很。所以,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我就算再体弱,也指定比你身体好。”
璟淮微微启唇,思衬许久,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不知是忆起了什么,神情微有些痛苦,可转而看向司桐时,一切愁容都化作浅笑。
他浅淡笑了,重新开口,声音温柔沉静:“如此最好。”
这人,是真关心他身体?
司桐蹙了下眉,走进那间帐幔中,于桌前坐下,撑着木桌盯着璟淮,小声却认真的说:“璟淮神君,这木剑,我应该是不可能还你的,它是我兄长赠我的东西,我得回去先问过兄长。不过,你以血饲了它百年,才赋予它如此灵力,我用它,也算是借了你的灵力,剑虽然不能还你,但此事是我欠你,你若心结难解,除了让我还剑,有其他任何要求尽可向我提,我若能做到,必会帮你。如何?”
“好。”璟淮应声。
他答应的痛快,司桐是真没想到,他还以为,自己还得再磨一会儿呢。
“那便说好了,这剑可就归我了,日后神君若有所需,可凭此约随时来花神殿找我。”
司桐说完,都不等他回应,快速几个撤步来到木栏边,飞身又返回了自己的坐处。
他回身凝望,隔着漫天花叶与飞羽,璟淮的视线却一直跟着他,落在他身上。
“师叔,那人,是清溟山上那位璟淮上神?”见他回来,霜茶忙迎上来。
“嗯,我已与他说清,密林中的事,已经了了,你也不用再担心了。”司桐以为霜茶如此关切,是还在乎这件事,安慰她说。
“不是!师叔,他就是璟淮上神!”霜茶激动道,她又拽着司桐的袖子,小声说,“你心心念念的璟淮上神!”
“……从前不懂事,以后不会了!就,别在提了!”司桐咬着牙说。
还好霜茶声音小,这话要是传出去,尤其传到对面某某的耳朵里,他可真……要死了!
“可是,为什么啊?这璟淮上神明明长得很好看!前几天师叔你还特别喜欢人家的,怎么见了个面就变心了?”霜茶嚷嚷着。
“嘘!小点声!”司桐飞快的拽了霜茶回帐幔里,闭紧了帷帐。
“日后,不可再说这种话了!”司桐严肃说。
“怎么了呀?”霜茶挣开司桐的手,不满的问。
“那璟淮神君,人家,人家有喜欢的人。”司桐说。
“就因为这个?”
“这还不够吗?”司桐震惊。
霜茶却是神色平平。
“我也听说了,璟淮上神有一个很宠的先生,据说百年前殁于一场战役中,已是身死魂消,再不会重活。而且,师叔你与那位先生长相极像,你若是去追他,他一定不会拒绝你的。”
“嗯?不是,我为什么要去追他啊!”
“可你不是很喜欢璟淮上神么?”
“谁喜欢他了!”司桐无语,“就算喜欢,也是以前年纪小被骗了,而且我都不记得了,总之别再提了!”
“哦。”
司桐说完,忍不住将自己缩起来。
璟淮刚刚,是又将他当做是他那位先生,因着他这张脸,才会如此好说话吧。
分明之前还是一副要同归于尽也不在乎的狠心模样,刚刚也还故意施术和他抢……
司桐咬着唇鼓了气。
他对他那位先生,可真是偏心……
·
待司桐合了帐幔,璟淮也重新闭上了帷帐,仙山主人瞬身移步,来到桌前坐下。
“若鉴我心,可明我思。你这术法,真是精妙。你觉得,他是他?”
“他的确是。”璟淮说。
“何以认出?溯魂所示,他与他分明是两人。”
“我曾以血入引,为他补魂,他的体内,流有我的血。”
璟淮抬手凝了术,术法光泽,正是淡淡的浅蓝色。
他收了术,又轻声自嘲:“我想过结魄,想过转生,却没想过所遇之人本就是另一个人,故此身死魂散,一切都回归本体,自是无踪无迹。那剑比我聪明。”
“你的确不怎么聪明。”仙山主人故意呛了声。
璟淮却只是浅笑,毫不在意。
他离去百年,终是回来了,他所在意的,也仅,与他有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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