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剑中梦
大约是没想过他的先生会这样回应他,用这般抱怨的语气,璟淮的态度一瞬软了。
“吓着你了吗?抱歉。”他垂起眼眸,浅沉着声说。
“是啊,可吓死了,现在心脏还疼呢!”
得了便宜,司桐却没见好就收,而是更变本加厉,捂着胸口对璟淮指指点点,将先前受的情绪全凶了回去。
璟淮浅浅启唇,没有半分反驳,他眼眸垂的更深,那双眼里全是歉疚与自责,但还是开了口,刻意压着情绪沉声说:“抱歉……但,不许将这个字挂在嘴边,不许有这样的想法。”
“你说不许就不许了?你连我脑子里怎么想都要管?”司桐呛回去。
璟淮又是轻微启唇,盯着他盯了许久,才小声吐出两个字来:“不许。”
司桐撇撇嘴,扯了衣服披在肩上将自己简单裹住,转过身懒得理他,去看窗外的景了。
璟淮还真是执拗。
不过,真没想到,他这样传闻中的人物,竟是这样的好欺负,被颐指气使着,竟也不反抗,不生气,只一副无奈着委屈巴巴的样子,不恼,但不肯妥协。
也不知璟淮是对谁都这样,还只是因为,这身体的主人,是他的先生。
故而娇纵着,偏宠着。
司桐莫名的更气了,气他不恼不怒,气他纵容成瘾。
他的手搭在窗棂上,攥紧了半拳形状,指尖用了力与木头较劲,也与自己的情绪较劲。
一双臂膀贴着他的双臂,双手被扣住了。璟淮从背后覆过来,握住了他的手指,包在自己掌心里。
“会疼。”他劝着说。
“疼在你身上了?真是殷勤。”司桐没好气地说了句。
璟淮本侧贴着他的发,闻言,明显地垂下脑袋,唇恰好落在他耳朵上,小声辩解:“并非殷勤。”
他的声音细细软软,伴着吐息时的温热,随着他的情绪一同钻入司桐耳中。
“解释就解释,也用不着靠这么近吧,我还伤着呢……”
司桐一时感觉不自在,侧过脑袋躲开了那温热,可手却与他掌心交握住,一点一点在合上用力。
语气仍是抱怨,但小声了不少,情绪也没那么重了。璟淮靠近时,他心里竟起了异样,有东西勾着思绪,轻微的,痒痒的,说不清,却是难受……
两相沉寂,没有人说话,没有大的动作,呼吸也是轻微的。
只余空气里一点温热涌动。
仍能感受到他的温度,司桐的心脏再一次增了速。
其实没有真责怪的意思,他自己也懂,他哪儿有责怪的资格?他只是占据了别人的身躯,占据了璟淮诉诸情丝,以解思愁的那人的身体。
只有他自己知道,藏在这身体内的陌生的魂灵,并不是那个被璟淮偏爱的人,羡慕着没有缘由的偏爱,故而怀着卑劣心思刻意无理取闹,只是故意想要激怒他,而已。
因而,璟淮一靠近,他便慌了,伪装的声势垮得彻底。
他极轻微的挪动着,他的胳膊轻轻向下沉了一点,衣襟沿着雪白的肩滑了些,落在臂上,肩骨刻意向后靠了靠。
耳朵避过身后人的呼吸,却全落在脖子和肩上,更是,引诱。
他忍不住轻轻颤。
在雪地里,他也是这样抱着他的吧?
再然后,他们……
他正回忆,那温热忽的散了。
司桐诧异回过神,璟淮已松开了他。
又是含着歉意。
“是碰到伤弄疼了吗?抱歉。”
璟淮主动拉开距离,已站在床下,退步离了好一段距离。
“你安心在这里休息,此事尚未了结,我去处理过,晚些时候再来陪你。”
他这么说时,仍侧过眼眸,斜眤着偷偷看司桐。
看过,便是转身,离开了藏春小院。
司桐还溺于情绪未完全反应过来,人已转身走掉了。
他微微张开唇,像是一盆冷水浇灭温热,只剩下震惊和疑惑。
就……就走了?
他轻轻攥着自己的衣服,不敢置信。
似春日和煦的微风,带着些许寒雪的凉意,从窗外潜进来。只是清凉,并未至冷,可司桐还是打了个寒颤,余温转凉,他彻底清醒,人也的确是走远了。顿时,更气了。
·
藏春很暖,床榻上铺了好几层被子,垫的软软的,可他仍是睡不安稳。
明明璟淮抱他回清溟山时也沉沉睡去了。
璟淮一路颠簸,他却一路好眠。
可此时,却控制不住的直做噩梦,直梦起鈭魔殿内的情形。
司桐在噩梦中惊醒,脑袋昏昏沉沉的。
窗未关,有微风袭来,伴着窗外花的清香,他缓了缓神,朝外看去。
已是夜,窗外灰沉一片,却有点点的淡蓝色荧光。
璟淮仍未归来。
司桐静心坐下,运转灵气。
此时虽然已可以自如调息运气,可司桐很快发现,他凝不成气,只能用最简单低阶的术。
他猜,是因为这具身子太弱,本就修为差,又在鈭魔殿内受尽折磨,太过虚弱所致。
但经过这大半天的休养,他已有力气起身自如走动了。
他不是个沉得下性子的人,当即从床上跳下来,扯了外袍披上,来到院中。
屋外的空气稍凉些,但司桐已能运气抵御,便不觉得难捱。
来时,璟淮抱着他走的匆忙,他未好好看过这座山涧。
小院临水而建,居落在浅滩上,院外有及膝的苇荡,点点淡蓝色荧光飘荡在空中,是他在屋内看到的光源。
司桐光着脚踏过浅滩,浅浅的溪水并不冷,只是冰凉,他路过苇荡,竟惊起了更多的荧光从苇荡中飘起来,不是萤火,是术法,却似是萤火,温柔浪漫。
司桐浅浅笑着。
璟淮竟还有这样的心思,真是看不出来。
苇荡更前,是一片青草地,有高大的树,和正开得盛的茉莉与野菊花,司桐沿着路一直向前走,很快,植株稀少了,气温也越来越寒了。
季候的分界线,是在山涧入口处,向里,是一派春意,向外,却是寒雪纷纷的严冬。
司桐感叹,这藏春二字取的真是切景。
藏春,大约是北界这片冰天雪地的世界里,唯一的暖色。
司桐立在谷口抬头望去,那白雪纷然中,隐约勾勒出的轮廓,便是清溟山山门吧。
他踮着脚尖向外试探了下,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大约至他脚踝深浅的积雪,空中还有不断下落的风卷着的大雪。
司桐蹙了下眉,还是催着灵力以仙气裹着自己,朝清溟山山门去了。
一个人实在无聊,他有点想和璟淮待在一起,无论是哪儿。
藏春外天寒地冻,风雪冰冷刺骨,但他想他了,他想去寻他。
·
清溟山上风雪更大,司桐这一路都没遇到人,但他从藏春至清溟山山门,再至前广场,一路来到殿阁前,竟然没有走错路。
这便是,托了这具身躯原主人的福吗?
清溟山上也是一片夜的灰蒙,高悬在风雪中的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映在白雪上却是一片亮,比之先前的山路亮多了。
司桐本以为,到殿前总能找个人问问璟淮的下落,可来到这里,他彻底茫然了。
早已入了夜,四下里皆是沉寂,他对这里很陌生,完全不识方向,也不知道哪处是做些什么的,虽然周围有不少房屋,但都大门紧闭,也无灯无光,他总不能去将人从睡梦中叫醒。
他站在原地踌躇,犹豫着要不要就此放弃,回藏春等着,可已经出来了,就这么回去,岂不是白白受了许久的冷?
还是再找找吧。
他这么想着,又往先前没去过的地方寻着。
他穿过前广场,至另一处平台上,这里并排数间小屋,最靠里的那间,屋后,长着一棵高大的雪松。
本是平平无奇的景致,司桐却驻足凝望,思索着。
他脑海里忽然忆起了,在鈭魔殿内,燎漠曾说过,他与他,曾在清溟山上,他屋后的雪松下,埋了坛酒。
“你怎么在这儿?”
是璟淮的声音,明显的加重的语气,是在生气,责怪他。
司桐初听到他的声音,一瞬欣喜,找了一夜总算找到人,可再听下去,却不高兴了。
这人怎么又这么凶!
先前在屋内道歉什么的都是装的,一点不走心吗?
“我怎么不能在这儿?”司桐回过头,故意说。
他看到,璟淮从远处快步走过来,行至他跟前,璟淮上下打量了一番,那脸色更沉,语气也更差了。
“快回去!”他压着火急促说。
这是在命令他?
司桐来了脾气。
“啧,清溟尊者脾气可真大诶。”他冷声说了句,又凑近了瞪着他,抬声威胁道,“凶谁呢!”
“你……”
璟淮只才发出声,司桐又厉声打断他,语气嚣张。
“再凶一句我就不要你了!”
“……”
璟淮紧蹙着眉,他已张开唇,这次却没再出声了,死死咬着嘴唇,是在忍着,唇快要咬出血色。
司桐看着那血色又是心烦,补了句:“不说话我也不要你了!”
“……”璟淮眉蹙得更深,他终于松开唇,声音沉得细微,说,“不许……”
“……”
司桐本还在气,可看到他这副模样,内心竟有些忍不住笑,气一下子全消了,但他还是侧过脑袋,憋着笑装作严肃,小声嘟囔着:“你说不许就不许呢?”
并非是他情绪反复无常,实在是璟淮这般生气极了,却忍着情绪说不出话来,只能委委屈屈的盯着他的模样,莫名的可爱,可爱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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