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报仇

有人敲响了办公室的门，猛地将顾裴深飞越时空的思绪拉回来。

        门缓缓地打开，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一下子撞入他的瞳孔中，饶是顾裴深早已心中有数，还是条件反射地抖下手。

        果然，他终于找上门来了。

        看着这个大清早跑来这里特间来找自己的老头，顾裴深微眯起眼，只见多年不见，他越发清瘦了，那一头黑发早已不复存，此时过早地白发满头，且白得彻底，白得透亮，乍一眼看过去，有那么一些不真实。

        他像饱受风伤，脸上的褶子像被风割过一般，沟沟壑壑，既密集又深刻人心。

        这是一张悲苦的脸，这是一位可怜的老人。

        像被这极大的视觉冲击到，顾裴深诧异地怔了怔，尔后在老人的渐渐靠近中，他突然自嘲一笑，站起来身，快步走过去，亲自将老人迎到一旁作为休息区的沙发上坐下。

        “白叔，你怎么来了？我回国之后一直找你也找不到，这几年你过得好吗？”顾裴深说的小心翼翼，怕触动到对方的伤心处。

        没想到白志成很不给面子地轻哼声，一点也没有久不见的寒喧之意，开门见山地道：“我来是有一件事要问问你，那凶手是不是出来了？你见过他了吗？”

        虽然早有预备会面临这样的问题，但顾裴深没想到他会这样的直白，扶着他的双手僵了一下。

        白志成看起来老态龙钟，实际却敏感得很，顾裴深稍稍一顿，他立马感觉到不对，神色顿时沉下来。

        他高挑着着眉，瞬间瞪大双眼：“到底怎么回事！见过他还要瞒着我？顾裴深，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眼前这个暴燥的老头子，已经半点看不到当年的温润优雅了，只余一具被愤恨与压抑占据着的躯壳，原来刚刚一打开门的那一眼陌生感，此时被成倍地放大，令顾裴深生出一股抵触的感觉，突然觉得多说一句都那么的无奈。

        顾裴深想捏下眉心，但又觉得这样的动作太明显，只皱皱眉，尽量以一种平和的语气道：“我的确是见过他，还和他说过话……”

        “什么？你与他有什么好说的？”

        顾裴深话没说完，白志成就炮仗似的地跳起来，那敏捷度倒不像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吓得顾裴深眉眼一跳。

        老人浑然不觉，紧接着又道：“顾裴深，我想你是否忘了当初晓雯遇害时你发过的誓，你说‘一定会为晓雯报仇的，哪怕凶手将牢底坐穿，也不能解你心头之恨，只要除非他不出来，一出来就要他以命抵命’，这些话，难道你都忘了？”

        顾裴深垂下眼，俺去眼里涌起的悲伤。

        没错，眼前这个姓白的老头子就是他的初恋白晓雯的父亲白志成。

        自从白晓雯出事后，白家可谓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比如白母在出事后的两个月，因无法接受事实，在作为凶手之一的苏承安判刑入狱后，就追随女儿去了。

        自此白家就只剩下白志成一人，而他从此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一夜间变成了白发，从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哥变成了如今的偏执爆燥狂，实在令人唏嘘。

        如今这老人，久不露面，一露面就直接找上门来，顾裴深知道他是有备而来的。

        忽视他的怒意，顾裴深淡然地道：“我当然没忘记，我也不可能忘记。甚至当初有多恨，现在就只会有增无减。但是，那人现在就躺在医院里几乎是等死的状态，你让我还能怎样？再不惜地加上一脚，让他痛快地死去？”

        这本是顾裴深多余反问的一句，却不想白志成却眼前一亮，神色显出几分疯狂接过道：“只要让去死，这样最好不过。”

        说完后，他可能意识到顾裴深的话里等死的人是谁，陡然大笑起来，似乎很解恨的样子。

        看着这一幕，顾裴深终于忍不住低头捏了捏眉心，给出了个结论：眼前这老头子是疯子。

        也不知他前世造了什么孽？今生却这样子折磨他，非得落个家散人亡，还不够得再加个惨绝人寰的结局，是把他往死里折磨的节凑。

        顾裴深到此都想不明白自己当初遇见白晓雯是对是错，对的话自己确实从她那里感受到了如清风般的温暖，但错的是自己到最后一刻却什么也不能为她做，自己从始至终只是个予取予求的家伙，什么也没付出过。

        这在男人强大的自尊心面前就是个奇大的耻辱，但是有什么办法，他就算是想弥补也找见不到人了。

        看着眼前这个还没有停下来意思的老人，顾裴深突然觉得很疲惫，老实说，到了今时今日，一切复仇雪恨的意义都没有了。

        那个人吊着半口气苟涎残喘着，就算让他站在那人面前，顾裴深相信自己再也提不起当初那股心性，那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已经悄然来临。

        可是失女之恨，亡妻之痛的那个人毕竟不是他，他确实无法体会到白志成那种灼如火的恨意，所以他也无权劝说白志成什么，只觉得胸口像堵了块石头，压得他闷痛闷痛的。

        白志成笑到最后，毕竟年纪大了，一口气转不过来，就被呛了，猛然咳嗽起来。

        一直盯着他的顾裴深只得将他扶住，拍着他后背，比对自己奶奶还要细心地又转身为他倒来一杯清水。

        等白志成终于缓过气来后，顾裴深突然问，“叔，你现在住哪？我之前找过你，却怎么也找不到。”

        “呵，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我了，怎么，你想照顾我？”白志成撇下嘴，带着满脸的讽刺。

        顾裴深笑笑，“一直都念着，只是找不到人罢了，还是叔一直有意躲着我？那大可不必，晓雯走了，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应该的？”白志成重复这句话，眼里的讽刺不减反增，“你算哪根葱，凭什么让你照顾我？”

        顾裴深被他一噎，破天荒地词穷了。

        然后白志成像看待仇人一样狠狠地看着他，“收回你的虚伪吧，我不需要你的怜悯，我女儿的仇我也会自己去报，从此与你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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