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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关晶有一本大红皮面的笔记本。

        翻开第一页,上面这样写道:

        我希望有一种神奇,这种神奇,所到之处皆为新生。

        日丽,和风!

        仅有几朵云软趴趴的横躺在半空中,像半融的冰激凌,摇摇欲坠。

        透过窗,阳光洒进来,落在关晶身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顺着她的脚尖一直铺到身后的桌面上,蜿蜒曲折,不过从旁人的角度看过去,影子却像是从她身上轻飘飘落下的一片,风一吹又要飘走似的。

        老师们都去上课了,空余一张张办公桌在房间里守候,安静的如迟暮老人,办公室里除了她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时针分针,分秒陪伴,分秒流逝。

        她无聊的将脚尖一下下抬起再落下,隔一会又抓抓头发,听着外面的动静,走廊上偶尔来回的脚步声,班级里传来的读书声,老师的讲课声,还有他们班,也能够听得到,是颜瑶瑶,在带领大家读英文单词,发音标准又优美。

        透过办公室的一角窗户,跨越空间上的距离,五班门口也罚站了一个男生,她不经意向那边转过脸去,与那男生四目相望,心中哀叹同是天涯罚站生,那个男生忽然表情狰狞,两手同时叉住双眼与嘴角,向她做了个鬼脸,她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来,立即转回脸来暗骂一句,“白痴。”

        罚站的白痴,不过自己也是。

        终于挨到下课了,她伸个懒腰,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倒数,“51,50,49······30······10······5,4,3,2,1。”

        叮—叮—咚—叮—

        下课铃声缓慢又准时。

        校园随之沸腾起来,像谢了幕后的巨大掌声,隆重热烈,排山倒海似的訇然。

        她从三楼的窗子里看到院子里跑出教室的同学,撒欢似的,随后,耳朵里听到高跟鞋踩踏在大理石瓷砖上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她立即站好。

        脚步声停下,办公室门被推开,颜瑶瑶走到身边,关晶不想直视她的眼睛,低下头,视线内进入一双漂亮的高跟鞋,黑色的翻皮绒布衬得脚面皮肤皙白,隐约可见皮肤底下青紫色的血管,一直延伸到纤细的脚踝,她盯住那双鞋,忽然间开始愣神。

        “关晶!”

        她一个激灵,“啊?”

        “啊什么啊?”颜瑶瑶两道眉毛蹙在一起,四目相对,一双愤怒,一双不在状态,最终愤怒的那双竟败下阵来,谁让她是老师呢,颜瑶瑶蹙着的眉毛舒展开,变成好看的柳月眉。

        “我刚才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听进去了。”她使劲儿点头,总之别杠就对了。

        颜瑶瑶在办公桌前坐下,她弯下腰捶腿,“在我的课上画画,你说我抓到你多少次了,再有下次,就不是罚站这么简单了······”

        一只麻雀飞过,呆头呆脑,停在窗台上休息,鸟喙啄来啄去,也不知道啄到了什么,关晶拧着脖子又开始出神。

        “这次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回去写份检查,放学之前交上来。”颜瑶瑶喝了一口水,当的一下把手中的杯子放在办公桌上。

        她听到‘回’这个字,回过神儿,“颜老师,那我走啦!”

        “嗯,走吧!”颜瑶瑶心里想,难不成我还要留下你喝茶。

        关晶感觉自己浑身的肌肉跟着心情猛地一松,她走到门口,忽然想起来一句话,转过身说,“颜老师,你的鞋子不错哦!”

        “嗯?”颜瑶瑶转头看她。

        关晶摇头一笑,没听到就算啦,她拉开办公室的门出去。

        今天的太阳可真大,像夏天的,颜瑶瑶向外看去,校园各处的树,枝头上露出星点的嫩绿,同一个办公室的老师陆续走进来,大家彼此点头一笑,她顺手拉上窗帘,脚下的鞋尖抬起落下,声音一阵蜿蜒,顺着大理石地面融进校园的热闹中。

        办公室距她们班很近,中间只隔一个二班,对着教室,走廊过道另外一侧是宽敞的大玻璃窗,在三楼可以清楚的看到后操场上面的动态,关晶边走边透过窗户向操场上张望。

        ‘哐’

        闷实的一下。

        和迎面走过来的一个二班女生撞个满怀,关晶身子一歪,手撑住窗台,好不容易稳住了。

        “啊,对不起······”对面的女生向她道歉。

        她仰仰头,看看那个比她高出半个多头的女生,长得高就是好,她的鼻子刚才好像不偏不倚撞到她校服拉链那个位置了,硌得真疼,她在心里默念,“朕恕你无罪,跪安吧。”

        然后再走几步,抬头就可以看到班级门上的木牌,黑色的印刷体写着高二三班,关晶从后门迈进教室。

        板报上一面五星红旗横在黑板三分之一处,还是上个月的板报,粉笔色已经不新鲜了,黑板右下方墙角里歪歪扭扭竖着几把扫帚和一个簸箕。

        一尖尖花白的光泉眼似的晃在地面上,靠窗的位置几个女生围在一起,孟清随手拉过来半片窗帘,花白的光被填满,泉眼也随之消失。

        宋鸣从旁过,抬手拽一下乔小艾的马尾,乔小艾尖叫一声,生气去打他,宋鸣吱哇乱叫几声笑嘻嘻跑开。

        几个男生在教室后排围在一起,不时敲敲桌子砸砸椅子,爆发一阵阵欢呼声,坐在前排的几个同学丝毫不受影响,稳坐如钟,下了课也都还在闷头学习。

        “我赢啦!”张小北大叫着从关晶身边跑过去,带起一阵风。

        她坐回座位,瞥见前桌李童童将手机斜倚在面前厚厚的书本上,一个巧妙的角度躲过教室的监控,屏幕里是她最近在追的热剧,同桌苏唐向前倾着大半个身子趴在李童童身边,看到情浓时,两个人激动的如临其境,四只手握在一起,左摇右晃,好像马上就要羽化升仙。

        “老师来了,”李童童的前桌宁树忽然紧张兮兮的喊一声,“收手机了。”

        “哪呢,老师在哪,帮我挡一下。”李童童放弃升仙,手忙脚乱的收手机,拿课本,装样子,几秒钟后,发现上当,“臭宁树,你敢骗我,吓死我了,你别跑······”

        宁树被李童童追出教室,苏唐笑着问关晶,“你回来了,你没事吧?”

        不就是被请去办公室,能有什么事,她心里不太爽被这样问,拿起笔继续未完成的画,本上扎着单马尾的颜瑶瑶挺像个在读的高中生,这张彩铅画她已经画了好久了,今天肯定能完成。

        “你还画,都被罚站了,”苏唐伸过头来看,“不过画的真不错,改天给我也画一张吧?同桌。”

        她对画苏唐没兴趣,不想答应,可是被人夸奖了总有份虚荣心在作祟,又说,“我画的不好。”

        “切!”苏唐切一声,转过头去自言自语,“下节课是自习,最后一节,太好了,终于又熬到放学了。”

        最后一节课了吗,她忽然有些坐不住,站起来又坐下,看看黑板上方的挂钟,再站起来,从教室里走出去,站在走廊的窗前,隔着一个后操场,高三的教学楼若隐若现。

        最后一节自习上,关晶终于将最后一点留白完成,又稍作润色直到自己满意为止,反过画纸,她写下一排小字,“老师,我知道错了。”署名关晶。

        再看看时间,差不多就要放学了。

        将课桌上的东西整理一遍,桌洞里面的垃圾收拾一下,翻出来一块奶糖,剥开糖纸把糖放嘴里,一股奶香味,齁甜。

        叮—叮—咚—叮—

        铃声挣脱时间表的限制,悠扬地拉出一道声线,毫不犹豫地将时间给切割开来。

        临近放学,已经有些躁动不安的教室,忽然得到解放,大家呼啦从座位上站起来,纷纷向外面走去。

        颜瑶瑶还在等着她,她得去办公室一趟,敲开门,办公室里除了颜瑶瑶,其他老师都走光了,关晶走进去,将写字的那一面递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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