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你就往前看（三）
林萧然被送进急救室，红灯亮起，林笑颓然坐在旁边长椅上，捂住脸弓腰埋下身子。
林建国右手瘫痪。
徐雪容临近产期。
林萧然寻死觅活。
这糟糕的家庭，糟糕的生活，都他妈是什么糟心的事啊！
林笑只觉得自己压抑得快喘不过气了，越想越难以呼吸。
她现在很烦躁，恨不得整个人裂开，一了百了就不会烦了。
余光瞥见旁边静默不语的韩简书，林笑垂下眼睫，疲惫开口，“我的家庭是不是很糟糕？”
韩简书不会须臾奉承，很实诚地说，“是挺糟糕的。”
林笑捏紧手指，将头埋得更低，“那你...你可以走了。”
林笑提不起勇气跟他说绝交，不痛不痒地说话让他离开。
韩简书叹口气，举手盖在林笑头顶，边揉边说，“你别赶我走了。”
“没赶你....走。”最后一个字，林笑压得很低，低到几乎听不见。
韩简书轻轻拍两下她的小脑袋，温热的掌心覆盖着不动，怕把丫头的发型弄乱了待会儿会跟他急。林笑吸吸鼻子，抱住韩简书，脸埋在他腹前，咬着牙却止不住发出低低的抽噎声。
“你只管往前看，总会雨过天晴的，我也是。”
林萧然进急救室的这晚，林笑深刻记得他抱着她的温度以及他说的每句话。
他们都是在生活制造的泥地里挣扎的人，撞到一起，意外的契合。
天明，林萧然情况稳定下来，林笑托护士打电话给林建国，隐瞒了自己来丹城找人的部分。
林萧然屡次三番因为任性给家庭招来祸害，林笑本不想管他的，毕竟是亲哥哥，将来最亲近的人，她心里再想把林萧然撕成八瓣也只能压下念头管管他。
林建国接到电话就来丹城医院，很快找到林萧然所在床位。
林萧然醒来后情绪一直处于低靡状态，林建国知道儿子服农药自尽后，一腔怒火转化为失望和无奈，静静坐了许久，才心平气和开导林萧然。
住院观察五天，林萧然逐渐打起精神，回忆林笑扇的两巴掌，他的脸像是安装了记忆芯片，一想起来两侧的脸都会疼。
从小到大，他仗着年纪大欺压林笑，偷东西被林笑发现会恼羞成怒过去扇她巴掌，心情不好了会逮住林笑骂到心情爽了为止。
从前的林笑在他面前就跟老鼠遇到猫似的，慢慢的，风水轮流转，他妈的昨晚才发现自己在林笑面前比老鼠都不如。
老鼠最起码还会跑，他压根就是一条死狗，还是没心没肺的那种。
出院的这天，太阳光异常刺眼，林萧然“重伤”初愈，乍然见光还有些不适应，跟在林建国后面出门，险些被阳关刺晕。
林建国扶了下林萧然胳膊，等他站稳，凶巴巴地哼哼两声，“瞧你这副鬼样子，去投胎好了，看到心烦。”
林萧然发现这个父亲跟林笑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唯独对他，那嘴比眼镜蛇都毒，要不是看林建国撑伞给他遮阳光，他当真以为林建国重女轻男。
林萧然眯眯眼，缓慢地适应着外面的环境，心里痛骂一声。
操了，像他这种混蛋，半只脚踏进地狱门口也能有人把他拖出来。
林建国让他去投胎，可他忽然又想赖在林家了，这回给他上天堂他也不走。
坐上公交车，父子俩难得平心静气地坐在一块。
林建国翻出钱包，一张银行卡都没有，钱包里就几百块钱。
林萧然收回视线，捏住眉心，心里暗骂自己七七四十九次混球借以超度罪恶的魂灵。
年轻人总会脑子发热傻逼一次，可他这次也太妈的傻逼了...
不仅傻，还特么的逗。
“那个小哥哥长得挺帅的诶！”
“他脸色好像不太好，跟吃翔了一样，但还是吼吼看。”
林萧然，“？？？”
什么形容词？
过道另一侧的两个女生，穿着时尚，背着双肩包，女大学生的装扮。
“颜值真的太可了，我想找他要个微信。”
“得了吧你，没看到他旁边的帅大叔吗？两人有五分像，铁定是亲爹。你还敢当着人家亲爹的面要联系方式？”
林萧然被女生夸了，还是两个美女，嘴角骄傲地翘起，尾巴还没翘多高就被林建国打回原形。
“死小子，等你妈顺利生产完，老子定要把你扁成腊肉饼！”
林建国气呼呼地收起钱包，抬脚踹林萧然一脚。
林萧然垮下表情，闭上眼调整情绪，再度睁眼时颇为低声下气地应和林建国，“知道了，到时候你先画个设计图，或者整个模具，过后再扁我，外形不能太丑。”
林建国转过头，瞪圆了眼睛。
“开玩笑，你想咋地就咋地。”林萧然见鬼怂，动动喉咙收回方才的要求。
对面两个女生吭哧吭哧偷笑父子俩，银铃般的笑声飘出车窗，林萧然忽然觉得好好活着也是一个不错的决定。
父子俩回到酒泉，隔天徐雪容就被送进手术室，时隔六天，林萧然再度见到那个让他脸蛋疼到天际的亲妹妹，兄妹相逢本该喜大普奔，但是亲妹这态度....啧...好冷漠。
“咱们家所有积蓄都被气驼子败光了，你妈生孩子的钱都是跟亲戚朋友借的。”
林建国还为林萧然借高利贷的事耿耿于怀，名字都不叫直接叫“气驼子”，看来短时间内是不会原谅“气驼子”的。
林萧然靠在手术室门边，听到自己的新称呼，脸皮子狠狠抽一下。
“老子他妈的真是操了，你三表姑知道我在借钱，还特地过来挖苦老子！”林建国想到李雪他妈暴脾气就上来，破口大骂，“老子没找她借钱，他娘的皮子痒非要舔上来装大款，施舍乞丐一样施舍一百块，要不是你妈在，老子飞起就给她脑阔门一脚！”
林萧然插话进来，“就是，要施舍也得施舍上千的。”
林建国当即扭头瞪住林萧然，“你闭嘴！要不是因为你，老子至于这般丢脸？”
林笑顺顺林建国后背，柔声安抚，“总之能度过这次难关就行了。”
林建国不爽地拍一下大腿，“老子就是看不顺她那副落进下石的小人样！当初不是你妈，她现在在哪里捡垃圾都不知道呢！”
“好了好了，别为小人气坏了身子。”林笑扭开保温杯，将温温的糖水递给林建国。
林建国狂饮一大口，胸口的闷气才压下去，平静下来，关心起林笑的考试，“笑笑，你们成绩出来没？”
林笑低下头，知道自己不擅长撒谎，装作不经意地移开视线，面不改色道，“才过三天，成绩还没出来。”
林建国一直放心林笑，没再追问，起身在手术室门口来回走动，时不时透着门缝往里面看，如果场景换成夜黑风高夜，倒是像极了小偷入门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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