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往事
欧阳明月抿着苍白的唇，脸色难看到极点，病恹恹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会当场晕过去。
林笑见他无意说话，悻悻闭嘴保持安静，车内再度陷入沉重的气氛中。
抵达宁江医院，林笑扶着欧阳明月下车，林萧然他们还要赶回去帮林建国处理场子，没多做逗留，把人送到就回去了。
韩简书站在急救室门外的走廊边，靠着墙壁，双手疲倦地垂在身侧，低着头看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笑步子顿了半秒，偷偷观察欧阳明月的表情，沉着心搀扶他一步步走过去。
韩简书听到脚步声，缓缓抬头对上欧阳明月的眸子。
父子二人相对而立，就像中间放了一面镜子，乍一看还以为是同一个人。
只不过韩简书的眉眼看起来没有欧阳明月的清冷，还多了几分亲近感。
林笑站在远处，她应该留点空间给他们父子，如果在场的话，韩简书会考虑到她的感受而放不开。
“你不是成家了么？”
韩简书垂下眼眸，眉头略微蹙着。
欧阳明月慢悠悠移到韩简书对面的长椅坐下，手撑着拐杖，良久才开口，“我没想到我们会这么早见面。”
韩简书看他，“那你觉得我什么时候见你合适？或者说，你怎么会觉得让欧阳叶把钱交给我后我还会坚持找你？”
欧阳明月沉默了，对于韩简书是否会来寻他，他并没有十足的信心，十几年来，他都抱着侥幸心理，一直相信自己还会跟儿子见面。
编造了谎言之后，连他自己都不相信韩简书还会眷恋他，所以才会背着欧阳叶千里迢迢赶到丰城，躲在最不起眼的文建区，只希望能远远守着儿子。
他的病已经深入五脏六腑，没有康复的可能性，最多只能活十年。
他不想拖累韩简书跟韩默，这些年来一直都在躲着藏着，不让韩默找到他。
此次事关儿子跟儿媳妇的名声，韩默又闹得太过分，他不得已才现身解围的。
“当初为什么要走？”
韩简书冷着声音问，双手揪住衣角。
欧阳明月说，“不爱，所以要走。”
韩简书忍不住轻笑两声，带着浓浓的自嘲，“是因为病吗？”
欧阳明月埋下头，压着眸子，藏住眼中的情绪，“不是。”
韩简书走到欧阳明月身边，颓然坐下，时隔多年，父子俩再度坐在一起。
十几年前，韩简书还只是三岁孩童，不谙世事，终日仰望着比谪仙还美好的父亲。
十几年后，他们长得极其相似，韩简书已经是被生活锻炼成熟的大人了。
林笑看着并排做在一起的父子，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在想，如果当初你把我一起带走，我的人生会不会如意些。”
欧阳明月抬头看他，“她会疯。”
韩简书又笑了，“她早就疯了，这些年来，她把我认成您的次数，双手双脚都数不过来。”
欧阳明月望着他，隔了许久才沉重道，“对不起。”
韩简书摇摇头，举手搓两下脸，长叹一口气，“不过，如果还能重来一次，我还是希望你能把我留在韩家。”
韩简书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静静等候的女人，嘴角微微勾起，“不然也不会遇到人生中最重要的人。”
欧阳明月顺着韩简书的目光看向林笑，眸光微微闪烁，“我能做的只有支持你们在一起，她是个好姑娘。”
韩简书收回目光，低着头说，“我为韩默当年对你做的事道歉，我知道我这个人对你们来说都是错误，是人生抹不掉的污点，所以我奢望你们能真心接纳我。”
“不是的，你不是污点。”欧阳明月的嘴唇止不住颤抖，声线一并发颤，“我真的很高兴你能来到这世上，作为我跟韩默共同有用的血脉。”
韩简书红着眼眶问，“那你为什么要离开？你知不知道你离开后我有多难受？”
欧阳明月凝望着与自己相似的脸庞，“留下来又如何？她已经不信我了，我们是不会幸福的，相反，还会因为猜忌让彼此痛苦。”
他仰头叹息，“一开始我就是被强迫的，强迫结婚，强迫圆房，强迫生活，连我自己都没想到后来会喜欢上你妈。是我明白得太晚了，直到跟初恋一起逃跑，听到你妈妈在医院里难产病危时，我才看清楚自己的心。只是，一切都晚了，我于她而言没有半分信任感。无论我怎么做，都无法让她感受到我的改变，后来为了报复我，她经常带男人回家，当着我的面…”
欧阳明月哽住话语，嘴角噙着自嘲的弧度，仰头抵着冰凉的墙壁，闭上眼感受走廊里刺眼的灯光。
“所以，你创造了《夜》。”韩简书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不为在乎的人信任，生活黑暗无边，痛苦绝望，却又心向阳光。”
欧阳明月悠然睁开眼，眸子转向韩简书，嘴角弯起，“看来你已经参透了。”
韩简书学着他靠着墙壁，说，“我想只有体会过绝望的人才会品味到《夜》的真谛，我跟林笑都体会过，我懂的她都能理解。她特别特别好，是我追求的那束光。”
欧阳明月从欧阳叶那边听到过有关林笑跟韩简书在高中交往的经历，她们发生过的事，他大体知道。
即便在最困难的时候，两人都能相互扶持着走过来，谁都不会轻言放弃，世界上最美的爱情不过如此。
“那就好好珍惜。”欧阳明月说。
韩简书侧首看他，“那你呢？准备再次逃离，还是留下来？”
不等欧阳明月回答，韩简书又说，“我希望你留下来，因为林笑心软。”
欧阳明月笑一声，“我还能走吗？”
韩简书愣了下，目光移到急救室门前，“也对，她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欧阳明月长吁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无比笃定道，“我会好好活下去，能活多久是多久。”
韩简书坐直身子，皱起眉头，“你的病是不是很严重？”
欧阳明月抵住双唇压着咳两声，敛住秀气的眉，“没事，不用担心，好好吃药就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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