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阿尔德里安的灰烬

“她只是在烧一幅画而已。”

        泽林甩动手的乌木刃。他半蹲在盖尔身边，从黑衣骑士身上带出的血迹顺着刀刃流到地上。舔食着画卷的黑炎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画面上的一片冰晶森林。画卷的边缘是一座布满积雪的峡谷，峡谷两端由一条绳索木板桥相连，而在尽头，耸立在山顶古旧静谧的小教堂正在黑炎的寝室下黯淡、变得焦黑、龟裂，最终在化为飞灰。

        “不，那是通往艾雷德尔的通道！”

        “什么？”

        泽林盯着站在画卷前，正等待着画卷焚烧的芙莉德修女。修女的嘴角微微翘起，她似乎在望着现在唯一还能站立在房间的狩魔猎人。“这是个隐藏起来的传送门吗？”

        他曾听说过会有些术士将自己的传送通道隐藏成雕像或者施加以画卷与墙壁的幻象。那是在近三十年内被研究出的四维幻象法术，它甚至可以用幻象创造出一堆食物，就像城堡时法兰茜斯卡所做的那样，不仅是立体模样，还能有与之对应的气味。也许这个世界的魔法师同样会用幻象或者像是书画一样的东西来隐藏他们的秘密。

        “这是个艾雷米亚斯主人的画卷，小姐就在里面。这个女人是隆道尔黑教会的人。”盖尔抬起手指指着正淡然从容的等着画卷焚毁的修女“主人已经不在了，小姐手无寸铁的在艾雷德尔，隆道尔的人只会毁灭那里。请帮我阻止她！”

        “你帮不到他，骑士。”芙莉德修女的声音如冰块般冷冽而清脆，与周围火焰燃烧木材时接连不断响起的爆裂声显得格格不入“感谢你的追随，维赫勒，愿卡斯大人保佑你挣脱神的枷锁。”

        “我愿意用性命来追随您，芙莉德大人。”被泽林刺穿胸膛的维赫勒挣扎着爬起身，他一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撑在地上。泽林肯定给他造成了不小的伤害，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一副下一刻就要倒下去的模样，但维赫勒依然站起身“请您放心的进入画，我会用全力挡住他们，直到死亡为止。”他抽出藏在腰间的短剑，扔掉头盔，露出下面如活尸般的面孔，凶狠的目光盯着泽林，这座房间，只有他还能有活动能力，去阻挡芙莉德。

        泽林看了眼正准备冲上来的维赫勒骑士，又望向已经转身背对着他们，面朝烧了接近一半画卷的芙莉德修女。

        “告诉我，盖尔，如果我到了艾雷德尔，我该怎么回来？”

        他必须知道如何走入那幅画，他会到什么地方去，以及该如何回来。他绝对不能错过传送门，法兰茜斯卡说过，那种能够隔着另一个世界对他进行通信的千里镜，她至今没有联系泽林。况且泽林对这个世界了解不多，他至今没有找到一张地图之类的东西，要是传送到人迹罕至的荒郊野岭，他肯定会迷路。

        “到了艾雷德尔，去找那唯一的一位神父，他会帮助你离开。”盖尔骑士拿出一枚徽章按在泽林的手。这个徽章与青教的誓约相似，但却并不是青教誓约“白教誓约，无论你是否还听过，拿着它，当地的村民会帮你，别被他们吓一跳”他想站起身，只是被砍伤的膝盖让他暂时无能为力“快去吧，去警告神父和小姐……哦，不！她进去了！快去阻止她！”

        只见芙莉德修女将手放在尚未烧毁的画卷上，画卷被碰触的地方猛然迸发出刺眼的白光，修女的手像是被什么东西拉着一样，一下子没入到手腕的地方。随着接触面积增加，画卷上的光晕越来越明亮、增大，面积渐渐的变成了可以将一个人完全纳入其。芙莉德的双臂像是被一起吸了进去，仅仅是看着，泽林就能想象出这吸引力究竟有多么强。

        “求求你了，不要让她去伤害小姐。”

        盖尔哀求道。

        “好吧，听着，你的小姐最好有足够的报酬支付给我。”

        “不会比你想象的少，骑士。”

        泽林用力挥了下拳头，他啐了一口，站起身快步向被吸入画的修女跑去。狩魔猎人想不出除了用吸外还能有什么来形容他眼前的光景，修女的上半截身体被拉入画，吸引力几乎强到让她的身体与挂在墙壁上的画卷呈现出垂直的状态，只是眨眼的功夫，芙莉德就只还剩下半截身体留在外面。

        维赫勒一言不发的握着短剑冲向泽林，他跑了两步，接着摔倒在地上。盖尔猛然暴起将他扑倒在地，胡须雪白的老骑士爆发出的力量不亚于维赫勒，他们两人撞到一起，翻滚着，撞倒了房间边角处的烛台，撞翻摆满蜡烛的木桌。维赫勒刚挣脱开，接着又被盖尔推到，砸碎了一张长木椅。盖尔从地上抓起碎裂的木头，用尖锐的一端当做匕首一样与敌人缠斗起来。

        芙莉德只还剩下小腿在画卷外，画卷几乎被烧的只剩下一半的山崖，链接山崖的绳索桥正在火焰的吞噬下渐渐变黑、碎裂。泽林伸手抓住芙莉德的脚踝，下一刻，手臂上传来的拉力让他还以为自己的胳膊会因此脱臼，让他的肩关节噼啪作响，随后，亮金色的光芒充斥着狩魔猎人的视线。

        几秒钟后，狩魔猎人的身影就和修女一起，被吸入画卷。

        地面上的战斗分出了结果。

        画卷焚烧的飞灰在热浪的衬托下在房间内飞舞着，画卷上的白光消失了，火焰将挂着画卷的墙壁熏成黑色，画卷上只还剩一颗被白雪覆盖的枯树正在火焰挣扎着，盖尔从地上爬着，不顾热浪与火星燎黑着他的雪白络腮胡，以及被血迹染红的鬓角。他爬到画卷前，在黑色的火焰将画卷上的最后一块山石吞没前，他用力抓住画卷下的一角，把它撕了下来。

        火光与灰烬笼罩着整座房间。盖尔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将画卷最后一丝没有烧掉的边角包裹起来，收入怀。

        “您一定要平安无事啊，小姐……”

        房间外的教堂，一股黑泥从最深处的地下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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