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五十章林地魔影

这是片被掩埋在荆棘丛、藤蔓和灌木下的斜坡，河滩旁尽是细碎的鹅卵石。拨开草丛，狩魔猎人眯起眼睛，紧盯着远处灌木丛攒动的人影。他很难分辨出，这影子究竟是人影，还是在松树间跳跃的松鼠，这一切都有可能，也许是他有些疑神疑鬼，就像一个常年在外冒险的战士很难忽然就放松下来，面对任何闪过的影子都会感到怀疑，哪怕是垃圾堆窜过的老鼠。不过很快，泽林就意识到，葛罗音或者说矮人们的经验是很正确的。

        你能隔着一百米就闻到兽人身上的臭味。

        狩魔猎人放轻脚步，躲开脚下的杂草与短木枝，以免踩在上面发出声音，惊动附近的未知生物。令人作呕的臭气与这片林地格格不入，他小心翼翼的蹲在灌木丛后面，观察面前森林的情况。沐浴在月光下的幽暗密林阴影斑驳，树枝随着抚过的夜风微微摇摆，在遍布杂草与碎石块的地面上洒下的影子随之变化。

        他盯着灌木丛间那片奇怪的阴影，他没有喝下猫魔药，因为月光明亮，皎洁的光芒足以令他看穿铺洒在那层目标上的阴霾。

        狩魔猎人听到身后轻微的脚步声。

        “这是什么？”

        维吉妮亚轻轻蹲在泽林身后，迷茫的望着面前的黑暗，眉头微皱。“你发现了什么？”

        “一处本不应该出现的营地。”泽林站起身，跨过草丛，向前走出七步，拨开垂落下来的树枝后，一小片被废弃的临时营地出现在他的面前。燃烧的仅剩黑色焦炭的篝火堆，泽林踢开焦炭，里面掺杂着些许烧焦的骸骨。这里没有帐篷的痕迹，也没有留下睡袋或毛毯，但附近大片的杂草被压折在地，狩魔猎人的视线扫过被压倒的杂草范围，很快便在脑海大致估算出曾经驻扎在这片林地的人员数目大约有三十多。

        “露营地？有其他旅行者经过这里吗？”维吉妮亚绷紧嘴，捂住鼻尖。“他们至少应该在走前清理掉这里的垃圾，好臭。”

        “我不认为这座临时营地的主人会知道做这些事情。”泽林指着焦炭堆附近大块烧焦的物体。“懂得清理垃圾的智慧生物可不会吃这种东西。”

        维吉妮亚靠近两步，她看清楚被烧焦的物体大致轮廓后，脸色变得煞白。

        “在这里吃掉了什么东西，他们要么是从什么地方抓到的可怜人，要么是吃掉了被杀死的同类。”泽林走到宿营地旁，半蹲下身，开始查看熄灭的营火残留的东西。维吉妮亚则后退了两步，她很庆幸这两天没有吃太多东西，否则可能没办法压制住翻滚的胃部。不过和过去不同，她没有表现出太多不适，而是警惕的望向四周，以防附近还有其他敌人。她抬起手，对着附近的树枝做了个手势，一团白光从手心飘出，沾到树枝上，魔光术如一盏明灯照亮驱散了附近的阴影。

        “被砍碎的皮革。”泽林捡起被烧了一半的皮革，在皮革边缘尚未烧毁的地方，仍然可以看到刀剑切开的整齐缺口，还有上面残留的血迹。“内讧？还是在争吵有人被杀死了，然后被当做了食物？兽人应该不会留下俘虏……”

        “兽人？”

        “你可以认为是天际的雪精灵，凶狠、好斗、食谱上包含各种各样的智慧种族，但它们不会躲在地下生活，它们分为不同的部落，由大王率领，非常危险，而且狡诈。”泽林指向散发着冷冽白光的光球。“熄灭它，维吉妮亚，这会暴露我们的位置。”

        “哦哦，我明白了。”

        法师姑娘做了个手势，附近又重新归为黑暗。

        这里距离摩瑞亚矿坑算不上多么远，他们站在河滩上，向远处眺望可以看到隐藏在阴霾下的云顶峰的轮廓，如果地图标注的没错或者说他们没有因为休息以至于错过任何标志性地点，那么他们马上就能抵达安度因河与宁洛德尔河的交界处，沿着宁洛德尔河一路向上，就能抵达黯溪谷，摩瑞亚的东门正坐落在黯溪谷，这也是泽林之前计划前往摩瑞亚的道路。泽林不知道这座临时宿营地代表着什么，这绝对不是矮人或者人类的营地，因为在这两者的食谱里，从来不包含任何人形生物。

        “它们走的很匆忙。”泽林望着营地旁被开肠破肚的尸体，血肉模糊的尸体上依稀能够看出一只兽人的模样，臭气正是从这里发出的，昆虫盘旋在尸体上嗡嗡直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驱赶它们，或者说，它们一直在赶路，只是最后饥肠辘辘时才不得不停下来，在稍稍进食后又立刻出发，不然那些兽人没理由杀死一个同类后又将它的尸体随手抛弃。”

        “这就是你曾经对付过的敌人？”法师姑娘眉头紧锁。“它们在跟踪你吗？跟踪我们，从离开长湖镇开始？”

        “我不这样认为。”泽林摇摇头。“考虑到这里的气温，还有尸体腐烂程度来看，我猜这座营地是在四天前建立的。四天前的时候，我们的船还没有抵达老渡口。”

        “是啊，那时你还在考虑是否要从高隘口穿越迷雾山脉，抵达瑞戴尔，然后去一趟夏尔”维吉妮亚点点头。“我记得你说，瑞戴尔是这个世界的精灵领地。”

        河边的泥土松软，被踩倒的草坪为狩魔猎人留下了更多线索。

        “它们离开营地，继续向南前进。”狩魔猎人观察着地上的脚印。“脚印杂乱无章，它们应该是奔跑着离开，像是急着去做什么事情。”他注意到在一个个铁靴留下的痕迹，有两个庞大的、几乎三十厘米长的脚印。“食人妖，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狩魔猎人已经可以在脑海想象出当时的情况，一群兽人，大约有二三十名，还有一只食人妖，在一名首领的驱赶下前进。最终在抵达这里时，它们因为过于疲惫变得难以行走。这代表它们是从很远的地方抵达，也有可能是资源匮乏的地方，最终他们的首领决定停下来，并且因为某些原因，可能是内讧，或者首领处决了那些要求停下的兽人，然后将它们的尸体当成了晚餐。泽林抚摸着附近树木上被砍伐的痕迹。它们在这里砍伐树木，收集木材生火，饱餐了一顿，随后在首领的催促下再次上路，它们没有清理痕迹，也没有吃掉所有尸体，一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任务，以至于让它们必须日夜兼程的赶路。

        泽林还记得在五军之战出现的食人妖，它们体型庞大，差不多有三米高，健壮而且力大无穷，人类的军队根本无法抵挡它，只能组织弓箭手射倒这些怪物，或者交给甘道夫这样的巫师来解决。如果只是要劫掠村庄，或者在河边埋伏河流上的行船，兽人没必要带上食人妖一同出现。

        他的心不由得泛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矮人们都说，迷雾山脉的兽人部落因为五军之战的影响，已经销声匿迹了很长时间，巴林带领一支殖民队很轻松的击败了摩瑞亚游荡的兽人，并且在摩瑞亚展开了浩大的工程，希望能够恢复古老王国的荣光。如果兽人在靠近摩瑞亚的地方出没，还有食人妖跟随，那么它们要做些什么，恐怕不言而喻。

        这片地方值得食人妖袭击的地点，只有一个。

        至少到现在为止，泽林还不知道有第二个地方。

        泽林站起身，望向远处笼罩在夜色下的罗瑞安森林，狩魔猎人只有手上的一张地图，他不知道孤山之外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模样，这地图上所标志出的城市或林地，是否还有居民居住。森林寂静无声，泽林甚至听不到飞鸟与虫鸣，安静的令人感到心悸。森林之后，夜色下的银齿峰、红角峰与云顶峰如一张从地下伸出的手爪的手指，要将坐落在间的摩瑞亚矿坑一把握在手，拽入地狱。

        “维吉妮亚……”

        “你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对吗？”

        “是的。”泽林点点头。“我打算跟踪这些兽人，我想要知道他们要去什么地方，要做什么。抱歉，我们的旅程可能要临时改变一下计划。”

        法师姑娘握紧了怀的法杖。“别担心，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会紧跟在你的身后，就像我们在拉布林西安时那样，你会需要一个熟练的施法者站在你身后来掩护你。”

        和龙裔不同，维吉妮亚不是那么喜欢冒险，她更喜欢安稳舒适而且稳定的生活。

        但如果有必要，她会用这场旅程证明，自己绝对是一个更好的伴侣，无论是在生活，还是在冒险战斗。

        “谢谢你，维吉妮亚。”

        “没关系的。”法师姑娘本还想说些什么，但她犹豫了一下，最终，她还是说了出来。“我们的旅程是否可以……稍稍延长几天？嗯，如果你有什么重要的急事要在规定时间赶回去，也没问题，我……”

        “当然可以，维吉妮亚，我向你保证，这趟旅程会直到你尽兴为止。”

        听到泽林的保证，法师姑娘撇了下脸。

        “没必要太过麻烦的……嗯，好吧，我很高兴，我们出发吧，我会紧跟在你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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