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五十二章艾达的问题

这些人都是北方人。

        他们是亚甸的农夫，当领主的军队撤回城堡防御时，奴隶贩子的雇佣兵闯入他们的村庄，杀了几个反抗的，将剩下的抓起来塞进囚车里。他们不是唯一一群。许多人在尼弗迦德人打过来后便往更北边逃难，但尼弗迦德是突然袭击，许多人刚开始根本不知道开战，而且奴隶贩子骑着马，在大道上追到了很多人。有些人躲进森林里，生死不明。

        “我无法将你们送回原处，不过我可以带你们暂时到百花谷的森林躲避。尼弗迦德人没有进攻那里，我可以去和那里的精灵谈一谈，给你们一块暂住地。等到战争结束后，你们再返回家乡。”

        根据难民的说法，他们的家在艾斯德伯格，尼弗迦德军团突破了古雷塔的防线，但却停在了范格堡与弗坚之间的戴分尼。因为右翼和军被挡在南亚甸，突击的左翼失去侧面的掩护，在距离庞塔河只有半天路程的地方，他们推进的脚步被迫停下。最近由于霍布斯军团有数千人死在百花谷外的森林，他暂时无力继续向范格堡进军，估计变成突出部的艾斯德伯格占领军很快就会收缩，撤回到南亚甸一带，以防被来自弗坚和范格堡的联军夹击包围。

        西线战场上，皇帝的军队几乎占领弗登全境，兵临希达里斯半岛。一旦越过希达里斯，就能抵达泰莫利亚的领土威伦。而在另一边，另一边，泰莫利亚战场上，帝国军团攻克萨顿和布伦纳，但却在马里波受挫。纳塔利斯在马里波挡住帝国央集团军元帅哈瓦特·莫罕发起的三次冲击，另一边，尼弗迦德军队抵达维吉玛城下，正在进行攻城准备。萨顿、布伦纳和布鲁格被占领，但泰莫利亚保住了马里波、艾兰德和维吉玛。只是在十一月份，第一场大雪降临之前，谁也不知道局势仍然会如何变化。

        路上，泽林看到几座被烧毁的村庄。几只食腐生物在废墟间觅食，乌鸦盘旋在半空，等待找机会冲到下面分一杯羹。远处，山谷被一片阴黑所覆盖。原本郁郁葱葱的山谷，如今只剩下一颗颗枯死的树木，如濒死的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伸向天空。一踏入林地，狩魔猎人徽章就开始嗡嗡作响，这场魔法爆炸没过去多长时间，残留的混沌魔力依然浓厚。整个地面似乎被彻底翻了过来，松软的泥土上仍有一些暴露在外的肢体残骸。这可能是一瞬间发生的，所有的尸体都分布在森林的大道附近，尼弗迦德人还在向百花谷进军，毁灭就出现在他们的头上。

        去年，萨宾娜用梅尔迦之火瞬间毁灭了战场上的亚甸与科德温部队。而萨宾娜的力量在艾达·艾敏面前不值一提。

        “这里没有危险，不用去看周围，继续走，很快就到安全的地方了。”

        泽林对周围的难民说道。

        “但是不要分散，这里残留的东西可能会吸引一些怪物。”

        “别担心，这里没有怪物。没有怪物敢于靠近这里。”

        忽然，一扇传送门出现在泽林面前的空地上，艾达·艾敏从里面走了出来。“我发觉有几十人越过边界。但我想尼弗迦德人不会派遣一群难民来进攻。这是怎么回事？”

        “艾达？”

        泽林把马匹的缰绳递给另外一个人拉住。有一个难民的腿断了，于是泽林把马让给了这个人，让他趴在马背上。

        “狩魔猎人。”艾达微微点头。“有什么事情吗？”

        “你在看守边境？”泽林问道。“这一切是你做的？”

        “没错，我上一次这样做是在四百年前，我本以为人类的记性应该比我预想的更好，但他们忘的太快了，百花谷和蓝山不允许多余的人类进入。”艾达的语气没有什么波动，就像是在谈论隔壁的小孩昨天偷走了某种东西被打了一顿，结果今天又来了。“这些人类是怎么回事？”

        几个难民缩起脖子，下意识后退几步。

        “我在路上救下一些被南方的奴隶贩子抓捕的村民，他们的村子已经在战乱被毁了，所以我想先把他们带到这里来，安定下来。我想，百花谷内仍然还有空余的土地，可以安置一些人吧？等战争结束后，就可以让他们返回故乡。”

        “嗯……我知道了。”

        艾达没有明确说什么。泽林也知道，这种事情和她这样的贤者无关。贤者有更重要的职责，战斗只是最不重要的部分，至于难民，更不可能在她的关心范围内。法兰茜丝卡曾经在闲聊透露过艾达研究过的一个项目，艾恩族分裂之前，艾恩·伍多德研究过如何从太阳汲取能量。她特别可怜那些居住在太阳将死的世界的居民，因为他们并不知道末日降临的时间，而且对此一无所知。不过泽林认为，这更加证明越强大的术士就越喜欢研究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东西。

        在被魔法摧毁的森林附近，有一队精灵剑舞者。他们认识狩魔猎人，在听完泽林表示来意后，这几名精灵互相对视一眼，露出犹豫的神色。最后，他们还是派遣两名卫兵，看守着这些难民，将他们护送到距离距离边境不远的一处森林。那里有一座新建的精灵花园，可以暂时安置这些人。

        “这半年来，有许多关于你的故事，狩魔猎人。”

        在泽林准备前往百花谷宫殿的时候，艾达走在他身边，踩过因魔法爆炸变得松软的泥土，却没有留下脚印。“杀死浮港的指挥官，接管城镇，参与弗坚之战。嗯，你做的非常隐蔽，几乎没有人发觉是你杀死了亨赛特。然后又在洛穆涅，和拉多维德以及帝国缠斗。以人类的标准来说，你做到许多人一辈子都无法做到的事情。如果你是一名艾恩族成员，在伍多德尚未分裂之前，你的资料会立刻出现在贤者的面前，然后由他们来决定，你是否可以成为贤者的学徒。”

        “那对我来说可真是荣幸。”泽林干巴巴的说道。他不太关心这些事情，他真正的关心的事情是另外一件。“你怎么知道的？”

        “贤者有许多办法知道常人不知道的事情。别猜了，不是读心术。预言不仅可以预知未来，还能追溯过去。”

        艾达没有继续解释，而是将话题重新转移到她关心的问题上。

        “我研究过人类学，通常来说，对于一个人忽然做出和他过去行为不相符的事情，无非是受到什么事情的影响或刺激，导致他决定做出改变。你呢，狩魔猎人，让你决定去参与战争、杀死国王，协助叛军的事情？让一个国家陷入分裂，另一个国家落入混乱，协助成立一个新的王国，并且又保证一个王国不会陷入分裂。除了瑞达尼亚和柯维尔，你影响了北方所有重要的国度。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这样做？”

        “你很想知道一个理由吗？”

        “是的。”艾达忽然变得很认真。“一个人无论做什么大多会有一定的逻辑性。你在帮助北境诸国？你维护泰莫利亚的完整，但却分裂了亚甸，让它虚弱无力，你追捕刺王者，又在弗坚城外杀了亨赛特，让科德温群龙无首。你让两个庞塔河上游的国度，一个分裂，一个内乱，如若不是伊妮德控制着南亚甸，或许尼弗迦德人已经把他们的旗帜插在科德温和亚甸的首都。但你又打乱了帝国破坏泰莫利亚的行动，还在洛穆涅高峰会上与帝国为敌。”

        泽林等待艾达的问题。

        “你让我感到奇怪。”蓝山贤者微微蹙起眉梢。“一个人在拥有一个目标后，才会去做什么事情。你的目标是什么？保护北方？但你破坏了北方三分之一的力量。帮助帝国？你破坏了帝国最重要的战前计划。你到底在为了什么而战？你攻击北方，同时攻击南方，你让人感到迷惑，泽林，我想要知道你真正的立场。”

        泽林沉默了一会。

        “如果我的朋友需要帮助，我就会去帮忙。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复杂，艾达。我坚信一件事。如果一个人把我当做朋友，那我也会把他当做朋友。我只是去帮忙而已，顺便，去解决某个败坏我的名声的家伙。阴谋？计划？这和我没关系。如果我认识的一个人要死了，我会去帮她一把。如果我看到一个无辜的路人要被杀死，我会提醒他，让他躲开。有人想杀了我的朋友，那我就不得不想办法让他放弃这个想法。”

        “只有这些？”艾达问道。

        “还能有什么？”泽林反问。“成为国王，成为领主？成为皇帝？让所有人在我面前弯腰鞠躬，然后把所有我想要的、不想要的东西全部呈上来，最后由侍从判定哪些是礼品哪些是毒品？不，艾达。我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更了解我擅长做什么，不擅长做什么。鱼为什么一定要跳上陆地？鸟又何必强迫自己学会游泳？我……或许在前几个月，我的确受到了某种东西的影响，不过我相信我并没有变。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

        艾达只是轻微的点了点头。

        “伊妮德在百花谷吗？我想和她见一面，谈一谈。”

        “她也想和你谈一谈。”艾达说道。“但她不在这里，她在你的城堡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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