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零三十四章失败的借口
雅米莉做了一个幸福的梦。
她梦到自己出现在一座优雅华丽的房间，魔法灯在深红色的帘幕下呈现出朦胧的微光，整齐白色大理石铺成的地面上，金箔铺成的巨型太阳普照图案展现着血精灵的骄傲。自己躺在一个宽大的浴盆，温热的洗澡水上漂浮着红色的花瓣，融化体内堆积的疲劳与酸痛。浴盆对面的墙壁上，悬挂着夺日者的标志。达拉然夺日者圣殿内最豪华的高塔，标志旁的油画上，身穿华丽法袍的雅米莉举着法杖，魔法之力萦绕在身边，宛如奥术力量正在向它们的主导者鞠躬致意，并随时准备为其效力。
大法师雅米莉。日怒之塔最受信赖的魔法顾问，守护夺日者圣殿的魔法师，人议会成员，对抗燃烧军团的流砥柱。如今正在属于自己的房间，泡澡恢复体力，准备面对新的挑战与难题。
忽然，她的大腿感到一阵粗糙的摩擦，仿佛身下光滑的陶瓷变成了粗糙的木板。
这里的仆人失职了。
这样想着，雅米莉想要站起身，伸手去拿挂在另一边的浴袍。
下一刻，窗户砰地一声被推开，刺骨的寒风灌进浴室。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周围的景色迅速改变。镶嵌金边的浴盆变成肮脏的棺材，夺日者圣殿成了漆黑的洞穴，洞穴不停的摇晃着，灰尘与碎石接二连三的掉下，就好像下一刻便要坍塌砸到她头上。雅米莉惊恐的转过身，夺日者的标志成了谋杀小巷里流浪汉的涂鸦，大法师的画像被另一幅模样取代——雅米莉衣衫褴褛，身上只有一件打满补丁的肮脏长裙，坐在堆满杂物的小房间里，编织着毛毯。依靠一点微不足道的手艺赚取少得可怜的面包钱，面黄肌瘦。
洞穴摇晃的更加厉害，雅米莉尖叫起来，恍若间看到自己早已变成了画像的模样。忽然，她脚下一滑，一下子摔倒在地。
马车车轮压过一个小石块，车厢猛地摇晃，躺在木板箱上沉睡的雅米莉一下子滚了下去，啪叽一声撞在车厢壁上。
“噢！！”
她捂着撞红的鼻尖，疼的眼角渗出一抹泪痕。
“你醒了？”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车厢前的窗户传来。坐在驾驶座上的泽林扭过头，看向后方车厢。伯恩斯同时转过头来。兽人嘲弄的咧开嘴，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小精灵，你居然被两个食人魔击败抓住，你的力量太弱了，还是先回到你的氏族里，等成长到足以在外冒险的程度后，再出来闯荡。”
“什么......？！”雅米莉刚刚醒过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忽然，一阵寒意让她打了个喷嚏。“怎么回事......等等！”她低下头。“我的学徒长袍呢？！”
“你被食人魔抓住，衣服让它们拿去生火了。”泽林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前面的道路。“我给你找了一件皮革风衣，至少能让你避免感冒。”
雅米莉身上只有一件宽大的风衣，能遮到大腿部。看着身上的衣服，血精灵发出一声悲鸣。
“我的长袍.......！我到时候该怎么向导师解释，我不仅没能找回他的仪器和书本，还把分发的长袍弄没了？！”
“你担心的只有该怎么向导师解释衣服没有了吗？”泽林笑了起来，他有些难以置信，开玩笑似的问道。“你还好吗？拜托，你之前躺在食人魔的大锅里，差点被它们吃掉，结果醒来后只担心一件学徒长袍没有了？或者说，你更愿意躺在食人魔的大锅下面当柴火，让我把长袍救出来？”
“你不明白，这是规矩......”雅米莉深吸了口气，拉紧了大衣，挡住身体。但宽大的衣领仍然露出了一大块脖颈下的位置。“我在作为学徒的时候，弄丢了代表学徒身份的长袍.......该死的！那是代表我的学徒身份的长袍！你知道什么情况下，一个学徒可以不穿长袍吗？两种，一是她成为正式法师的时候，二就是被导师开除的时候。天呐，我要是被开除了怎么办.......怎么办.......”
血精灵的声音里带上了一抹哭腔。
过了一会，她用力抹了下眼角，深吸了口气。
“谢谢你，人类。谢谢你帮了我。”
“你被食人魔击败了？”泽林略过了关于法袍和学业的问题。“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同的种族有不同的风俗习惯，就像在他的世界里，在北方，下属向上司提意见是件很常见的事情，镇长在酒馆里，当地镇民都可以直接向他质疑，就像王家议会，提出建议和问题的大多是顾问，国王负责的是下决定，至少在今年拉多维德亲自掌管权力之前是这样。
但在南方人看来，这是某种令人难以理解的陋习。在南方，下属质疑上司的决定会被判处鞭刑。当年杰洛特曾经询问卡希尔，为什么要为南方情报部门效力，到辛特兰抓捕希里，要去抓捕一个孩子，甚至还差点让她死于精疲力竭后的重感冒。卡希尔并不知道为什么，南方不会有人去分析它，去思考它，也不会指望有人给出一个解释，因为命令就是命令，不只是士兵，一切都是如此，这是帝国秩序的基石。
或许，血精灵也有着一套泽林不了解的礼仪规矩，一件普通的长袍有着特殊的含义。于是他决定暂时不去谈论这件事，无知有时会带来无意识的伤害。
“我在逆风小径赶路，想要尽快去达拉然，然后，然后.......我太累了，走不动了，鞋子里进了沙粒，所以我想到一块石头下面坐下，清理鞋子。唔.......我好像躺了一会，呃，我原本计划闭着眼睛赶路，这样既可以节约时间，又能尽快抵达达拉然.......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
“然后你就被食人魔当做尸体捡走了。”
现在，泽林明白食人魔口捡到食物是什么意思。雅米莉太过疲倦，所以直接在路边睡了过去，然后一个在外面游荡的食人魔发现后，把她当做死去的尸体捡了回去。泽林不知道是该感慨雅米莉的好运还是霉运。她在如此疲倦的情况下，可能根本不是食人魔的对手，不过她晕了过去，让食人魔以为她是一具尸体。不过如果她能和她的导师一同出发的话，就根本不会遇到这样的窘境。
“你的导师怎么可以给你安排这样的任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泽林说道。“把沉重的体力活都交给你，把你当做最低级的仆人，还在你没有休息和进食的情况下，让你去找回失物并靠两条腿走到达拉然去，甚至都没有给你留下几枚钱币。”
“不，这不是导师的错。”雅米莉摇摇头。“永远不会为失败找借口，失败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我还不够强，不够努力。谢谢你帮了我，人类，以后等我成为法师，我会想办法还你的人情。骄傲吧，人类，过去从来没有多少人类可以让辛多雷偿还人情，上一个这样做的人类是安度因.洛萨。”
泽林不认识洛萨是谁，他很好奇为什么暴风城王子会和这个人类有相同的名字。他拿出一块包裹在油纸里的牛肉干。
“你先吃一点东西吧，我听你的肚子都在叫。”
“aldielshala，人类。谢谢。”
雅米莉接过肉块，微微低头，优雅的道谢。随后，她躲进马车厢里，躲在泽林和伯恩斯看不到的地方，开始狼吞虎咽。
藏在木板箱里的安波听着外面吞咽的声音，轻轻咽下口水，捂着咕咕叫的肚子，深深的吸了口气。
她也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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