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千三百五十八章再逢艾吉奥
阳光透过木板窗的缝隙，映照出漂浮在空气的浮尘。
摇曳的烛火将奋笔疾书的人影投射到身后的石墙上。白发白须的男人写完一段话，放下笔，拾起信纸，仔细端详默念纸上的字，眼神专注的望着上面的每一句话。
咚咚咚——
“呃，进来。”
艾吉奥抬起眼睛，视线越过信纸顶端看向门口。
“我要带马尔切洛进城一趟。”穿着翠绿色礼服与白色长裙的索菲亚推门走了进来。
“去看马基雅维利的戏剧吗？”
索菲亚轻声提醒：“艾吉奥，马基雅维利的戏剧在三个礼拜前就结束了。我们是要去探望你的妹妹。”
艾吉奥皱起眉头，他抬起眼睛：“我错过了？”视线望向窗口，艾吉奥努力回忆时间：“我错过了？”
“帮我照顾菲拉维亚，好吗？”索菲亚似乎已经习惯了：“我们很快就会回来了。”
“好的，没问题。”艾吉奥点点头：“晚上见，路上小心，亲爱的。”
等到索菲亚离开房间后，艾吉奥把手里的信纸搓成一团，随手扔到一旁。纸团撞在一幅画像上，弹落下来掉到地上，掉进之前扔出去的纸团堆里。
太久了。
过了不知道多少时间，艾吉奥捡起放在身边的箩筐。推开门，朝西的木门正好面对着阳光，长时间待在阴暗的房间里，艾吉奥下意识举起手臂，等到眼睛适应外面的光线后，才放下胳膊，轻吁了口气。
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笑声。
艾吉奥撇撇过脸，露出温柔的微笑。听到声音他就知道是谁。
“菲拉维亚。”他说：“别跑太远。”
房屋拐角旁的木桶后面先是出现一个花冠，一个小女孩站起身，她穿着白色的衬衣和红色的连衣裙，裙子上绣着淡黄色的花纹。她对着自己的父亲顽皮的笑了笑，转身跑到了房屋拐角后的阴影里。
艾吉奥轻笑着，转过头，重新看向葡萄园。
笑意从脸上消失了。
他看到两个人影，一边交谈着，一边走向葡萄园的大门。他们都背着剑，戴着武器，甚至穿着甲胄。
“菲拉维亚。”艾吉奥转身叫住女儿。
“父亲。”
小女儿又跑了回来。
“进屋里去。”
“父亲，怎么了？”
“别问了，你先回去吧。”艾吉奥望着消失在齐人高的葡萄树园的人影：“我有些事情，待在里面，别出来。”
菲拉维亚没有多问什么，她垂下眼睛，低着头，走向房屋。
“邵云？”
泽林重复了一遍刺客的名字。
“是，邵云。”
女刺客点点头，狩魔猎人注意到她脖颈项链上的刺客标志。
路边的葡萄已经成熟，饱满的垂在树枝上，等人摘采。
“极东之地，我知道这个名字。”阿奈丝惊讶的说道：“他们的名字都这样奇怪。这里居然真的是欧飞尔。”
“你以为呢？”泽林挑起眉梢。
“我以为是传送术抵达南方某处，然后告诉我是欧飞尔。”
“阁下？”邵云出声提醒。
“没什么。你似乎走了很远的路才来到这里？”泽林想到了关于极东之地的狩魔猎人。他不知道当年究竟是哪些狩魔猎人有这样的想法，穿越沙漠，在遥远的土地上建立新的学院与城堡。他也不清楚那些狩魔猎人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飞狮学派躲过了当年凯尔莫汗覆灭的灾难，但也与这片土地上的同僚失去了联系：“我没想到，在那么遥远的土地上，你们是如何做到互相联系的？”
“坐船。坐船很快。两百多天，在埃及停下，从亚历山大再次乘船，十天就能到达威尼斯。”
泽林对这些地名没什么概念，不过和他的世界一样，在不能每个人都骑上飞行坐骑之前，水运永远是最快的方式，人类的扩张步伐一直沿着河流与海岸前进，直到抵达河流发源地的蓝山为止。
“这都是极东之地的地方吗？”阿奈丝好奇的问道。
“阿奈丝。”泽林提醒了一声：“先听，再问。”
“哦。”
远方丘陵吹来的风，卷动树藤绿叶沙沙作响。
“独自从很远的地方来这里，路上也会有其他兄弟会的人帮忙吗？”
“我不知晓。”邵云揉了下眼角。“是我的导师想要见艾吉奥大师，他知道的比我多。”她的声音很轻，就好像可以要保持这种音调：“我们秘密离开广州，但是......追踪我们的人在威尼斯把他杀了。”
“有人在追踪你？”
泽林皱起眉头：“什么人？”
“是嘉靖皇帝的走狗。”邵云抬起头，一望无际的葡萄园对面，坐落在三层高的乡间别墅，接着，她又把头低了下去：“我是作为妾室出生，但我的导师在我年轻的时候将我救了出来。正德皇帝死后，圣殿骑士拥立了嘉靖皇帝，并且清洗刺客组织。我和我的导师来到意大利，想要请教艾吉奥大师，如何重新拯救组织。他曾经做到过一次，每一名刺客都知道他的功绩。”
泽林想到了他刚刚想要重建学院时的情况。
那时，他没有想要对付他们的国王，国王们一直和术士争论不休。术士们也对狩魔猎人学院没什么表态，和一群握着剑，在乡间流浪讨生活的变种人比起来，他们更关心如何结交贵族盟友。
然后现在，他们有了如今的地位和环境。
但他们绝对不会变成第二个术士教团、工会与秘密结社。
不会有人想要灭绝渔民，但不会有国王喜欢自己要被渔夫协会的成员指手画脚。就像商人与商人协会，前者是职业，后者在与皇帝争权夺利。
他要的是复兴职业，找到传人，而不是把他们推到权力的顶峰上去。
见到邵云，让他想到刚刚见到艾吉奥的时候。每个地方似乎都有刺客，每个地方也似乎都有圣殿骑士，但权力却只有一个，只有一个、一群人能够掌握他，而不是两群人分享。君士坦丁堡曾是圣殿骑士的天下，后来变成了刺客的总部。波奇亚家族曾给予刺客沉重一击，艾吉奥最终复兴了罗马兄弟会。如今，来自东方的兄弟会也遇到了相同的窘境。
不可能永远有人掌握权力，也不可能永远永远没有敌手。
他忽然想到几天前，维瑟米尔说过的话。
也许这已经足够了，学院，学徒，做到这些已经可以了，没必要再继续凝聚下去，剩下的，应该让其他狩魔猎人们决定，他们与自己的学徒接下来要做什么。
“只要击败敌人就可以了。”阿奈丝忽然说道：“打败敌人，敌人就会从内部分裂，因为无法从外部夺取利益，就会对内部弱小的同僚下手，然后在外部压力下四分五裂。”
“你自己想到的？”
“不，是纳塔利斯说的。”
“听起来不错，不过在应用之前，要先考虑好面对的敌人是否是这种类型。如果你的攻击会令他们更加团结，那外部压力最好不要那么大，否则会把一个空心球压成实心球。”
泽林随口说道，忽然，他注意到地面上的一个脚印。
“等等。”
一个很细微的脚印出现在葡萄树之间的空地上，葡萄树整齐种植，之间留出可以容纳两人并排行走的空隙。脚印很浅，通常这种干燥的泥土路上不容易留下脚印，这像是用力蹬地后留下的轮廓，而且就在不久之前。
观察地面后，泽林左右看了看，最后抬起头，看向葡萄园边缘的一颗松树。
“艾吉奥，看起来你身手还不错？克劳迪亚还告诉我说，你这段时间已经彻底退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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