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千一百七十一章玛哈坎落日
今天的玛哈坎城堡看起来与往常有些……不同。
维拉坐在升降梯平台旁，左腿弯曲蹬着边缘，右腿无意识的耷拉着，兜帽下的视线垂下望着庭院内的人影。她思考着，最后寻找出一个合适的词汇。
更加和睦了。
很难想象这个词汇会出现在这里。在来到城堡的第二个月，维拉弄清楚这些人之间混乱的关系以及怪异的家庭后，心里不由得冷笑。
无论多么勇猛正直的贵族在个人生活都是一类货色。
呵~
堕落。
傍晚的风迎面吹来，扬起维拉的斗篷，露出皮甲包裹的消瘦身躯。远处正在没入群山的夕阳，留下最后一抹暗红色的余晖。
她喜欢坐在这里，望着群山，迎着晚霞，感受着不知何处吹来的清风，亦不知这阵风在她身后，又要飘往何方。
带着皮革手套和泥靴，打扮的就像是工人的格奈娅从后面走过来，友善的对猎魔人打招呼：“不一起去吃点吗？”
维拉稍稍撇头：“你在做什么？”
山顶是一座宽敞的空地，就像是一股力量凭空将山尖削去，只留下杂草丛生的碎石空地。几棵松树在边缘的岩石缝隙顽强生长。
山顶的一部分已经被维拉的礼拜堂占据，剩下一边如今堆满了切割整齐的大理石块和根呈三角形堆叠的圆木。
“建一座属于我的自己的别墅。想一想，每天清晨醒来，通过窗户直接看到朝阳与远方的群山。”格奈娅伸了个懒腰：“塔罗斯在上，这会是我最满意的地方！”
“邻居？”
“对，等建成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格奈娅惬意的哼了一声，扶着自己的腰。今天一整天，她都在忙着将建材通过升降梯搬运到指定位置：“可惜，这里没有湖泊，其实我挺想要一座湖边别墅，闲暇时间还能捕鱼。你喜欢捕鱼吗？”
“不喜欢。”维拉耸肩：“但经常做。”
“啊，我很清楚，就算是能干掉一头龙的人也要想办法填饱肚子，杀死恶魔之前也不能让自己先饿晕。”龙裔摆了摆手，升降梯缓缓提升到面前：“走吧，现在轮到我们去填饱肚子了。”
维拉站起身，拍掉护腿上的尘土：“他没有帮你找雇佣工人？”
“战争结束了，各地都需要工人，结果雇佣他们的价格水涨船高。”格奈娅摇了摇头：“我手里的积蓄不够，只好自己动手喽。”
两人站在升降梯上，格奈娅用力踩了一脚间的踏板，升降梯在一阵齿轮摩擦的隆隆声缓缓下降。
“他不肯给你钱？”
“不，他很想给我钱，但我拒绝了。”格奈娅双臂背到身后，活动着有些发酸的手臂，脸颊带着就像是经过一天努力得到成果的爽朗笑容：“靠自己努力一点点建立起来的房子才有成就感。这就是我接下来两年的目标了，赚够钱然后建一栋更好的房屋。哼！她们都喜欢在温室花园里举行茶会，那我就邀请喜欢美酒和烤肉的朋友来我的庭院里吃烧烤看星星。”
维拉面无表情的望着格奈娅。
过了几秒后，她又撇开视线。
升降梯缓缓降落到温室花园后方的空地上，红砖堆砌的花园外墙与青石城堡之间有一条铺设着鹅卵石的小道，人偶小姐提着花洒，浇灌摆放在路边的盆栽。
注意到龙裔走出来，站在厨房门口透气的尤瑟夫卡对她挥手打招呼。
“伊妮德还没来吗？”
“不，她不来了，今天午的时候，她说要留在百花谷处理完和平条约的最后一部分。”尤瑟夫卡取下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擦了擦汗。雪白的头发与白皙的皮肤，再加上灰色的眼睛和灰白相间的长裙，在暗淡的傍晚仿佛陶瓷般的模样，尤为引人注目：“……维拉，不和我们一起吃吗？”
维拉低声说：“不，谢谢。”
大部分时间，除了非常重要的事情，她只会到下面来拿走用油布包裹的晚餐，然后回到礼拜堂里独处冥思。与李敏偶尔会在夜晚冥思相比，维拉把大部分时间都投入其。
猎魔人的力量来自于对恶魔的憎恶，来自于痛恨，可痛恨同样是属于恶魔的力量。为此，猎魔人必须依靠戒律来平衡内心，以免被地狱力量腐化成为新的恶魔。被腐化的猎魔人不在少数，或许未来依然会出现。这是源自于庇护之地人类灵魂本身的影响，只要还活着，这份腐化就会永远存留在内心。
与恶魔战斗会令他们内心的腐化变得愈发强大，就像与天使相处的人类则会逐渐变得坚定。据说，在魔神墨菲斯托腐化萨卡兰姆教会，当教会内所有人都变成它的仆从时，只有教会首领克林姆挡住了腐化，他是最能接近天堂力量的人类。
这导致几十年来，与恶魔战斗过的英雄们，几乎没有一个得到善终，大多堕落为了地狱爪牙，最后死在荒野，或直接被恶魔吞噬。
“为什么不呢？今天我为你准备了你最喜欢吃的牛肉饼。”
“不。”维拉坚持的摇了摇头：“这对我们都有好处。”
尤瑟夫卡叹了口气：“好吧，等等我。”说着，她走向厨房，没一会，握着包裹有几块牛肉饼的油布纸与一瓶葡萄酒走了出来：“这是你的晚餐，维拉。如果有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你真的不来和我们一起吃吗？餐厅里已经放好你的餐具了。”
“不。”猎魔人接过食物：“谢谢……葡萄酒？”
“不喜欢吗？”
“最好不要喝酒，换成清水，谢谢。”维拉把达纳苏斯葡萄酒瓶递了回去：“酒精不利于保持清醒。”
“真可惜，我记住了。”尤瑟夫卡惋惜的接过葡萄酒瓶：“我这就去换一瓶水。还有，不用对我说感谢，维拉。”
“嗨，约瑟！”霍克的声音从庭院门口传来。
“怎么了玛丽安？”尤瑟夫卡好奇的转过身。
“泽林在哪？”玛丽安对她们招手：“你看到他了吗？”
“他？我刚才好像看到他在狮鹫巢穴。找他有什么事情吗？”
“唔。”玛丽安回头看了眼城堡入口，声音有些迟疑：“……他有客人了。”
阿奈丝·拉·瓦雷蒂自从戴上那顶王冠后，每一次出行都会有许多骑士、侍从、弄臣与特务伴随左右。女王需要排场，太过寒酸的出行会令村民怀疑她的权威，令市民私下传出她被架空的流言。人们就是这样，讨厌铺张浪费的贵族，可只有奢侈糜烂的排场才能令他们心生尊敬、顶礼膜拜。更重要的是，如果有几十双眼睛，刺杀者会更难靠近她的身边。
自从发生了拉.瓦雷蒂城堡下的惨剧后，罗契绝不允许阿奈丝离开王室城堡后身边护卫少于四十人。毕竟，就算是遇到实力类似于布伦的杀手，四十名护卫也足够在被杀光之前，为阿奈丝争取出足够逃脱的时间。
阿奈丝讨厌这个说法，可却无法反驳。跟随着艾琳老师学习剑术只有短短一年时间，在加冕之后，她几乎没有多少时间锻炼武艺。以她现在的水平，不过只能对付两名握着武器、不穿盔甲的士兵，遇上真正的杀手毫无还手之力。
一旦离开城堡，罗契会率领整支蓝衣铁卫保护着她，就像是一支浩浩荡荡出行的军队。如今，蓝衣铁卫已经在罗契的训练下扩建编制到三百人，不止有过去的剑士与弩手，还包括骑士和长矛手。他们会在阿奈丝离开维吉玛时，护送她到任何指定位置。
只有一个地方除外。
“大师。”
坐在二楼阳台的木椅上，阿奈丝双腿并拢，两手搭在覆盖着红棉裙的膝盖上。她穿着红白相间的格子裙，胸口位置镶嵌着一圈铁片，每一块铁片上都描绘有泰莫利亚的白百合徽记。阿奈丝大概十多岁，或许十五岁左右。但连续两年的政治斗争与宫廷熏陶，令这青涩的身躯透露出一抹违和的成熟气质。
泽林的头发被风吹的乱糟糟，他拿着两个杯子走到圆桌旁。夜风卷起帘幕：“你是一个人来的？”
“不。”阿奈丝看着泽林把一个马克杯放到自己面前：“罗契与我同行，但他留在浮港，剩下的蓝衣铁卫送我到城堡门口，直到霍克女士来迎接我。”
“他的小心是对的，泰莫利亚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争夺你的王位，那些亲王、公爵和收了钱的主教……我就不用酒招待你了，喝点葡萄汁吧。”
泽林端起水壶，伴随着流水声，深紫色的葡萄汁很快填满杯子。
“谢谢你，大师。”
“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上一次和萨琪雅的会谈怎么样？”
“我正是为此而来，大师。”阿奈丝端起马克杯，轻抿一口：“会谈非常成功，谢谢您的帮助。”
泽林瞥了一眼阿奈丝，给自己倒上了啤酒。葡萄汁对他而言太甜了。
“别客套了，阿奈丝，你肯定还有其他事情。”
年轻的女王笑了：“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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