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千三百五十五章低声细语
红崖的大教堂里只有两个人影，站在一座临时改造的壁炉旁，温热的篝火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是唯一正常的火焰。安卓斯特的圣象耸立在入口的高台下，头部已经被砸掉，底座上布满了丛生的晶簇。
两个人影站在靠近壁炉旁的毛毯上，高耸竖窗上的涂满了鲜血，宗教彩绘上血迹淋漓。石像两旁是两条通往上方的阶梯，上面残留着碎石尘土。泽林抬起头，翠绿的闪电在竖窗后时隐时现，照亮了上面阴森画像，漩涡的影界光芒透过屋顶的裂痕倾斜照入。
一个穿着浅黄色衣服的年轻男人蹲在地上，时不时发出一两声低沉的傻笑。他的面容呆滞，目光毫无神采，涎液顺着嘴角流淌，凹陷的脸颊就像是骷髅，深陷的眼窝已经变成了黑色。另一名穿着暗红色魔导师长袍和半身甲的年男人出神的望着这名青年，炉火在他的侧脸上留下一片片阴影。
大门被攻破的声音丝毫没有在他的脸上引起一丝波澜，甚至都没能够吸引他的注意力。他全神贯注的望着这名年轻人，直到拉维兰一马当先的走到距离他不到十米的地方。
“结束了，亚历克斯！”拉维兰厉声呵斥：“你不是我们的对手，交出那枚神器！”
亚历克斯不舍的把目光从年轻人身上移开，望向身后的不速之客：“所以……就这样了。”他转过身，握紧手铭刻着魔纹的长剑：“我就知道你会再次出现，虽然没料到现在就来了。不过我很清楚，当年我没能把你灭掉，监牢里所有杀死你的尝试也都失败了。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
年轻人的喉咙发出一阵低闷的傻笑，口水流淌到地上。
“这值得吗，老师？”多瑞安向前走出一步：“你为了救儿子，把自己的神器和魔法出卖给上古者，结果上古者给了你什么？他把菲利克斯变成了行尸走肉，他的灵魂已经死了！”
“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亚历克斯喃喃说道：“我们所能做的只有等到这个世界的最终时刻。”
亚历克斯是魔导议会最为强大的成员之一，掌握着时空魔法与家传的神器，他的家族血脉可以追索到古帝国时期的统治者后裔，也许是进入金之城的魔导师之一。但就算是如此强大，他也无法解决唯一的儿子菲利克斯身上的绝症。直到考瑞菲亚斯出现，向他开出了一个难以拒绝的条件——他将延续菲利克斯的性命。于是亚历克斯毫不犹豫的投入了考瑞菲亚斯的麾下。
泽林观察着背对着他的亚历克斯，对莫瑞甘做了个等待的手势后，他慢慢控制着脚步，尽可能不在毛毯上发出任何声音，小心翼翼的向侧面移动。另一边，蕾丽安娜也微微弓起腰，像猫一样慢慢的挪动身体。
“就这样？”拉维兰望着亚历克斯，皱起眉头：“我还以为我们会有更多的争论。”
“但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亚历克斯缓缓说：“我努力战斗了那么多，背叛了那么多的人和事，结果却得到了什么？”
菲利克斯蹲在地上，表情呆滞。
亚历克斯抬起头，望着冷清破败的城堡。他抬起手，壁炉飘散的烟灰向上飞舞，其一片灰烬落在他的掌心。
“一片废墟，满地尸体，仅此而已。”
已经绕到侧面的蕾丽安娜沉默了几秒，接着仿佛是扑向猎物的雌豹，猛然暴起扑向菲利克斯。已经失去神智的菲利克斯没有任何反抗能力，蕾丽安娜抓住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拽了起来，另一只手握着的匕首搭在菲利克斯的脖颈上，想人质一样抓在身前。
亚历克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她连忙转过身抓起魔杖，但并没有将杖尖瞄着蕾丽安娜，而是畏缩的后退了一步。
“不！”他恐惧的伸出手，哀求道：“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放了他，我愿意答应你的任何条件！”
“那就把神器项链给我们，你的护符！”拉维兰说。
“我会给你，我这就给你！”亚历克斯慌忙取下护符：“放了我的孩子，放了他！别伤害他！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答应！”
望着亚历克斯慌乱的脸，蕾丽安娜的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里面有嘲笑，也有畅快的解脱：“你要品尝我的痛苦！”
匕首划过，菲利克斯的喉咙喷出鲜血，倒在了地上。
“不！！！！”亚历克斯惊恐的大喊。
噗呲——！
他睁大眼睛，震惊的望着胸口处刺出的黑刃。这一击几乎把他的双脚离开地面，泽林站在他背后，双手紧握剑柄猛地转动剑身，接着抽出武器。亚历克斯一声不吭的倒了下去，血泊在他的身下迅速扩散。
拉维兰一行人快步跑上布道台，多瑞安有些惆怅的蹲在亚历克斯身边，轻轻的叹息一声。
“他其实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对吗？”他望着曾经的导师，目光忧愁：“他想要死，已经放弃希望了。这些他灌输给自己的谎言，这些借口……他很久之前就已经失去自己的儿子了，但他不愿意承认，也不敢承认。唉，亚历克斯……”
泽林从魔导师的尸体上拾起一枚像是十二面体的护符：“这应该就是你要找的护符，拿去，多瑞安，你得用法术帮他们回去。”
莫瑞甘望着这一幕，贪婪的盯着泽林手里的护符，咬着牙双手握成了拳头，全身都在为这失之交臂的强大力量而颤抖。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她亲眼目睹了那么多强大的神秘力量与神器，时光护符和裂痕印记的本质都超乎她过去的想象，与之相比，她过去梦寐以求的弗莱玛斯魔典似乎也不再那么有吸引力。毕竟魔典只是记载知识的笔记，而这两种可以直接带来真正的魔力。对于所有法师而言，没有比和影界有关的力量更有吸引力！
“交给我，只需要一个小时，我们就能够成功离开。我能够复制他的魔法。”多瑞安接过护符，走到拉维兰身边：“魔法的效果范围大概是两米，你不能离开这个范围，否则的话，我们都会死。”
“一个小时！”蕾丽安娜提供长弓快步走到他们面前：“一个小时！不行，你们马上就要离开！上古者已经……”
城堡的地面开始摇晃，打断了蕾丽安娜的话语。碎石块和尘土不断的从城堡顶端坠落，仿佛这里马上就要塌陷了。
“我们会帮你拖着一个小时！”泽林转过身对拉维兰说：“给你的一样东西，项链、戒指、武器，什么都好！”
他需要一样东西确定另一个时空的方位，这是弗莱玛斯所要求的的。最好能够得到这枚十二面体护符，不过在他们成功撤离前，泽林不可能拿走护符。假如情况危机到一定程度，他必须带着莫瑞甘撤退，到时候可能考虑不到护符的位置。
拉维兰有些手忙脚乱的扯下自己脖颈上的项链，月白石项链上雕刻着参天巨树的花纹，这是对母神米索的崇拜。
“接着！”
大门经受了一次猛烈撞击，庞大的傲慢魔被挡在了外面，但依然是人类的德凡特卫兵弯下腰直接从下方被泽林摧毁的缺口闯了进来。他们提着短剑，陆陆续续的闯进教堂。多瑞安开始念出咒语，护符离开他的手掌，渐渐漂浮到半空。
嗖——！
冲在最前方的德凡特士兵倒了下去，头盔的眼睛缝隙插着一支羽箭。蕾丽安娜再次将箭矢搭上弓弦。
“黑暗虽然已降临，我却有烈火护身……”
她用全身的力气念诵着古老的圣歌。又一名德凡特卫兵倒下了，羽箭径直贯穿了他的胸甲，深深的扎进心脏。蕾丽安娜箭如雨下，箭无虚发，冲进教堂的德凡特士兵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从台阶上滚了下去，血染厅堂。
一声巨响，大门残骸在傲慢魔的巨力下粉碎。蕾丽安娜将弓箭拉到满弦，羽箭贴在消瘦如骨的脸颊上，面对一支无穷无尽的大军，她的心里只有最为坚定的斗志，饱受折磨与痛苦的身躯依然蕴含着令人难以置信的火焰！
“……安卓斯特指引我。我主在上，请与我同在！”
箭矢掠过半空，贯穿尘埃，直接击穿了傲慢魔的头骨消失在后方的庭院里。恶魔的身躯直挺挺的向后倒去，一名士兵躲闪不及，被直接压在了下面，头盔下喷出血液。
更多的闪电击庭院，描绘出恶魔的身影，成群结队的德凡特士兵冲进红崖城堡，支援这里的战斗。两头暗影魔以闪电般的速度闯进教堂，一左一右冲向阶梯，蕾丽安娜羽箭搭上弓弦，迟疑了那么一瞬间。不过她没有犹豫太久，左边的一头暗影倒在地上，另一名敌人的速度让她不得不拔出腰间的短剑应对敌人。
长剑掠过，暗影的身躯在重创化为尘埃。泽林出现在蕾丽安娜身边，再次挥剑，把一根箭矢在半空劈成两半。
“别担心！”他说：“我们会和你一起作战。莫瑞甘，用魔法支援我们！”
闪电落在德凡特弓手间，莫瑞甘直接用行动回应了泽林的请求。
“……回去！”蕾丽安娜沙哑的嗓子说：“你会被困在这里！我已经是个死人了，你去帮助审判官，唯一能够改变的只有阻止上古者！”
“这说明你其实是相信的。”泽林挥剑猛击一名冲上阶梯的德凡特士兵，把他举起格挡的剑连同头盔一起劈开：“永远不要放弃希望，也永远不要放弃自己！你说你的主与你同在，他难道会告诉你拥抱死亡吗？没有一名真正善良的神，会愿意看着自己的优秀信徒死去！”
“我主与我同在。”蕾丽安娜喃喃低语：“我将在复仇的火焰去追随安卓斯特的脚步。”她再次弯弓搭箭，瞄着新出现的敌人。远方的天空，一尊数十米高的巨像正把它的脑袋转向红崖城堡，妖异的红光映照在竖窗上，令干涸的鲜血重新染上一抹嫣红。
“快回到法阵上，泽林，你不属于这里！”
箭矢射出，一名欲魔尖叫着捂着被刺穿的胸膛。蕾丽安娜用冷酷而坚定的目光盯着门外挤满庭院的大军。
“当烈火焚身时，我将为柴薪驱散这片黑暗！这不是属于你的战斗，回去保护审判官，她是最后的希望！在我的箭矢用完之前，不会有敌人突破这扇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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