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在裴清樾那些混乱的思绪里,唯一能让他认得清的，是自己“想答应”这个念头。
在他还不能理智分析其他事情的时候，他选择先遵循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其他不管，先答应下来再说,至于之前说的什么再也不去,情况不一样当然不能一并而论。
古秘书也从善如流地把平板收了起来，反正老板做什么自己的考量是最重要的。
但是···
古秘书不解地问：“裴总,如果想要更进一步的话，您不是更应该主动一点吗？”
怎么这还要让人家来邀请你呢？活该你最近天天emo。
裴清樾现在心情已经好很多了,也有了聊一聊的耐心，闻言抬眸：“更进一步？”
“您不是想跟云棉更进一步？”
“···”裴清樾，“我没说是她邀请我。”
有差吗？你的那个表情！
古秘书面无表情：“那我能问问,是谁邀请的您吗？”
裴清樾指尖在桌面点了点，薄唇轻启，眉梢都控制不住地扬了一些：“嗯,是她。”
古秘书：“····”
裴清樾也意识到自己似乎问了一句特别不过脑子的话,又道：“我没有要跟她更进一步。”
“裴总。”古秘书真的是看不下去了,叹了口气,“难道您现在还要告诉我您把云棉当做晚辈吗？”
提到这个，裴清樾目光微微暗了下去：“她不是。”
“对啊，既然她不是您的后辈，那您告诉我现在她邀请您去看话剧，你为什么会这么高兴？”
“我高兴吗？”
古秘书微微一笑,你说呢？
裴清樾沉默下来，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确实是挺高兴的。
这个认知让他有点陌生,就像是之前在云棉家楼下，看着云棉离开时，胸腔里突然空下来，忽的下坠感一样。
更进一步？进到哪一步？
还能进吗？
裴清樾虚心求教：“如果不是晚辈，怎么更进一步？”
不会吧，不会有人真把小自己几岁的人一直都当做晚辈吧？您到底是哪个世纪走出来的老古板！
古秘书：“裴总，您就没有把您和云棉的关系换个角度吗？不如我之前说的，感情？”
“男女感情，谈恋爱的那种。”
裴清樾：“？！”
他诧异又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秘书：“你胡说什么，荒唐。”
古秘书：“···”
ok，fine，咱不说了。
你了不起，你清高，蔫头巴脑的看到人家消息那么激动，现在说我荒唐？
裴清樾是真的觉得秘书说的这种事情荒唐，原本他还认为自己跟云棉一样是都是神兽，那至少是比其他人类合理的，但现在连这点关联都没了，还说什么合不合理的话。
不对，重点不是合理啊。
重点应该是，自己跟她原本就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人类的精神世界，真的好复杂。
他重新低下头去看自己回的消息，自己说都有时间，但云棉还是选择了一场在周末的。今天离周末还有好几天呢。
而另一头，云棉完全不知道裴清樾都在想些什么，她收到裴清樾的回复后，想到之前他已经看过了其中的一场，所以特意约了另一场，看完话剧正好可以出去吃饭。
约定当天，云棉很早就到了剧院，这是她休息的时候的一贯作息，来早了还能看看大家怎么准备，有什么不懂的还可以问问。
在短短的时间里，剧团的所有人对她的好感度已经达到了最高峰。
试问一个长得好看，又敬业，脾气还特别好，勤学好问的漂亮妹妹谁不喜欢呢，加上她年纪小，每个人都会对她特别优待一些，就连一向严格的岑希在看到云棉时脸色都要好几分。
得知云棉今天买了两个前排的位置，大家都很好奇她要跟谁看。
还没到时间就把云棉团团围住。
其实原本在吃瓜的时候，都知道云棉跟首富有点关系，大家也磕得很开心，但是熟悉了以后却又觉得，现在她还小，不要被男人骗了去，先独自美丽一段时间再说。
加上团里的人也熟悉后也八卦过云棉的关系，被她否认了，所以这会儿好奇呢。
面对大家的好奇和疑惑，云棉也无奈，但还是道：“是他。”
大家眼睛一亮。
云棉又斟酌了一下用词：“但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们是邻居。”
要素有点多，跟首富是邻居，说明云棉家世真的不容小觑，虽然知道她家境好，但以前只是想想，现在却有了一个实际的参照，至少也是要跟他家相匹敌的地位吧。
而且关系这么好，邻居哥哥什么的，不就是青梅竹马吗？
岑希看大家围在一起，出声道：“好了，整天怎么那么多闲心去关心人家的事呢。”
其中一个女生说：“我们是关心小云棉，漂亮妹妹应该是大家的。”
岑希也不是真的怪，剧团感情好他才满意，只是让大家去忙自己的事。
等大家散开以后，他又看向云棉：“最近沈轻在录节目，来剧院的时间比较少，你平时也可以跟陶则讨论一下，他也是学生，或许有些问题你们都会遇上相同的。”
这些天下来，云棉也知道陶则是个对演戏十分认真的人，对于自己可以学习的对象，她一向都会虚心求教的，所以点了点头。
岑希看她这么乖，又把最近遇到的问题给她说了一遍：“云棉，有没有人说过你会让人很有距离感？”
这话像是敲在云棉的心间上，她微微一怔。
有很多人会这么说，都说她给人有种不真实的完美感，就是落不到地上。
她轻轻点头：“岑希老师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这是个问题。”岑希说，“我看了孔导演发过来你在他拍了那个配角的完整视频，虽然你情绪到了，演技也有所提升，技巧也学到了些，但有点飘。”
“我觉得你把那个角色演好，有种可能是你找到了某种共鸣。”
句句说到了实处，云棉没有反驳，而是认真地点头：“是的。”
岑希问陶则：“你怎么看她？”
“说实话，原本我对你有些偏见，因为觉得你脾气不好，就是那种资源咖。”陶则诚恳地说，“但换种说法，那种偏见里至少足够真实，因为一个人七情六欲就是如此，有私心，有好的一面不好的一面。”
“但现在认识你以后，你每一件事都做得特别好，为人处世也好，找不到差错，不是说这样不好的意思，我是感觉你把自己放在了一个特别····”他皱眉，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换了个说法，“玻璃罩里，看到了你，但又是隔着玻璃看你，像是清楚，又像是不清楚那种。”
“本以为离你很近了，但又够不到。”
云棉抿了抿唇，自己会给别人这种感觉可能是跟过去的十六年经历有关，她习惯了如此。
岑希点点头，说：“也是希望你能把自己更好的融入真实里。”
陶则也突然想通了：“对对，你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你是这个世界的例外似的，很游离。”
“之前网上那张图，说是你的出圈神图，但另一种感觉也是，你是下落凡尘的人，本身就不属于这里。”
云棉被他们的形容吓到了，也有些茫然，怎么会呢？
她知道自己有些问题，但却也在试着去接受和做一个真实的自己了。
她问：“岑希老师，您这么说的话，是有什么方法可以帮到我吗？”
“有。”岑希说，“你这次的角色，前期要在尘泥中挣扎，中期又要干净不染尘埃，最后要是世俗里最倔强的人。”
“角色复杂度高，但其实我觉得中后期都可以慢慢练，你却的是最初的东西。”
“也就是地气。”
云棉大概听懂了：“接地气，要怎么接呢？”
“你出身良好，看得出来从小接受的教育也非常好，但最平凡的东西未必接触过。”
好像是的，没机会，没时间，也不被允许，云棉默认了。
岑希：“我建议，你吸收那些专业知识的同时，也去吸收吸收，平时我们城市各个角落的热闹，去看看人生百态。”
岑希没有遇到过云棉的这种情况，所以他这也是想了很久才想出来的一个比较合适的方法，毕竟看视频没有亲身经历的真实感强。
听到这里，云棉突然就想起了之前《唱将》比赛完后，她跟大家一起在海边吃麻小的时候。
那时所有人都在笑她吃东西的样子。
那就是百态中的一态吧，她确实没有怎么经历过。
想到了方法，云棉眼睛亮起来：“好。”
岑希这才道：“好，演出要开始了，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等岑希走后，陶则往外一边走一边问：“今天看的这场，你是第遍了吧？”
“嗯嗯。”云棉收回思绪，掏出自己的小本本，把刚才老师说的东西记下来，又翻开自己记的其他事项，“第二遍的时候理解了一点，但又整理了一点问题，想要再看一遍···”
两人讨论着走出了后台，这是已经轻车熟路地裴清樾也进了礼堂，一眼就看到两人头抵着头在看同一个本子的样子。
裴清樾：“·····”
古秘书是不陪着老板看话剧的，原本要在车里等着，但考虑到他可能会无聊，云棉也让他一起来了，可以跟自己的助理玎玎说说话，所以这一幕也被古秘书看到了。他轻轻地哦豁了一声。
裴清樾心里是知道这两人或许是有正事在说，云棉做什么事都是坦坦荡荡的，反倒是自己看着不是很舒服。
他迈步走了下去，气质颜值过于优越，才走了几步就被恰好抬头的云棉看到了，她露出笑给裴清樾招了招手：“清樾哥。”
裴清樾脚步顿住，站在原地。
这时候他站在高处，本应该是垂眸看她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云棉对自己笑的时候，他有种错觉，是她垂着眸在对自己笑，是她站得高。
片刻后，裴清樾才走到了她面前，问：“在做什么？”
“有些问题跟陶学长讨论讨论。”
因为陶则比自己大，进剧团也久，也是岑希老师的学生，加上现在剧团里只有云棉一个人在上学，大家便都让她叫大一点的哥哥姐姐叫学长学姐。
毕竟团里还有些老前辈，这样叫才分得开。
陶学长？
上一个还是严致学长。
裴清樾也看得出现，现在云棉跟大家都打成了一片，来来去去的人都会跟她打招呼，看起来人缘很好。
就连这个陶则，之前一直打量她，现在看着她却都是欣赏了。
以前他自我解释说云棉这样是因为她本身就是瑞兽，但现在他必须承认，抛去任何前提，她都招人喜欢。
不然自己也不会想见她。
默了下，裴清樾问：“他也要看？”
“不。”云棉还没说话，陶则就摇头，“我只是给小云棉讲讲需要注意的一些细节，这个剧我不用看，不过如果需要的话，也可以。”
裴清樾目光落在了云棉身上，不知怎么，他很希望云棉说不要。
“不用麻烦陶学长了。”云棉合上本子，“差不多的点都记下来了，谢谢，改天请你吃饭。”
裴清樾刚松下的表情又变得有点紧绷。
等陶则走后，他才问：“你似乎很喜欢请人吃饭。”
什么叫喜欢请人吃饭？
云棉否认：“没有呀，但应该要谢谢别人帮了我。”
裴清樾把道理梳理清楚：“所以，你每次说请我吃饭，也是为了谢谢我。”
“也不是。”
裴清樾眉梢微抬，下一句却听她道：“第一次，是想给清樾哥赔礼道歉来着。”
“·····”
行吧，还不如不听。
裴清樾表情有些淡，整个人都在高兴和不高兴之间疯狂横跳。
直到云棉递过来一个新的口罩，他微微抬眼。
云棉自己也戴上了一个，弯着眼睛笑道：“清樾哥你在网上还是挺火的，遮一遮。”
接过口罩戴上后，在云棉的带领下，裴清樾坐在了前排她身边的位置，心想，终于轮到我坐在她身边了，不是一直在后面坐着看。
两人坐定后，观众开始陆陆续续进场，离开场还有一会儿，察觉裴清樾一直没怎么说话，云棉知道他最近心情不好，所以主动偏过头问：“清樾哥，我有个问题。”
裴清樾微微侧过头，撞上她的目光：“嗯？”
怕被人听到，云棉凑近了些：“清樾哥，关于之前我们说的那件事，我是不是，唯一一个知道你的秘密的人？”
裴清樾没开口，他整个人都定住了。
以前倒不觉得什么，但现在他却不由自主地要去看云棉的脸，尤其是她下半张脸被口罩遮住以后，他只能看到她的眼睛，他一直盯着，盯得心一次一次重重地往下跌。
“清樾哥？”
裴清樾几不可察地眨了下眼，抽回神：“嗯。”
云棉心想，果然是这样。
她更加觉得裴清樾跟自己一样可怜了。
“其实你之前说如果我们是同类，那就是有共同的秘密，虽然现在不是，但我们也有了共同的秘密了。”她声音很轻，非常柔和，甚至还带着笑意，“所以清樾哥，如果你不介意，也是可以继续跟我说关于你的那些秘密的，我也很想听。”
毕竟是神兽，超酷的诶，她也很好奇。
裴清樾微愣：“想听？”
云棉点头：“嗯嗯，想听。”
她，就算不是瑞兽，也愿意听自己的事吗？
裴清樾几乎都被说服了，虽然误会了，但是她确实是知道自己秘密的唯一一个人，跟以前也没什么区别啊。
他觉得自己喉咙好像有点干涩，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嗯，你说的也有道理。”
云棉轻笑：“那就说好了，你可以把我当做朋友看的。”
“朋友？”
云棉歪着头，颇为放松，玩笑着的语气道：“不是吗？如果不是那十六年，我们早就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吧，我小时候觉得你特别酷。”
裴清樾心想：你不是觉得我酷，你是觉得我好看，整天想要给我做媳妇儿。
想到这里，裴清樾忽的一怔住了。
如果按照正常的时间走，自己跟云棉一起长大，那婚约会走到哪一步？
裴清樾几乎是胆战心惊地发现，如果当初的人没变，而是自己陪着身旁的人一起长大，自己现在如果要用物种原因去退婚，他一时竟然开不了口。
这个念头让裴清樾开始错愕。
但云棉却没发现，她膝盖上还摆放着自己的小本本，心里记挂和老师说的事情。
她闲聊似的问：“清樾哥，我听我哥说你很少会参加他们的活动，每天作息也都很规律，这么多年，你是融入了我们的生活了吗？”
裴清樾思绪混乱，但嘴上却还是在回答：“没有。”
其实云棉能够猜到，裴清樾给自己的感觉就是如此，不然他也不会对于有一个同类这么高兴了。
想到这里，她突然笑起来，眼里微微闪着光：“清樾哥，那你想不想试一试？”
裴清樾觉得自己的嘴和自己的大脑都是分离的，问：“试什么？”
“试试融入，看完话剧我们去试试吧。”云棉伸手，纤细的指尖指着外面，“你之前不是说让我带你一起找乐子吗？一起去吗？”
裴清樾想也不想：“好。”
说完这句话后，他总算在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惊和错愕中得到了结论。
如果婚约继续，他现在是真的，不会主动提出来解除婚约的。
这个结论比任何一个答案都让裴清樾觉得难受，却又让他觉得···心颤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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