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打人
闻警予没说话，转身进了宿舍。
万狄还不明白情况，看向白宋：“那谁啊？你认识吗？”
白宋手指还保持着拿烟的姿势，想往嘴里送时才发现烟已经被自己扔了。
他那股烦躁的邪火不知怎么又窜了上来，拉着万狄回屋关上了阳台门。
万狄容量不大的脑袋此时塞满了一千个问号：“不是，那人是谁啊？你怎么在这？等会？你住这屋？今天搬进来的人是你？”
白宋还没来得及回答他，他们宿舍就响起了敲门声。
白宋抬了下眼皮向门口望过去：“……我就知道。”
宿舍里另外两个人比他俩离门近，他俩只知道刚才阳台在吵架，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反正这俩哥一进来就一副狼狈为奸的样子。
看白宋和万狄都没有要动的意思，其中一个离门近的只好去开门。
外面站的那个人第一眼只能用形端表正来形容……虽然第二眼就能看见他穿的是拖鞋。
闻警予身上披了件高三校服，面对比自己高一年级的学长本能的畏惧加上闻警予身上自带的那种高干气质，让开门的那个男生一时竟有些局促：“啊，不好意思，你……找谁？”
闻警予脸上看不出情绪，语气还挺礼貌：“麻烦叫刚才在阳台上的那两个人出来。”
闻警予当了半年学生会主席，半年多团委总书记，没想到有一天抓纪律能抓到宿舍，还是他洗漱到一半的时候。
他起初只觉得这个染着黄头发就敢来上学的小孩可真是漂亮又叛逆——但没想到他会叛逆到这个程度。
所幸，他还兜得住。
他看着站在他跟前的白宋，漆黑的眸子里浸着一点笑容：“学校混熟了？能耐了？”
白宋无话可说。
闻警予看向万狄：“去把你们隔壁宿舍那个也叫出来。”
“我？”万狄难以置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单明聪宿舍，“叫他？”
白宋大约是看出闻警予有话要对自己说，一脚踹在万狄小腿上，低声对他道：“赶紧去！”
万狄没辙，低声骂了句“卧槽”去叫人，宿舍门口只剩下闻警予和白宋。
白宋抬头看着面前的人，虽披着校服踩着拖鞋却也看不出埋汰相，相反居然有一种领导微服私访的感觉。
特别此情此景，总让人觉得有种似有若无的熟悉感。
“看我干什么？”闻警予迈过来一步，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附在他耳边低声道，“我说你抽烟是不是又给我来死不承认那一招？”
初秋的夜，楼道里凉气很重，他温热的呼吸缠绕在空气里，落在他耳际，分外明显。
总觉得他像是故意的。
白宋不自在地耸耸肩膀，干脆后退了一步往墙上一靠：“你有证据我就认呗。”
“行。”闻警予点点头，抬头看了一眼寝室门卡上的班级：“高二文信（3）班是吧？叫什么名字？”
“文义（3），”白宋冷笑一声修正他，“白宋。”
“什么？”听见那两个字，闻警予的表情一瞬之间变了，他近乎是错愕地看着他，似乎是想要再逼近一步，仔仔细细将他从头到脚看个透彻，他喉结上下滑动，问他，“你说你叫什么？”
“怎么？”
闻警予闭口不答，漆黑的眸子幽静暗沉，像是刹那间熄灭了星光的宇宙。
白宋。
几分钟前他戏谑着想，不管他是个多叛逆多混蛋的小孩，他都要得起。
可他偏偏不是。
他要不起。
他愣了良久，突然软下语气问他：“后背疼吗？”
“给你来一杆子试试？”
闻警予偏过头：“……塑料的。”
“废话，铁的我人就不站这了。”
空心的塑料打人确实没多疼，何况本来也不是瞄着人扔的，可偏偏那一下正好撞在了白宋凸起的肩胛骨上。
“对不起，”闻警予看着他，“是我考虑不周。”
这时万狄带着单明聪走过来，万狄摸着鼻子道：“人叫出来了。”
没人搭理他，他这才察觉到气氛不对，站过去和白宋靠在一起，小声问他：“你俩咋了？”
白宋偏过头去不说话，脸上写满了烦躁。
莫名其妙回来上学，莫名其妙阳台对骂，莫名其妙被人打一杆子，他怎么知道怎么了？
闻警予的视线有意避开白宋，看向另外两个人：“我不关心你们三个人对骂是为什么、谁挑起来的，我都一视同仁，个人量化每人扣2分，记警告处分，没问题吧？”
万狄和单明聪都说没有，只剩白宋没回话。闻警予正想着还能说点什么，就见白宋只穿一件半袖在楼道里微微有点发抖。
不知是冻的还是气的。
入秋楼道确实比屋里要冷得多。闻警予抬手捏了下眉心：“处分我会往上报，你俩先回去睡觉，单明聪留下。”
万狄拉了白宋一把，白宋却没动。
万狄不理解：“白宋？”
白宋没回应，挣开他的手，一拳向着闻警予的右脸砸了过去。
事出突然，闻警予本能地躲了，但脸上挨一拳还是受了股不小的力道，脸一时有些发麻。
万狄反应慢了半拍，赶紧来拦，阻止白宋第二次动手。
白宋挣开万狄，站直了看向闻警予，原本颜色就浅的眼珠在楼道昏沉的灯光照射下好像更淡了。
“别客气了，”他说，“连这一拳一起算吧，晚安。”
白宋说罢转身回了宿舍，倒没甩门，就那么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万狄依旧不明就里，只好跟上去，进宿舍后和闻警予赔个笑脸关上了门。
闻警予用舌头顶了下腮，没什么感觉。他刚才往后撤了一步，受到的劲儿还是不大。
他看着剩下的单明聪，面容沉下去换上一种不带感情的淡漠：“你是学生会的人，我管不到你，但纪律违纪是公事，你明白吧？”
完全公事公办的语气。
单明聪不敢不明白，只能点头。虽然学生会和团委割裂时他选了文时欺，可他看到闻警予总还是莫名其妙地发怵。
闻警予点点头：“至于学生会那边怎么处理违纪成员是文时欺的事情，我只尽我的职责。”
可怜万狄直到跟着白宋到屋里也没整明白状况：“不是，白宋，那到底是谁啊？我看着怎么还老觉得有点眼熟呢？他凭什么扣分？学生会的？学生会的也不成啊，我和单明聪对骂有你什么事？这不冤枉人吗？”
白宋看了眼门口，没说话。
“你这样的，想扣分以后有的是机会。”
白宋无端想起这句话，冷笑一声。
谁知道呢，在闻警予眼里，他可能就是那个违纪的胚子。
“万子，我问你个问题。”白宋夹着根没点着的烟，忽然沉声问道。“你们这揍团委书记一顿一般怎么处分？”
万狄：“？”
看万狄不回答，白宋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最大的那个。”
万狄：“？”
“谁？你打那人是谁？”
这是一个有很多人无眠的夜晚。
闻警予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嗡嗡”的回声。
白宋。
他早就该想到的。
世界上哪还会有第二个这么漂亮的小孩。
精致的，烙印在他记忆深处的，让他十八年没再多看过女孩子一眼的，那日只是一眼从窗户望下去便移不开视线的……
都是同一个人。
都是他。
从小人们就告诉他那是个错误，可偏偏每次都错得像宿命般必然。
之前种种靠近试探和刻意撩拨都是在想什么啊，他抬起手臂盖住眼睛，一遍又一遍问自己，闻警予，你怎么敢的？
他是多干净的小孩，你怎么敢把他拉上不归路？
白宋同样睡得特别不踏实。
他做了好几个乱七八糟的梦。
梦见那日华林中学门口的混乱与血迹。
梦到被路人拖上摩托不省人事的柳向东。
但更多的，是梦见他还很小很小的时候。
小到记事都还不完整。
小孩也不知谁刚偷完谁家的鸡还是刚摸完谁家的狗，一身是泥，耷拉着脑袋站着。
对面是一个比他要高了将近半个头的男孩，即使是在梦里，那人也给白宋一种非常非常熟悉的感觉，使白宋觉得自己一定是认识他的。
于是白宋费尽全力想看清他的样子。
可他无论怎样看他，都只是一团比他略微高一些的、很模糊的人影。
到最后白宋只听见他带着稚气却故作严肃的声音：
“白宋，你能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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