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夜色渐沉,月上山头,湖岸边空旷无枝叶遮挡,水面上仿佛被洒了一层银色的辉芒,碧波倒映着幻月,泛起一层层轻盈的细浪。
不远处的一片废墟中,火光燃亮了一方天空,依稀可见火星蝶在篝火边扇翅飞舞,在这暗夜里看来格外醒目。
我把驴拴在一棵长在水边的树上,带着维克来到临近湖中心的位置,这里是整片亚基尔湖最安全的地方,远离巨型螃蟹和陆生海鞘,水也是相对来说最干净的。维克拿出同伴们的水囊,接二连三装满水,我则是摸索着从衣兜里掏出一只红宝石圣杯。
传送到艾雷教堂的第二天一睁眼,我就找咖列买了一套锁甲穿。当时我身无分文,匕首要拿来防身,只能用唯一的圣杯换锁甲,可是咖列只看了一眼这只杯子就摇头说不敢要,最后衣服还是打借条买的……
不过今天帮他赚的卢恩买这身锁甲肯定是绰绰有余了!
装满咖列的水囊,我开始一杯杯给自己舀水喝,每一口都是无债一身轻的畅快!喝着喝着,不经意瞥了一眼,发现维克正若有所思地盯着我手里的杯子。
“这个杯子……是小姐的吗?”他问。
“当然不是,这是一位朋友送给我的……”
“……朋友?”维克惊讶地挑眉,目光也变得有些奇异:“什么样的朋友?”
想到圣杯的主人,我脑海里闪过出一道单薄瘦弱的身影,有些伤感:“是一位指头女巫,她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了,可惜以后大概是见不到了。”
听见是指头女巫,维克蹙眉,我奇怪道:“怎么了?你认识杯子的主人吗?”
“不,”他摇了摇头,“没什么~”
明明就有什么吧!我不满地瞪他。
维克假装没有看见我的眼神,突然话锋一转,粲然地笑了:“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小姐叫什么名字呢?”
“哦,我叫……”我刚要开个头,维克却仿佛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碧瞳闪闪:“这一次,小姐可不能再像之前那样随便编一个名字骗我了,不然我可是会伤心的哦~”
我的表情瞬间漂移了一下:“……之前?”
“所谓的家乡,小姐不会以为我真的会相信吧。”他朝我眨眨眼,笑盈盈的眸子里倒映出我震惊的神色。
我顿时就傻了,怎么回事贝纳尔?说好的这家伙会轻易相信别人的呢!
我窘迫极了,结结巴巴:“你、你怎么知道的!”
维克对我的反应十分满意,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笑得像只狡黠的猫咪:“因为我聪明呀!”
我:“……”
“其实很简单,”维克收起嬉笑,正色道:“交界地之外目前所有已知的地名,我都知道。举个例子好了~比如我和贝纳尔所在的‘暮临魂丘’,距离‘雾’已经算是近的了,可也足足走了约十日才抵达宁姆格福。即便是从离‘雾’最近的‘先民荒冢’出发,也要走上约五六日。别说我从没听说过‘神州大地’这个名字,就算它真的存在,肯定也比最远的‘伊斯蒙岛’要远的多,才能不被地图所记载。如此一来,按照小姐的脚程,从那么远的地方出发是不可能比我们先到这里的吧?”
我靠!这种细节都能注意到,你是把交界地之外所有大陆的地图都背下来了吗!
我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这都能歪打正着,怪不得他是前男主,而我连赐福的指引都看不到!
“我明白小姐对我的顾虑,毕竟我们才认识不到一天,你对我有所防备也是理所当然的,”耳畔传来依稀含着期盼的声音:“但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而已,只要一个名字就好……小姐放心,我绝不会多问其他事情的……”
“……可以吗?”维克清澈的眸子注视着我,声音渐渐低下去,像是在恳求。
我的脸好像又热了。
只是一个名字的话……告诉他应该没关系的吧?反正只是个不存在这个世界的名字而已。
“好吧!”我摸摸鼻子,小声道:“我叫高冷……觉得发音奇怪的话,就叫我阿冷好了,而且……”迟疑片刻,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你冤枉我了,关于我的家乡,我并没有骗你……是真的。”
我们华国外号就是神州大地嘛!委屈。
维克愣了愣。
“至于为什么会比你们先来到这里,因为是那位女巫把我送来的啦!当时她在等属于她的褪色者,见我衣衫褴褛饥寒交迫风尘仆仆一个人怪可怜的,一时不忍就把我送来了……”
第二次听见我提起指头女巫,维克再次皱眉,沉吟道:“指头女巫的确有将褪色者送往圆桌厅堂所在的大赐福的能力,但把人送到其他赐福……闻所未闻。”
他这么一说,我才惊觉哪里有些不对,要是游戏里的指头女巫能把褪色者送往各个赐福点,那还要玩家自己跑图摸赐福干嘛?
但话又说回来,这里是真正的交界地,不是游戏,一切变动皆有可能发生,说不定这就是其中之一呢……
“你确定她是指头女巫么?”维克神色难得地认真起来。
“她出现在玛莉卡教堂,说在等自己的褪色者,不是指头女巫还能是什么人?”我不解。
“嗯……确实,这就奇怪了……”维克喃喃。
这家伙从见到圣杯起就一直怪怪的,听见杯子是指头女巫送我的之后整个人就更奇怪了,我看得着急,催促:“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呀!”
维克犹豫片刻,伸手拿过我手里的圣杯,举杯对月:“阿冷小姐,你能认出这杯子上雕刻的图案么?”
我愣了愣,仰头眯起眼睛仔细看杯身上的图案,然而只能依稀辨认出是一棵形状抽象的树,半天也没看出个名堂,不解道:“这不就是一棵树吗?”
“是树,但却不是一般的树。”维克想了想,解释道,“交界地的人们信奉黄金树,比如罗德尔王城就会在物件上雕刻黄金树的图案,王城里的骑士们穿的铠甲和头盔上也是如此,据我所知,交界地只有罗德尔王城的图腾是树,并且,是黄金树……”
他看上去有些不确定,道:“但是……我曾经在书上见过圣杯上的这棵树,只是……它不应该出现在交界地,或者说,不应该有人知晓它的存在……”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湖面上刮过一阵冷风,岸边的灌木从里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不远处的龙息废墟中传来几声腐败野狗的吠叫。
我没由来的打了个寒颤,总觉得气氛冷飕飕的:“所以呢?它究竟是什么?”
维克没有动静。
“你不要说话说一半呀!”我推推他,岂料这一堆,他整个人突然软绵绵地就倒了下去,手一垂,红宝石圣杯滚落在水中,溅起一串水花。
恐惧在刹那间袭遍全身,后颈一阵麻意,我僵在原地,良久才扑上去,用力摇晃倒在水中的人:“维克?维克你怎么了!别吓人啊!”
维克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般,我颤抖着手去探他呼吸,鼻端气息平稳,证明他此刻还活着,这让我稍微安了点心。我片刻都不敢耽误,当即踩着浅水一路飞奔至拴驴的树边,三两下扯了绳子,牵着驴往回走。然而,这只驴对亚基尔湖中心有什么东西一清二楚,怎么也不肯迈动脚步,我又是哄又是求,死拉硬拽地把它拖到了维克身边。
然而我低估了自己和骑士之间身高体重的差异,光是抱起维克半个身子就耗尽了我吃奶的力气,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把他抱到驴身上。我又急又气,试了又试,试一次就要把维克摔一次,最后都被自己的没用气哭了,靠在驴身上边抹泪边喘气。
有轻微的脚步声踏着水波靠近。
心脏一阵紧缩,我猛地回过头。
……
碧波微漾,来人一袭素白的斗篷,流水般的银发随着弯腰的动作尽数倾泻而下。
她伸出一只纤细的手,拾起孤零零躺在水里的那只红宝石圣杯,动作如同拈花般矜贵优雅。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声音不自觉地带了几分欣喜:“托莉娜……?”
少女安静地立在那儿,长长的衣摆浸了一角在水里,垂眸注视着手中的圣杯。几日不见,她似乎变高了点,脸色也更加苍白了些,泠泠月色下,如同一块晶莹的冷玉,美的脆弱。
她也认出了我:“哎呀,原来是褪色者小姐啊。”
尽管她表现出一副意外的样子,语气听上去却一点也不意外:“这只圣杯,你不要了么?”
“没有!我怎么可能不要!”我用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焦急的语气连连否认,“刚才有点忙,一时没来得及捡……”
托莉娜“哦”了声,没说什么,把圣杯递给我。
我连忙接过来,十分宝贝地揣进怀里。虽然很想问问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眼下把维克带回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我走到维克身边,吃力地抱起他半个身子,仰起脸:“抱歉托莉娜,你能不能帮帮我,把他抬到驴背上?”
仿佛才看见这里还有另一个人似的,托莉娜奇怪地道:“他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很突然的就昏倒了。”
托莉娜抱臂站在原地没动,秀美的脸上没有明显的表情,似乎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瞧了一会儿,她突然转身走了。
我愣了下,手一松,站起来就追了上去,“托莉娜!你要去哪儿?”
她连头也不回,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冰凉的手拉起我径直朝前走:“不用管他,他醒了会自己回去的。”
我被她那句“不用管他”惊呆了,愣是被她拉着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抽回手,停下脚步:“这怎么行!把他留在这里太危险了,这可是……龙的地盘啊!”
托莉娜驻足,侧过半边脸瞧我,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弧度:“怕什么,他身上有赐福,死不了的。”
我急了:“那也不行!他是我的朋友,我怎么能把他一个人丢在湖边呢!你帮帮我,我们两个人肯定可以把他带回去的!”
她好笑地瞧着我:“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怔住。
这……需要为什么吗?只是帮我把人抬到驴背上而已啊!
托莉娜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感觉和上一次完全不一样了……
我扭头看了一眼身后躺在水中毫无知觉的维克,又转回来看了看托莉娜,不确定地问道:“那个……他应该不认识你,也没有惹过你吧?”
托莉娜不由笑了,薄唇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那笑在凉薄的月光下,莫名显得冷情。
“他的话太多了,我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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