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自从安生离开安阳,白傅心里总是很不自在,也是说不清的不自在。一个在刚从南京逃出来不久的小年轻,又怎么突然变得这般成熟起来,要知道,他差点在阁楼里杀了自己。越是不安,他就越想知道安慧到底是怎么了。
一天清晨,白傅被一阵炮仗声吵醒,白府门口很是热闹,像是在准备搞什么东西,他起身走出自己的房间,打算出门看个究竟。
白傅的房间就是之前白老爷子的房间,那是大宅的正东方的一个大房,白敬见哥哥回来,他就命人收拾了,自从老爷子去世后,这间房就一直空着,而白傅以前的屋子早已脏乱不堪,堆满杂物。
当白傅走到门口,只见一个年轻人在命令手下的人放鞭炮,周围的下人都在忙前忙后准备着祭祀用物品,他拦住一个下人问到
“哎,你们这是?”
“你谁呀?”
白敬这时候走了出来说“不得放肆,这是大老爷。”
周围的人都跟着叫起了老爷来。白傅应付了一下,这时候一个年轻人走来,他对着白敬喊了一声“爹”。
“噢,大哥,这是我的儿子,生龙。”
“想不到这些年,你都儿子这么大了。”
还没等白敬说话,白生龙说到“二十”
“二十了?来,大爷瞧瞧。”
白敬喊道”生龙,还不上去给大爷磕头。“只见白生龙啪一下跪地磕了几个头。
”好了,起来吧,这已经是民国了,不兴这玩意儿。“
”大哥好不容易回来,还没见过呢,应该的,长兄为父。“
”好啊,好啊,年轻气盛,现在在哪上学?“
“噢,他不上学了,从小不爱上学,喜欢水浒传,三国这些,整天舞枪弄棒,甚是给我惹麻烦。“
”爹,我有在帮你打理良田。“
白傅看到已经二十岁的白生龙,想到自己这些年出去当兵,虽说平步青云,但是未曾爱过一人,家国大事远比儿女情长重要,在白傅心里,现在想着的还是怎么让整个村子的人撤走,外面的世界千疮百孔,白家村依旧丰衣足食,白家这些年依然风生水起,他也感谢祖宗神灵的庇佑。
白敬说“当年你走之前我就跟安眉一起了,噢,大哥我还有一个女儿,叫生莲,我送她到长沙念书了。”
“甚好,甚好,这娃都二十了,女儿也应该不小了,这么算算,我离开家?”
白敬说“有十几年了。”
“是啊,一眨眼十几年过去了。”
白敬吩咐着周围的人准备好祭祀用的东西,全部放在门口,白傅问到“你这是打算做甚?”
“村尾出村到长沙城那里,有一段时间,不停地闹鬼,我就安排人修了一个塔镇邪。这不,今天是初一,我地去寺庙里祭拜一下。”
“村尾?在官道那边?”
“是啊,总是有人在那大晚上的哭泣,你也知道,咋家有两个酒坊在哪。”
“噢,这个我知道,咱两小时候经常去那里,那还有两棵果子树。”
“对咯,大哥先不跟你说了。我地去准备准备。”
“行吧,去吧,噢对了,让你到时候安排这些人去长沙城的事怎么样了?”
“大哥,没那么快打仗,这不,武汉那边还打赢了几场咧,鬼子没那么快到长沙。”
“你听我的,不然这里的人都地跟着遭殃。”
“眼下正是白酒出滘的日子,等我忙完这阵子,我们就搬。”
说完,白敬带着生龙和几个家丁出去祭拜去了。白傅一直不相信鬼神的存在,心估计着是有人想对白酒下手。
吃过早饭后的白傅来到了村尾的酒坊。那两间酒坊是白家最古老的酿酒作坊,地方很大,院子有高粱大米的仓库,直入院子有个大屋,屋里有几个大蒸炉蒸炉很高有专用楼梯通过绳索拉那些材料投放,那是蒸煮材料用的,他们不烧煤而是烧柴,但是又不能有烟,所以烧柴的工人往往都是些比较年长的有经验者。屋内用大草席铺开,蒸熟的高粱大米又通过工人搅拌翻面后直接倒在地上摊开,降温。
酒坊院子有个大水池,那是直接从明月泉(白家村的一座叫明山的源头流下来的水形成一个泉)通过地下管道,流进大水池,那是老爷子当年想出来的妙招,用泉水酿酒,酒坊除了蒸煮的那几个是五大三粗的男人外,其他大多是女性,而且都是十七八岁少女,她们的作用就是,每天一大早过来洗干净身子,洗干净脚,然后穿上很薄的衣服每天不停地在蒸熟摊开后的高粱大米上,来回不断走动,跳踩,经过一整天的劳动才弄成一个个酒曲出来。还没完,屋子里有个暗道,是直通地下的,暗道也不算深,但是走下去很费劲,地下有个滘,那才是真正酿酒的地方,到处都是缸。
白傅走了过来,起初,作坊的人都不认识他,还想赶他走,直到一个出现在龙王庙的女子说到“这是白大老爷,是咋们族长白敬的大哥。”酒坊那些年老一些的还是一下子认出了这是白傅少爷,这才让白傅进去。
多年当兵生活,回到这,让他一下子仿佛回到了童年,老爷子带着两兄弟一起酿酒的情景,当时就只有这一个酒坊,隔壁的那个还是在他离开家乡去当兵的时候才起的。到了现在,整个安阳和白家村都是自己家的,白傅才感到家族的兴旺,这让他再次想起,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抛开家业去当兵,看尽生死。
夜里,白敬祭祀回来,他们习惯傍晚祭祀,说是化解恶灵的仇怨,让白酒生意蒸蒸日上。但眼下鬼子就要打过来了,白傅在看完酒坊,就立刻去安排大撤退的准备。一方面他让人多购买牛马和打造木头车,方便携带家当撤退。一方面他又让人召集了所有带枪的护院,时时刻刻巡逻安阳村口,但也不能惊动了国军,让他们自由散漫地巡逻,因为白傅是国军营长还是出逃了的,他害怕惹上事端,长沙不同南京,这里都处都有革命,弄不好摊上事,害了白敬。
夜里两兄弟才真正坐下来倾谈了一会,晚饭过后白傅来到院子,现在还是隆冬,但显然他穿的有点少,白敬让安眉去房间里拿出自己的几件大马褂大棉服这些送到白傅的屋子去。他自己走过来,递给白傅一支烟。
“你以前不抽烟的。”
“嗨,还不是去了南边后,老是跟着些走南闯北的商人,这不就染上了。”白敬说完用火柴点上嘴角的烟,再点上了一跟凑到白傅面前,白傅低下头点上了烟,一边抽一边眼睛里似乎强忍着泪水。
“好烟啊。很久没有抽过这么好的烟了。”
“洋人的,对了,大哥你是怎么回来的?“
白傅把怎么从城里逃出来,怎么看见屠杀,在屎楼的一幕,在怎么逃到船上的事情,都告诉了白敬。
白敬听后,双拳紧握,砸向护栏,“这群天杀的小鬼子。听大哥这么说,看来白家村这次逃不过这一劫数了”
“嗯,到处都是抓人,不久伪军就会先来,咋们地想法子了,最起码让老人孩子先进城,白家村远近闻名,鬼子肯定会盯上着,这里每年还给国军提供粮食呢。”
“大哥说的对!”
“对了,白敬,我还是想问你安慧的事?”
“就是跟你一起回来的那个人的妹妹?”
“对,他叫安生,他就一个妹妹,我地帮他。”
“大哥,我也不想瞒你,安慧本来是我们酿酒房的一名酒娘,其实前不久已经去世了。”
“死了?“
“嗯,就吊在村尾酒坊的那棵果树上。”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白傅明显生气了,他丢下烟头,狠狠地踩了两下。
”我有苦衷,她是自杀的。那会酒坊还在酿制白酒。我.......“白敬说到
“你知不知道,安生已经南下了!“
“什么,他走了?“
“就在昨天晚上。”
“都怪我一时糊涂了,刚开始见面的时候,听名字我就知道,他是安慧的哥哥,但是那会龙王庙在大摆筵席,我又在忙工人的事情。一时间太多事情了,我.....我解释不清,只好让安眉去跟周围邻居说,我送她出嫁了,南边的一个富商看上了她,我也是糊涂了。”
“解释不清?不行,我地去找他,听说南边也失守了。”
“大哥,大哥,你先冷静。“
“你让我怎么冷静,是我救他出来的,也是我支持他南下,现在你跟我说,安慧已经死了,我怎么跟他交代,你还联合起附件邻居,说她嫁到南边了,你过分啊。”
“我......“
一时间,白敬心里头也是怀着自责,但是为了白家,为了这个家族,他只好不说,他让手下的人,马上去追回安生,安生估计这个时候还在长沙,没走多远。
白傅虽然很生气,但是想到自己差点开枪杀了自己的弟弟,也心中有愧疚感,他不好过多指责,老爷子已经去世了,白敬才是族长加村长,他还要跟国军的军官周旋,还要处理白酒生意,其实他还有个不争气的儿子,也就是白生龙,白傅起初认为这个侄子年少有为,年轻有气魄,但是在酒坊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些工人有明显的伤疤,再去到高粱地,安阳的高粱今年也算是减产的厉害,土地贫瘠只因白生龙不理安阳,整天花天酒地。白敬在白家村打理白酒”白露“的生产,他让儿子去打理安阳的良田,等白傅真正下去田地看的时候,他才知道,一切的美好的东西都是纸张,轻轻火烧,就会焚烧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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