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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花婆婆(十一)


九十九.

        她的背一点儿也不痛了,每天都高兴地出去撒种子。

        大家都叫她:

        “又老又疯的怪婆婆。”

        ——

        陈珊的朋友不多。

        高中时代认识一直交往到现在的好姐妹有一个。

        其他的,也不过是泛泛之交。

        而那个与她关系最好的朋友,如今不在国内,在忙活自己的事情。

        陈珊也不想去叨扰她。

        但是有些事情,陈珊又莫名其妙地想和别人聊聊。

        大概是倾诉欲作祟。

        自前天的参观大会之后,公司已经没有什么活动了,YT公司在短暂一天的放松过后,又开始了正常的工作节奏。

        陈珊今天,却还戴着那条金色的项链。

        她摸摸自己脖子上的项链,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把它摘下来。

        “珊珊,你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太好?”陈珊照常抱着资料文件,走进严塘办公室时,严塘抬起头细细端详着她说。

        陈珊有些错愕,“怎么了?我脸色很差?”

        她说着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脸。

        “是昨天晚上没休息好?”严塘挑挑眉说,“你工作归工作,还是要好好休息,不要把自己累垮了。”

        严塘知道陈珊工作狂的性子,一旦她投入到工作里去,那就真的是全身心投入,甚至可以做到不吃不喝。

        与此同时,陈珊还是个完美主义者。

        就算她再疲惫再憔悴,她也会化妆把自己打扮得精神又靓丽。

        按她的话说,就是,没有什么是不能用一杯冰美式解决的。

        如果有,那就两杯。

        所以,她今天这样有些魂不守舍、面容忧郁的模样,实在是少见。

        “没,我休息得还行。”陈珊摆摆手,“不用担心我,我还好。”

        严塘闻言,把手里的菊花茶放到桌上了。

        他坐正,又上上下下扫视陈珊一番。

        “你这样子可不像是‘不用担心’的样子,”严塘说。

        他和陈珊这么多年的交情了,多少还是知道她的。

        她的‘我还好’,很多时候,翻译过来就是,‘我不是太好,但我觉得我应该可以扛得住。我不想麻烦你,所以我不想给你说发生了什么。’

        “你坐着,我们俩聊聊。”严塘让陈珊坐他办公室对面的椅子上。

        陈珊摆摆手,正想说不用,自己没怎么。

        严塘却看出了她的意思。

        “你坐,我们两个谈谈,”他又指了指椅子,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以前公司刚建立起来的时候,我们俩又不是没这么聊过。”

        陈珊想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YT公司刚起步的时候,严塘和陈珊的压力很大。

        融资的、项目的、贷款的、扩招的等等压力一下子就压了下来,像一块巨石突然就压在一颗还不茁壮的树上。

        那时,严塘极其强大的抗压性体现出来了。

        陈珊每每遇到什么失误和问题,心态快崩溃时,严塘会和她面对面坐着,两个人一边聊解决方法,一边聊点儿别的事情。

        那会儿严塘和陈珊面前一人一杯热的脱脂牛奶。

        热牛奶上的飘忽的蒸汽,还有顺滑的口感,陈珊现在都还记得。

        慢慢地,陈珊强大的心理也逐渐被塑造了出来。

        她变得越来越独立,越来越强大。

        和严塘的聊天也从阶段性的一星期两次变成一星期一次,然后是半个月一次,接着是一个月一次。

        最后是再也不需要了。

        她已经可以一个人,处理好所有自己负责的事情,并且调节好自己的心态了。

        这样想来,不知道为什么,陈珊居然还有点怀念当初来。

        她以前还是一个空有野心抱负,心理却还不够成熟强大的小丫头片子。

        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严塘塑造了她。

        “没牛奶了,你将就点,就喝菊花茶。”严塘拿一次性的杯子,给陈珊倒了杯菊花茶。

        他也想起以前创业初期,他和陈珊面前一人一杯热牛奶交谈的过去了。

        他们两个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那会儿的陈珊很稚嫩,严塘也很稚嫩。

        陈珊接过茶,在办公桌对面坐了下来。

        “珊珊,你是不是最近家里发生了点什么?”严塘看陈珊问。

        他多少也知道点儿陈珊家里的情况。

        陈珊摇摇头,“你早就知道我和他们划清界限了。”

        她捧着菊花茶喝了一口。

        严塘的菊花茶是泡好后凉着的,喝下去有几分爽口。

        “那是怎么回事?你看着忧心忡忡的。”严塘问道。

        “……也不是什么事情。”陈珊望着面前的严塘。

        她和严塘也可以说是老朋友了。

        其实在她这么多年的成长路程中,把她雕琢撑如今的“陈珊”的,她的母亲是一个,她的那个朋友是一个,严塘也是一个。

        严塘看着陈珊的眉眼很平静,他等着陈珊继续说下去。

        他不带什么表情,面上看着有些不近人情的冷漠。

        别人都说严塘凶神恶煞,陈珊也经常听公司里的小姑娘说,‘严总瞧起来就是那种很桀骜不驯的人!’

        ‘怎么?你不喜欢啊?’

        ‘哎呀,帅倒是帅,我也喜欢这种。不过吧,我觉得,一般的女人,肯定驾驭不了严总!’

        但是其实,陈珊一直都知道严塘不是她们所想的那样。

        严塘这个人,他的内心是柔软又干净的。

        就是不知道,谁能走进他的柔软和干净了。

        “……怎么和你说呢,我这两天不知道为什么,老是想起我妈……”陈珊又喝了一口菊花茶。

        她缓缓地说,“你也知道,我妈活着的时候做的那堆破事——她去给别人当小三做人情妇……”

        “我读小学的时候,还在乡下。周围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老师阴阳怪气骂我妈是个**,同学嘻嘻笑笑问我,‘你妈呢?在哪呢?’,那时,我就觉得,她这种人真恶心,她肯定是不爱我,才会做这种腌臜事。”

        “后来,她又说这个世界上,她最爱的就是我了。我是她和她爱的男人生下的孩子。这么多年,她给了她能给的最好的教育,最好的资源,她把她的钱全部存着,留给了我。”

        陈珊说,“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她了。”

        “我原本以为,她已经彻底从我的生命里消失了,我不在意她了,也不会再在想起她时难受了,”她着,又轻轻地捻了捻自己脖子上的金项链,“可是,这几天我又想起了她。”

        金链子一直都被陈珊保养得很好。

        这么多年了,它依旧金光闪闪,像一条在岁月中,依旧波光粼粼的小河。

        “我想起我的母亲,我对她的爱和恨又被唤醒,这让我觉得很折磨,”陈珊对严塘苦笑了一下。

        “她就像是一抹阴影一样,在我的影子里,一路跟着我。在我觉得自己已经走出来时,它就会又来敲我的门,问我,‘嗨,你还记得我吗?’”

        陈珊顿了顿。

        她忽然有点说不出话了,她感觉自己的鼻子和眼睛都酸得她不能呼吸、不能睁眼。

        严塘把一张餐巾纸递给她。

        陈珊接过,低声说了句,“见笑了,严先生。”

        “没什么见不见笑的,陈珊。”严塘淡淡地说。

        陈珊对着自己有些红闷的脸上扇扇风,想把脸上眼泪滚过带来的炙热扇退点。

        “我始终……没办法忘记我妈妈死的时候的样子,”陈珊说,她的眼睛通红,其中隐约还有触目惊心的血丝。

        “她一个人,睡在那么窄的衣柜里……她割腕了,她的血流了这么地多……漫出了衣柜,流在了房间里的底部上……全是红色,全是红色。”

        “我喊她,她也不理我。”

        她说,“我跑去去她的书桌找手机打120,却在桌上看见她给我留的信——”

        “她说,‘珊珊,妈妈累了,妈妈要走了。你要好好地活着,妈妈永远爱你。’”

        陈珊说完这句话,她的眼泪不再是刚刚那样星星点点地落下。

        她的泪瞬间从她的眼眶里堤决而出。

        还好她今天没画眼线眼影,否则她留下的就是黑色的泪泪。

        时隔这么多年,陈珊回忆起当时,红色的衣柜,红色的地砖,红色的母亲,还是如此历历在目,就仿佛是发生在上一秒。

        巨大的悲痛,和其它种种理不清的情感杂糅,还是会朝她迎面扑来。

        压得她不能呼吸。

        严塘看着面前的陈珊,他没急着说话,也没急着安慰她。

        他坐着自己的靠椅上,静静地等陈珊自己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

        这是陈珊的过去,严塘也帮不了她什么。

        过去是一个泥潭,除非是自己,否则别人再多的帮助,也不过是妄论。

        陈珊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只会抱着自己妈妈哭泣的小女孩了。

        她深吸几口气,收敛好自己的情绪,暂且把眼泪压了下去。

        “珊珊,”严塘把抽纸递去,“我身为一个外人,没什么资格对别人说三道四的。”

        他端起菊花茶,浅浅地抿了一口。

        “一直以来,我也知道你心里对你母亲的死,是过意不去的。”他说,“你总是觉得你也有责任,如果你以前对自己的母亲不这么冷漠、不这么刻薄,那也许你的母亲就不会自杀。”

        陈珊注视着严塘,不语。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假设。”严塘说,“作为你的朋友,也作为一个旁观人,我想告诉你的是,也许你母亲的死,对她而言也是一种解脱也说不定。”

        “这句话我来说有点不合适,”他看着陈珊,神情有些认真,“可是,我还是觉得,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能受到爱情召唤的动物。对于你的母亲而言,可能最后那一刻,她是幸福的。”

        “珊珊,我们必须要接受一个现实。有些时候,我们是拉不住一个一心求死的人的。——当然如果提前发现了,该劝的还是要劝。但是,与此同时,我们能做的,大概也只有调整自己,接受这件事,然后对他们说,‘你们先走吧’。”

        严塘说。

        他放下自己手里的茶杯。

        玻璃茶杯里,几多金灿灿的菊花张牙舞爪地在水中舞蹈。

        而玻璃茶杯的杯面,一面倒映着严塘神色极淡的脸,一面倒映着陈珊哭过之后,略有些沉寂的眉眼。

        “我知道的,严先生。”过了好一会,陈珊才调整过来。

        她的声音有些嘶哑。

        她也懂得这些道理。

        不过是需要时间,让她真正地走出来。

        这个时间是多长?

        陈珊不确定。

        可能是十年,可能是十年又一个十年,也可能是她的一生。

        “今天回去休息吧,珊珊。”严塘说。

        他对着正想出言反驳的陈珊挥挥手,“带薪休息。我知道最近很忙,你压力很大。今天你的工作我会帮你做的,别把自己累崩了,回去好好睡一觉。”

        “醒来过后,你就会变得更强大。”严塘说。

        陈珊破涕而笑。

        “那行吧,承你吉言了。”她说着,揉了揉自己的头,“这两天我你也确实是没休息好,才会这样胡思乱想。”

        严塘嗯了一声。

        他目送陈珊收拾好情绪,走出办公室。

        严塘看了看桌上堆着的文件,抹了一把脸。

        作为老板,严塘不会让一个身体、心理明显不适的员工带病工作,这样影响效率,也不够人道。

        作为朋友,陈珊状态这么地差,严塘也不是眼瞎,他也希望陈珊能尽早地完全走出眼影。

        严塘吸一口气,摸起笔,拿起文件批改起来。

        他要早点回去和艾宝一起过生日的,看来他得加把劲儿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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