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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第一百七十二章


次日清晨,嵩必如早早的收拾完行囊来和李梨告别。

        凌休知道师叔一向随性所欲,可为了凌老前辈甘愿陪同,她不免心生愧疚,说道:“师叔幸苦,这一趟本该由我这做孙儿的陪同,却不想……”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嵩必如对她摆摆手,一本正经的说道:“欸,这话就见外了吧。师叔我可是尹派正统弟子,这么重要的任务合该由我陪同才是。你们该忙的忙去吧,师父这里横竖有我照顾着呢,就不必你们劳神费心了。”

        他向凌休招招手,见她走至身旁便小声说道:“这小子可不是省事之人,若你不在他身边贴身保护,怕会英年早逝。”说着他还用眼光瞟了瞟李梨,虽是打趣地话语,却也透露着一丝担忧。

        凌休听闻默默地点头。

        正在他们说话时,凌老已向他们走来,在凌休身边停下脚步,看着她突然有些感慨地说道:“丫头,老夫数十年为了一己私心,而忽略了尹派在江湖上的责任。唉,这天山本就是尹派的根基所在,如若出了事老夫亦是羞愧难当啊。”

        “外祖父千万别这么想。”凌休理解他的心情。

        “师爷爱女心切本就人之常情,况且江湖之乱是由贪婪之念而生,您老无需自责。”李梨适时的介入到他们祖孙谈话中,诚恳的说道。

        凌老听闻朗声一笑,说道:“你这个徒孙倒是挺会开解人的,比你师父强多了,哈哈哈。”随即又道:“既然如此,那有些话老夫也就不再提了,时候不早我们还是赶路要紧。”

        说完他看了下徒儿,嵩必如会意立刻上马。

        这时,褚柔牵着一匹马突然来倒他们面前,诚恳的请求道:“凌老前辈,嵩大哥,小女褚柔愿意一同前往,还望两位准许。”

        “褚柔,这怎么使得?”凌休看着她说道。

        褚柔对她嫣然一笑说道:“凌姑娘帮了我很多,而我能做的就是帮你照顾好凌老前辈,这也是我的心愿,请姑娘成全。”

        她的一番话让凌休感动,可她忘了自己还身处险境吗?

        “我帮你并非想要回报。”凌休看着她索性挑明说道:“你哥的威胁还在,只有跟在我们身边你才安全。”

        褚柔知道凌休是为自己好,可是她不可能一辈子都躲在他们身后,于是说道:“没有哪里是真正安全的,既然已选择脱离,那后果我必须承担。而我本就是江湖中人,现在理应为江湖尽一份绵薄之力。凌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还请姑娘莫要再劝了。”

        “你……”凌休没想到她如此坚决,一时之间还真没有更好的说辞。

        凌休一时语塞,倒是凌老前辈爽快答应道:“褚姑娘想跟就跟来吧,一切皆随缘,休儿就莫要阻拦了。”

        既然老前辈都这么说了,那其他人更没阻止的理由。

        “好吧,那你们路上小心。”凌休望了眼已上马的褚柔说道。

        “你们也小心。”

        “有事飞鸽传书。”

        望着凌老他们远去的身影,李梨突然有些不解的看向凌休,问道:“怎么感觉你很舍不得褚柔,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还请你解惑?”

        “因为她说我善良。”凌休如实回答道,她从小被人夸到大,可独独没人说她善良。

        “真就为此?”李梨听闻一阵错愕,不敢相信的再问了遍。

        凌休重重地点了下头,有些感慨地说道:“我打过无数场战役,早已不知善良为何物,就是因为如此,现在竟然有人说我善良,让我如何不感动。”

        “原来如此。”李梨听闻哑然失笑,不知道说这丫头世故还是单纯呢。

        两人聊天的当口,见傅雅他们牵着马出来,李梨便大声喊道:“上马回府。”

        李梨他们也上马回州府,而江湖纷争也拉开序幕。

        刚在州府门前下马,就见陈志珊出来相迎。

        “我们不在期间,州府可有要事?”李梨见他跑出来以为有急事,便随他来到书房问道。

        “说紧要也挺紧要的,说不打紧也可以不打紧。”陈志珊如实说道。

        “何事?”李梨听说便皱眉闻道。

        “大人上月让下官去探路查货,那边有苗头了。”陈志珊回道。

        “好!”李梨眼睛一亮,随后说道:“千万别在此时打草惊蛇,要抓个现形。”

        “是。”

        见陈志珊还没走,李梨便问道:“还有何事?”

        “还有就是进贡药材的时日降至,下官前来请示。”陈志珊问道。

        这时,刚踏入书房内的傅雅说道:“不是说了这件事交由我来办么,你就别问他了。”

        “虽说如此,可大人也得明示啊,不然下官怎么部署?”陈志珊眉间微皱,问道。

        “嗯,也该同你们明说。”傅雅听闻了然,便坐入椅子中淡淡的说道:“这票货由我来护送进宫。”

        “你?”李梨一惊,尔后了然道:“那你就要暴露身份了啊。”

        “有何不可?”

        傅雅不理李梨的大惊小怪,看着他俩径自说道:“我本告假来此游玩,顺便探望下同窗老友,得知近期有批珍贵药材进贡,且蜀州离京城路途遥远,为保此批货物顺利抵达,本官特此表明二品官职身份来护送。”

        说完,他望向李梨说道:“此番说辞如何?”

        “不错。”李梨摇着折扇点头,随即问道:“那你打算何时公布?”

        “货到府衙内再公布。”傅雅回道。

        “嗯,你的主意甚好。”李梨说着,突然叹了口气道:“但我想给胡伦一个机会,若他看得清未来,这桩陷害我的事就当没发生。”

        “哦,若他执迷不悟呢?”傅雅微微皱眉,对他仁慈之心颇感不满。

        “若真如此,那就要了他的命。”李梨凤眼中射出寒光,冷冷的说道。

        陈志珊看着两位大人,突然开口说道:“那下官现在就放个风声出去,看那胡伦什么反应。”

        待他走后,傅雅对李梨说道:“有他在你身边,我甚是放心啊。”

        “怎么感觉你像放了名奸细在我身边啊。”李梨瞟了他一眼说道。

        “随便你说,反正你也没机会再胡作非为。”傅雅瞪了他一眼说道。

        “嗛。”李梨摇着扇子回瞪他道:“尚书部这么空闲吗?盯着我有意思吗?”

        “谁让你最不省心,要我不盯也行,你倒是快回来与我平起平坐啊。”傅雅也不甘示弱的回敬道。

        “回去了又怎样,万一又被贬到别处呢。”李梨开始口不择言了,不过话一出他就知道自己说过了。

        就听到傅雅暴怒吼道:“比无赖了是吧,来,今天不教训你还真不行。”

        说着就开始卷袖子,一副想要干架的样子。

        “好了,我错了,赔礼还不行吗?都当爹了还这么孩子气。”李梨边作揖边不忘损他。

        “少废话,来打一场。”傅雅已经起身去揪他衣领了。

        “你打的过我吗?”李梨看着被揪起的衣领,依旧摇着扇子谈笑风生的说道。

        就在两人要干仗的当口,傅雅瞥眼见凌休端着糕点进来,便悻悻然的放开了李梨的衣领,下一秒便识趣的离开。

        凌休见满脸愤怒的傅雅离去,她看着端着的糕点喃喃道:“我来的还真不是时候啊。”

        “什么不是时候,你杵在门口干嘛?”李梨哭笑不得的看着她问道。

        “等你俩打完架我再来多好啊,现在他那副欲求不满的样子,怕是会摆上几天臭脸吧。”凌休放下糕点,朝他瞪眼问道:“你又怎么得罪他了?”

        听她说完话,李梨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说道:“什么欲求不满?能不能不诽谤你夫君啊。”

        说完还不忘等她一眼,随后拿起一块糕点放入嘴里,边吃边毫无良心的说道:“雅儿那小子得失心疯了,他生他的病,你管那么多干嘛。”

        片刻过后没得到回应,李梨便抬头望向他,见她怔怔地看着自己,心中料定她有心事,便温柔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担心远在安息的尹掌门?”

        凌休见心思被他看穿,便点头承认道:“不知道如今我在阿爹心中可有位置?若他还顾念我这个女儿,那凌杨和舅舅的性命便无碍。倘若……”

        她正要说出悲观地话语,就被起身的李梨打断,只见他拉起她的双手无比认真的说道:“没有倘若,看你被他们教的那么好,我想你在安息王心中占据着一席之地,他肯定不舍得伤你心,所谓虎毒不食子就是这个道理。”

        “是啊,我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从小在阿爹身边长大,他教会我很多很多,每当我回想起过往的点点滴滴,就能肯定阿爹对我的爱是毋庸置疑的。可奇怪的是他既然爱我,却要将我娘置于死地,一想到这里我又觉得他根本不爱我,甚至觉得所有的父爱,只是我脑中营造出来的假象,觉得他养育我只是为了要亲手杀了我而已,可这一理由又让我觉得即矛盾又可笑。可事实就摆在眼前,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没有理由不恨他,可我就是恨不起来,为此我常常陷入痛苦之中,在没遇到你之前我经常被这一心结折磨着,有好几次都想不顾一切的杀回去问他,我真的很想搞明白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凌休那双美丽的大眼闪着忧郁,缓缓地诉说着。

        看来这个结他注定是无法为她打开的,李梨明白到这一点后只能无奈的轻叹,看着她的双眼安慰道:“有些事注定没有答案的,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勇敢的往前走,不要纠结不要回头,更不要辜负为你牺牲的人。”

        “我明白。”凌休很乖顺的点头。

        李梨哪里会不知道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对她毫无作用,可他愿意说放她回安息吗?誓死不愿意啊。

        他俩站着互望良久,李梨放开握着她的双手,搭上她的双肩很认真的说道:“有些事不说,不是因为我不懂你,而是害怕失去。”

        凌休哪里会不明白,只见她突然转移话题,娇俏的说道:“既然这样,那今晚咱俩撇开他们,去街上用膳咋样?”

        “馋猫,想去街上吃小食,就不怕深儿知道后向你投飞刀吗?”李梨听闻伸手捏了她俏挺的鼻梁说道。

        “这也不能怪我呀,都城每到夜市开放日,这扑鼻的香气隔着几条街都能闻到。”就像现在,凌休边说着边用力嗅了嗅。

        “走吧。”李梨还是第一次见她做这么可爱的动作,心中无不欢喜,看着她小声说道:“不过为了保住深儿的面子,我建议咱们还是跳窗吧。”

        “好。”

        两人跳出窗外,像孩子一样欢天喜地的奔向大街上觅食去也。

        夜晚华灯初上,街上人潮涌动,每家摊贩都拿出绝活来招揽客人,但生意最好的当属小吃摊,各种美食搭配着甜点令人垂涎,凌休与李梨可谓是每个摊位都一一品尝过来。

        此时凌休已差不多有七分饱,她慢慢的喝着碗里的仙草汁说道:“京城那样繁华,却也没这样的夜市,你说这合理吗?”

        “天子脚下规矩多,而且达官贵人也多,宵禁是为了皇城安全。”李梨回答着,看她喝着墨色的汁水似乎还挺享受的,心生好奇说道:“这个好喝吗?”

        “挺好喝的呀,要不你也尝一尝?”凌休见他一直盯着她的碗,便毫不犹豫地把碗推向他。

        李梨接过浅尝了一口,俊美的五官顿时皱成一团,嫌弃道:“这分明是药汤,又苦又涩。”

        “是嘛。”凌休见他这副模样顿时发出清脆的笑声,她取回那碗仙草汁又喝了一口,说道:“刚听摊主说这东西清火爽心的,这个天最适宜喝它。”

        “噢。”李梨看着她把剩余的汤汁都喝完,便称赞道:“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还懂得养生之道啊。”

        “那是。从小跟着阿爹打仗,只要行军他便命人熬各种汤药给我喝,虽然我看似柔弱,但体格比一般人好的多。”说起这个凌休的双眼就闪着光亮。

        “这个我知道。”李梨见识过,于是又道:“数年前在边关救下受伤的你便已知晓。”

        说道这里,凌休垂下眼帘沉默了片刻,随后脸上又扬起笑容说道:“大人吃饱了吗?”

        “差不多吧,你呢?”李梨看她一脸满足的样子,便回答道。

        “之前不觉得,可这碗汤汁下肚瞬间饱腹。”说完她还孩子气的拍拍肚子。

        李梨见状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宠爱的说道:“逛一圈消消食怎样?”

        “好啊。”凌休拉起他的手,提议道:“我们去湖边走走吧。”

        李梨点头并任由她拉着自己行走。

        当两人来到灯火稀疏的湖边,李梨抬头望了眼夜空中的明月,在把目光转向身侧的凌休,见她一副思索的模样,便柔声问道:“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凌休听到他的问话便停下脚步,眼光转到湖水中央,叙述道:“从记事起我就常常跟着阿爹行军打仗,看惯了战场上的厮杀,也见惯了妻离子散的场面,虽然阿爹请了很多传教士教我天文地理,甚至他还亲自教导我怎样成为一名君王,当然还有阿娘见缝插针的教我大京文化,知识优雅只是用来包装我的外壳,可骨子里认为自己是个无情之人,而我也知道生在王室最重要的是懂得舍取,甚至觉得用联姻来巩固王室地位无可厚非。”

        顿了顿,她继续道:“正当我准备就绪,一场突如其来得杀戮,打破了我原先预设的人生轨迹。这场变故让我失去至亲,并带给我无比痛苦的记忆,却也给了我重生的机会。”

        说着,她面带娇羞却又坚定的看向李梨说道:“遇到你之后我才真正的做了个无忧无虑姑娘,方觉得之前的想法错的离谱,也渐渐明白人并非生来无情,只是没遇到对的那个人罢了。而这样的我再也回不去安息了,就算回去也只能作为来去匆匆的过客,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认真的听完她的话,眼中全是她略显紧张的神情,便伸出一只手臂把她揽入侧怀,说道:“你这是在向我表明心意吗?”

        凌休先是一愕,然后点头道:“是的。从小阿爹就教导我天下只分强弱,没有所谓的男尊女卑。你中意我可以向我表明,那我心悦你也可以向你说明,这样不方显郑重吗?”

        “是的,你的这番表白让我很感动,可同时也听出来其它的意思。”李梨不是傻子,他苦笑了一下说道:“若你真想回去,我怎能拦得住?”

        说着他收紧了下自己得手臂,脸上的笑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失落。

        “其实我只是设想,还没走到这一步。”凌休也是无奈,若现在她不把打算说明,将来就得靠欺骗,不管是善意的还是什么,她都不想这样对他。

        看着她略带歉意的笑容,李梨的心情也稍稍好转,摸摸她的秀发说道:“谢谢你一直不遗余力的向我说明,其实你本可以骗我,借其他由头偷偷回安息一趟的,可你偏偏选择坦诚,这也说明你在乎我。”

        “是,谎言终究是谎言,不管结局如何,但真爱的力量不能因欺骗而消磨殆尽。除非……”

        “除非什么?”见凌休欲言又止,李梨追问道。

        “除非万念俱灰,只有割舍才能救赎一方,那我可能会去尝试。”凌休毫不顾忌的说道,因为她确信他俩不会发生此事。

        此话一出,也正如她所料想的,她的脑门立刻被李梨轻轻的弹了下,听着他生气的说道:“你这小脑袋瓜子装的什么?你敢抛夫弃子试试!”

        “是你要问的,我能不说吗?”凌休委屈的说道。

        “……”无言以对,好吧。

        两人在湖边相依了片刻,李梨低头看着凌休已略带倦意的小脸,柔情万丈的说道:“困了?那我们回去吧。”

        “嗯。”

        来的时候李梨任由她拉着走,回去的时候凌休被他牵着走,不管怎样的方式,他俩脸上都带着浅浅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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