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睿宣帝今夜大为尽兴,无人登台后,极速领后宫嫔妃离开朝阳殿。
帝后一走,殿内宾客不再扭捏束缚,纷纷离开案桌,四处走动敬酒。
宴会气氛更为热烈。
程月璃是今夜最耀眼的明珠。
栖霞县主恶名昭著,无人同她交好。纵然坐在人群中央的位置,也只有孤灯独照的冷寂。
一曲剑舞后,不少人都动了结交的心思。
栖霞县主家门显赫,早有人想攀附,只是畏惧她的凶名。
她的身姿与容貌都动人心扉,更有今上亲自提笔“剑倾山河”,几位纨绔大着胆上前找她攀谈。
大不了挨一顿鞭子。
令人惊奇与惊喜的是,栖霞县主并不凶神恶煞,也不高高在上。
她微笑着说自己“大病初愈,不能饮酒”,以茶代酒,凡敬酒之人,来者不拒。
举止高贵,大方得体。
哪是传言中青面獠牙,娇纵蛮横的歹毒蛇蝎。分明是表里如一,飒爽利落的绝世美人。
渐渐的,程月璃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热闹。
世家女们看向她的目光中满是羡慕。
除了柳惜然。
她和父母一同参加宫宴,位置在人堆里,不能算好。周围都是同品级的官员家眷,地位不高。受到他们追捧,也不值得高兴。
她静静等着自己登台。
只要上场,必然能和往年一样,再次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将程月璃比下去,看她无能狂怒,将她狠狠踩在脚下。
程月璃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她今夜甚至没有登台。
众人已经被栖霞县主吸引,即便不愿意承认,她也清楚,她的琴曲比不过她的剑舞。
明知会输,还要上台自取其辱,那就是蠢了。
她用两年苦心编造,让众人认为栖霞县主心胸狭隘,心狠歹毒。
这一流言,似乎会在一夜间破碎。
到了明日,城中津津乐道,人人追捧的明珠,就不再是她。
那么五皇子呢?
五皇子是否还会对她好?是否还会不顾皇后的反对,一心要娶她?
睿宣帝亲自为程月璃题词。倘若皇帝降旨,要五皇子和县主成婚……
不行!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她不能失去王妃之位!
柳惜然紧紧捏住酒杯,片刻后站了起来,快步走向程月璃。
程月璃周围站了许多人。
柳惜然挤到身边时,她并未第一时间发现。
直到再熟悉不过,音调温软,语气却尖锐的声音传入耳中,才察觉对方的存在。
她并不惊讶。她清楚,柳惜然一定会来找她。
“惜然不懂武艺,看不出县主的剑舞和几位公主有何不同。”柳惜然无论如何不愿亲口承认程月璃比她优秀,“可看大家都如此喜爱,一定跳得很好。”
程月璃同她一样面带微笑:“不懂也无妨。柳家小姐不喜欢,也是正常。不过各有所好而已。”
“所谓不知者无罪,柳家小姐觉得任何有问题的地方,大可随意评论。”
一旁有人附和:“县主说的没错,不知者无罪。这位小姐不懂武艺看不出好坏,大家也不必苛责。”
柳惜然早有预料,这些见风倒的墙头草如今必会为了讨好程月璃,附和她而贬低自己。
她仍旧保持温柔娴静的微笑:“惜然有一事不明,想求教县主。”
“和县主一样表演剑舞的公子小姐不少,可连同几位公主在内,所有人的兵器,下台后都交给了禁卫,为何独独县主一人从台上带到席间?”
程月璃下场时,睿宣帝亲笔提字,全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帝王身上,因此禁卫忽略了她的剑,让她带到了大殿当中。
柳惜然笑意柔美,说的话却极为狠辣:“帝王面前,非禁卫不能佩剑。县主将刀兵带到大殿中,陛下和娘娘的安全何在?”
程月璃还未开口,当即有人替她反驳:“柳家小姐此话何意?!县主怎会对陛下不利?”
“我并非这个意思。只是按大衍律,非禁卫在宫中不得携带刀兵。县主将如此危险的东西带在身边,万一被有心之人利用,该如何是好。”
“连皇子公主的剑都交给了禁卫,莫非县主高于他们?甚至凌驾于大衍律法之上?”
周围的世家公子瞬时安静,与热闹喜庆的朝阳殿格格不入。
柳惜然小题大做,将事情拔高到律法层面,可又无法指责她无理取闹。毕竟她说得没错,程月璃有违宫规。
这事可大可小,依照往日睿宣帝对程月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叱责几句,轻拿轻放就算过去。
然而身为臣子,谁也不敢代替帝王,说这是小事。
程月璃怔然愣在原地。
柳惜然的说辞着实令她一惊。
柳惜然是个聪明的女人,给她扣上心胸狭窄,阴险歹毒的帽子,使她百口莫辩。
今日又给她安上不尊律令的罪名。
若在以往,她必然气急败坏破口大骂,到最后有理都说不清。
可她已经脱胎换骨,不再是往日那个心思浅薄的凶蛮县主。
柳惜然却还是以前那个柳惜然,以为用往常的手段还能对付她。
她更是没想到,柳惜然居然如此输不起。
和柳惜然的交锋中,她从未赢过,柳惜然一直是胜者。
她竟不知,今晚不过占了一点上风,对方就如此心急火燎想要对付她,以至于犯了一个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天大失误,将大错双手送到她面前。
程月璃淡漠笑了笑:“柳家小姐不懂武艺,怕是连剑也没碰过。”
“是又如何?”
“柳家小姐想必也没入过几次宫。”
柳惜然脸色微白,暖黄的宫灯也没能将她难以控制的情绪完全遮掩。
寒门出身的侍郎之女,一介白衣,哪有资格出入宫廷。
只有节庆的日子,才能踏入大衍最华贵的地方。
“惜然跟着五皇子来过几次。”柳惜然回复柔软神色,“宫里的规矩我也是懂的。”
饱读圣贤书,视权利如浮云的天上白莲,还是放不下人间富贵。
对于栖霞县主这个金贵身份,已经超越羡慕,到了嫉妒的地步。
所以她总是在程月璃面前变着法地炫耀宋逐寻对自己的好,这是高高在上的县主唯一的痛处。
程月璃完全看透了柳惜然,心中无奈冷嗤:柳惜然不过也是个可笑的女人,她竟差点被对方害死。
昔时的自己简直蠢得无可救药。
“跟着五皇子入宫时,柳家小姐一定也不带刀兵,殊不知……”
程月璃风轻云淡地说着五皇子,彷如从未爱慕过。
话还没说完,被一声略微尖锐的声音打断。
“怎么了这是?”
总管太监郑应扬着拂尘快步走来。
此处人多,气氛不对劲,想不注意都难。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禁军统领。今晚国宴,他亲自轮值。
郑应负责上元宴的一切事宜,柳惜然走向程月璃之时,他就留了心。
就怕栖霞县主这小祖宗脾气上头,一时没忍住又闹出什么事。
二人的对话,他隐隐约约听到几句,此时一问,很快弄清楚了前因后果。
“咱家还以为是什么事。”郑应轻慢地瞥了柳惜然一眼,“柳侍郎家的女儿,怎么,还管起咱家和禁军的事了?”
程月璃带兵器入席,事情究竟严不严重,别人不敢轻易开口,他是敢的。
他本就和程月璃站一边。
程月璃落水后性格大变,给他送了几回礼。入宫请安那几次,还打赏了中宫的宫人。
宫人们以前不喜欢这个凶蛮的县主,自从拿了她打赏的金豆,态度大转,乐呵呵地盼着她入宫。
“臣女并非此意,”柳惜然福身,“只是县主她……”
郑应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打断:“咱家知道,你方才说过了。咱家和王统领没尽到自己职责,让人携刀兵入殿,置今上,娘娘和皇子公主们于危险之中。”
“柳家小姐,你这指控,可严重得很呐。”
程月璃携带刀剑,往大了追究,禁卫和内廷全都有责。
柳惜然只想给程月璃扣个罪名,情急之下思虑不周,完全没想到这一茬。
她急忙辩解:“臣女不是……”
“柳侍郎尽心竭力为君分忧,我和郑公公又何尝不是兢兢业业,尽忠职守。”这一次是禁卫统领打断柳惜然,“柳侍郎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些?”
郑应的态度明了,都不用察言观色。禁卫统领自然知晓该帮谁说话。
柳侍郎为官清正,不结党营私,门阀世家也不会向着他。
柳侍郎之女既然挑了禁卫的错,禁卫也要拉上吏部侍郎。
柳惜然到底只是个桃李年华的少女,内宅妇人争风吃醋的手段只能对付毫无城府的程月璃。
被太监总管和禁卫统领同时针对,还牵扯到家里,一时慌了神,额上渗出一片冷汗。
郑应还有话要说,一声冷笑:“柳侍郎关心今上安危,指点咱家和王统领做事,本也没错。只是咱家担不起这么大的罪责。”
他指着程月璃案几上的剑,朝周围道:“大家可都仔细瞧紧了,究竟是咱家和王统领玩忽职守,还是柳侍郎故意寻咱家和王统领的麻烦,无事找事。”
周围的世家公子小姐们一听这话,好奇心顿起,瞬间朝剑上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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