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一夜无事,日上三竿。自从娢嫣知道王云汐嫁的人是霍凌云后,竟然在他俩新婚之夜破天荒地睡了个好觉。她抻了个懒腰,忽然有点轻松之感,或许内心深处觉得,这个男人再不与她有任何瓜葛了。
现在的她,只是不想背负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的罪名,不为自己,也要为玉家讨一个交代。
“想什么呢?”被一个慈爱的声音打破思绪,娢嫣回头,只见说话的是卢三娘。她打了井水过来,“快洗手吧。一会儿还要进去服侍四爷起床呢!”
娢嫣道:“起床还要人服侍?”
卢三娘笑道:“那是自然,四爷是个男人,懂什么?”
娢嫣“噗嗤”一乐,心想怎么男人生活不能自理了,“以前我没来,他不起床的?”
卢三娘道:“哎,其实四爷一直住在山上,这些年我也体贴不到了。只是自打回来,还从没像昨儿睡得这么好呢,可见是你服侍好的缘故。”
“是么!”娢嫣到觉奇怪,转身端了水盆,只见霍凌肃不知何时已起来了,正走到到身后,到吓了一跳,阳光照在他脸上,愈发的风雅俊美。
“四爷早啊。”娢嫣笑眯眯地道。霍凌肃依旧冷冰冰,“早?都日上三竿了,你懒够了?”
娢嫣吐了吐舌头,大呼冤枉,“哪里懒着了?早起一直忙到现在。”
“早饭呢?”霍凌肃质问。
“有了,我这去……”答话的是卢三娘,霍凌肃打断她,“我问她呢!早饭都没准备,还说你不懒?”
娢嫣无语,霍凌肃抬起下巴,“还不快去拿!”
呸,娢嫣啐了一口,还摆起款来了!只好转身去端早饭,卢三娘奇怪,四爷什么时候对人这样苛刻了,一抬头,只见霍凌肃看着娢嫣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着。
唉,卢三娘笑着摇了摇头,到底是年轻姑娘好相处,四爷笑得倒是多了。
王府里早饭是各房吃各房的,午饭要去周王妃处一起吃。肃峰苑人少,因而吃过早饭便没什么事儿了。娢嫣心里想着,午后还得找个时间去公主府一趟。
她还没弄清楚诽谤自己的谣言是从何处来的,府里的下人们人人避之如虎狼,想必也问不出什么,只是父母绝不会容许霍家这么侮辱自己,或许从玉家口里能探出点口风。
可玉府庭院深严,自己要怎么进去呢?娢嫣拖着腮想了半天,是了,管家赵妈妈和东河边的渔妇赖婆婆是故交,赵妈妈经常在府里为赖婆婆寻点活计,倒不如从她身上下手。
想着,便起身去看王府的戒严放开了没有,她往西角门去,不觉就走到了映雪堂后,□□堂前的桃花林里。迎面只见一个婀娜的身影,她穿着大红色的绣遍地兰花对襟衫子,头绾着新妇髻,腮凝新荔,明眸皓齿,赫然正是新过门的王云汐。
王云汐早起奉了茶后,无事可做,便到园子里看桃花。眼瞧着枝头顶上几株好看,便想拿回屋子里插瓶。柔菊和王府的大丫头素锦一左一右掺着她,小丫头雪枝正攀着梯子折梅花。
娢嫣本来不太想见王云汐,可迎面走个正着,正巧王云汐也扭头看她。娢嫣只好低身道:“姑娘。”
心想她或许已经知道霍凌肃要走自己的事儿,纵不开心,也不会因为个下人与叔叔过不去的。
王云汐弯了弯嘴角,一脸欢喜,“我道是谁,原来是你呀,怎么,还认得我呢?”
这话里有点带刺,可表情却一点瞧不出来。娢嫣道:“姑娘说笑了,我哪里会不认得姑娘呢?”
王云汐轻移莲步,亲昵地握住娢嫣的手,笑道:“哪里是说笑?如今你有了好去处,如何还能记得我这个人?我可要恭喜你了,听闻叔叔身边并没妥贴的人,如今只器重你一个呢。”
素锦扫了二人一眼,心想姑娘还没过门,你就攀高枝去了,难怪别人瞧不起你,这新奶奶也太好性儿了。
娢嫣心里冷笑,没有说话。心想随你怎么说吧,
王云汐摇曳着走到娢嫣身边,贴在她耳畔,声音阴狠,“别以为你能在我眼皮子底下耍花招!你是我带来的人,我要你活就活,要你死就死。你以为攀上病秧子就有了依仗么?咱们走着瞧!”
娢嫣懒得理她,只是道:“我还有事,就不陪三奶奶说话了,告辞。”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而去,剩下王云汐一个人在原地咬牙切齿。
大婚的第二天,还有一些东西收拾。王府人手脚麻利,半天内已收拾妥当,到了晌午,四个角门就都开了,本来出入都要有王府腰牌,只是几个门子精明,有头面的丫头都认得,也就不那么苛刻了。
这一耽搁,便到晌午了。今天王府里要吃团圆饭。按例是不带着娘家二老的,因而王福善和王琛就留在碧波园。
霍凌章、霍凌峰等也都多待了一天,王府难得齐全。周王妃心里欢喜,把平日里不太待见的两个姨娘并庶女也叫过来了,黑压压地坐了一桌子。
霍凌云身有爵位,女眷们都亲昵地拉着王云汐的手连叫“弟妹”、“嫂嫂”,霍凌肃照例比别人晚了半柱香才到。
好在也没人注意到他。在王府里,这个庶子一向都如尘埃般不起眼,文不成,武不就,身体又不好,生母又地位低贱,将来不过给他说房媳妇分出去就是了。
或许就是周媚儿那样,声名狼藉,家道中落的女子吧。
而王云汐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霍凌肃身上。她觉得自己大婚那天,霍凌肃能说出那样刺耳的话,一定是受了娢嫣的挑唆,否则他实在没理由跟自己过不去。
他到底是如何迷上这么个粗野丫头呢?真是没见过市面。
王云汐这一打量他,到有些挪不开眼睛了。霍凌云君子如玉,谁知这个不起眼的庶子,风姿竟还胜他三分,可见当年他生母定是天香国色,不然也就爬不上老王爷的床了。
在王云汐的眼里,世上总是真情真意少些,交易和龌龊多些。若非她想的如此透彻,也就没有今天了。
王云汐的目光又落在娢嫣身上,还是那件肥肥大大的灰衣裳,头上插着荆钗,灰头土脸,实在没有一点出彩的地方。
夫妻两人落了座,韩婆子吩咐上菜。摆菜的是周王妃身旁的几个大丫头,柔菊正将鸡丝芽菜放到王云汐碟子里,王云汐忽然撅嘴道:“叫凝霜给我摆来!”
众人均是一愣,看见她赌气的样子,又觉好笑,心想她的丫头不声不语地就被霍凌肃要去了,难怪她不开心。何况她做出一副撒娇天真的样子,更叫人烦不起她来。
周王妃莞尔一笑,霍凌云则握了她的手,柔声道:“别闹,谁摆不是一样?”
王云汐晃着满头珠翠,道:“我不依!叔叔抢了我的人,可要付银子的!”
这下惹得众人哄堂大笑,二媳妇笑道:“老四,人家问你要钱呢!”
霍凌肃抬头,见王云汐正瞧着他,四目相对,王云汐的流波媚眼轻瞟了他一下,她自问这一眼,以足以让天下男人魂魄失守了。
何况对方只是个常年没见过女人的病秧子,身边只有一个粗俗的山野丫头。
而霍凌肃却仿佛没看见一般,“这丫头手脚利索,难得嫂嫂开恩赏了我,原是应该的,嫂子要多少,只管到我肃峰苑取去。”
王云汐勃然大怒,一半是因为他有备而来,一半是他竟对自己视而不见。从她来到京城,这还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王云汐压下怒火,又撒起娇来,“哼,瞧老四说得轻描淡写的,这丫头跟我也不是一天了,哪是银子比得了的?”
她惯会做表情的,这会儿说着眼圈就红了。众人均想,这新王妃实在善良,对一个丫头还不依不舍的。
周王妃拉着她的手抚慰道:“我知道你们自幼一处,是有感情的,老四也是,咱们府里什么没有,偏要去抢你三嫂的人?我看你还了她吧,再给你寻个好的来!”
王云汐双眼一亮,让娢嫣回来现在实在是火烧眉毛的事儿,因为她还有一个打掉牙也要咽进肚子的难言之隐。
那就是她虽与霍凌云完婚,却至今也没有圆房。原因不在霍凌云,而是她新婚之夜就匆匆逃到落芍园去了。
不为别的,只是她自幼亏心事做的多,笃信鬼神之事,。王道长说过,在她与霍凌云圆房之前,比要先找个命格低贱的人先与霍凌云圆房。
这个人就是娢嫣,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岔头。让她如何不懊恼?因而王云汐只好谎称自己来了月信,先拖延几天。
希望这几天能有办法,将娢嫣送到霍凌云的床上。
这些话自然是打死也不能跟别人说的。因而她听见周王妃有了这话,忙接着道:“就是就是,我舍不得凝霜,老四你再捡好的使吧,今儿我就把她接回来。”
众人均想这霍凌肃也该让步了,何况这丫头看起来也实在是不起眼。娢嫣听着,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于她来说,霍凌云那和龙潭虎穴也差不多了。
霍凌肃不慌不忙地放下酒杯,含笑道:“不行。”
王云汐变了脸色,拉着霍凌云的袖子道:“瞧啊,老四这是欺负人呢。”
霍凌云只好含笑不语,这事儿他向着新婚妻子不好,向着弟弟也不好。
众人都想着听霍凌肃的理由,而霍凌肃说完这两个字就不发话了。周王妃都脸现尴尬,斥道:“肃儿,不得胡闹。人是你嫂嫂的,你送了回去,明儿要多少丫头,只管到我这里来选。”
霍凌肃则侧目看了一眼娢嫣,娢嫣攥着拳头,紧张得连嘴唇都要咬破了。
她知道今日的事儿要不好。王云汐打一手感情牌,莫说霍凌肃了,就是她如今跟了周王妃,都得乖乖回去。
正此时,王云汐又出了一个大招,她拉住娢嫣的手,红着眼圈道:“咱们在一处这么久,你就狠心舍得我回去么?你说说,你愿不愿意跟着我?”
娢嫣无语。
如果她说愿意,霍凌肃就再也没法留她了,她就得老实地当霍凌云的通房丫头。如果她说不愿意,不仅她和霍凌肃会被众人鄙视,恐怕她还是逃不脱回到王云汐身边的命运。
王云汐的眼神里满是得意,她看着娢嫣,似乎再说,我说过,你逃不出我的手心的。
正僵持中,只听霍凌肃突然轻咳一声,道:“嫂嫂见谅了,这丫头实在不能还你,嫂嫂还是别为难我的好。”
“怎么?”王云汐柳眉一挑。
霍凌肃道:“嫂嫂也知道,这丫头在上京途中被我所救,一路上我与她日夜相伴,她服侍得我很好。如今再留在嫂嫂身边,也不大方便。”
话音一落,众人手里的碗筷都停了下来。
娢嫣的脸都跟着绿了。
这话听着云山雾绕的,可只要不傻也就都听懂了。一路上相伴也就是了,何必日夜相伴?孤男寡女,夜里伴着能干什么?
丫头既然已经通了人事,跟的还是小叔子,留在嫂子身边有不太像话了。
所以这话说的再明白不过,人我收了,生米煮成熟饭,不能再还给你了。
可是他句句没有说破,将来追究起来,谁也不能怪在他头上。
实在是个人精!娢嫣咬着唇瓣,只是也太损了点?
王云汐怒极,这件事本也在她怀疑之中,可她没想到霍凌肃会当众说出来,跟自己嫂子的丫头暗渡陈仓,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为了这个丫头,他还真是拼了。王云汐眯了眯眼,目光闪过一丝恶毒。
娢嫣低着头,她知道现在满府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一面在心里大骂霍凌肃,可又不得不承认,除了这个法子,也没法让王云汐放过自己。
王云汐只好知趣地住了嘴,这会儿自己再纠缠,就显得不尽人情,若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毕竟她是新妇,怎好说什么男女的事情?索性吩咐柔菊为自己分菜,一面亲昵地夹到霍凌云碗里,分散大家的注意力。
众人见他夫妻这样恩爱,无不开口称羡。娢嫣心中暗道,这王云汐果然不一般,换个人,定难做得这样恰到好处。
一顿饭吃得如坐针毡,好不容易吃完了,又要谈心事,聊家常,两个多时辰后,才各自散了,娢嫣暗自腹诽,不如都在荣禧堂坐着,直接吃碗饭算了,做什么还端来端去的。
霍凌肃走回肃峰苑,娢嫣跟在她身后,恼火地踢着地上的鹅卵石。上辈子死得不明不白,死后背着恶名,这辈子又被他诬陷她……娢嫣简直不好意思说出口。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发什么邪火?”
娢嫣抬头,只见霍凌肃回身看着自己,而自己正在对石头拳打脚踢。
娢嫣没好气地翻了下眼睛,但她只是心情不好,当然不会无理到冲霍凌肃发作。
她是大家闺秀,碎后仍为珠玉,断不能作乱瓦。
“怎么?心情不好?”
娢嫣不知道他怎么有兴趣关心自己的心情了,吐了口气,道:“没什么,只是你今天真不该那样说。”
“那我该怎么说?”霍凌肃浓眉一挑,墨色的眼眸带了几分戏谑,“说把你送回老三身边去?”
“你可以说……”娢嫣叹了口气,她当然也想不到什么好法子,“可是我……”
“你也不用感恩戴德。”霍凌肃有点幸宅乐祸地道:“我没嫌你侮了我的名声已经不错了,至于我会不会反悔,还要看你以后服侍得好不好。今晚上再煮点燕窝给我,只不要像昨儿那样,火候不太好。”
还真是鸡蛋里头挑骨头,那里就火候不好了?娢嫣想不到自己竟有今天,赤/裸/裸地被这病秧子威胁,还要面对着负她的霍凌云,人走茶凉的周王妃,笑里藏刀的王云汐……
她越想越觉得难过,从前她是明珠宝玉,人人宠她爱她,天大的事情都有人为她遮风挡雨,而今再也无所倚仗了。
不知怎地,眼角就滚下了两颗泪珠,落在手背上。
“还有你今晚……”霍凌肃还在说着,突然顿住了,看着那挂着两滴晶莹的手背。
娢嫣怕他发现,忙把泪珠揩去,赌气道:“今晚怎么样?”
而霍凌肃竟然什么也没有再说,微微一顿,举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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