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秦朗的成功经验,更激励了在场的青年才俊,愈发争先恐后的展现才能。这时,忽见一人站起身道:“众位才高八斗,各有所长,本王十分佩服。本王不才,愿舞剑一曲,权当为父皇解闷之用。”
说话的人一身明蓝色锦衣,年不过二十,剑眉星目,器宇不凡,正是五皇子宁王苏湛。
皇上偏爱九皇子苏玉缜,人尽皆知。可在朝廷内外名声最响的却是苏湛。当今太子中庸,皇后又性情淡薄,不爱争宠,这位年少有为,又关心朝局的五皇子苏湛,自然收获了一批支持者。
这两年来,皇上确实也很倚仗苏湛。且不说江南水患,西北动乱都派了他前平定,内务府诸多钱财进出、大小事务也都由他管理,苏湛也的确办得井井有条,而今日中秋献艺,他竟还会舞剑,当真是文武双全了。
众朝臣立刻齐声喝彩起来,“宁王文武双全,古今无双!”
“我朝有这样的皇子,实在是万民之幸!”
皇上含笑点了点头,只听一阵急促的鼓点响起,苏湛便随着乐声,舞起剑来。
平心而论,苏湛的剑法确实不错。这位五皇子娢嫣还是有些印象的,觉得他相貌堂堂,很会说话,可娢嫣却总觉得与他之间隔着什么,一直亲近不起来。
一曲舞罢,场中顿时响起雷鸣般的喝彩,上至皇亲,下至官员,都对苏湛的剑法交口称赞。欢宴气氛也顿时达到了高潮。
娢嫣忍不住又偷偷去瞧霍凌肃,只见他依旧静静地坐着,神色冰冷,仿佛与世隔绝了一般。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霍凌肃忽然扭头看她,娢嫣偷看他被发现,有些不好意思,低头一笑,忙又转过去了。
苏湛舞罢,合起双剑,肃立在皇上面前。皇上笑道:“湛儿的剑法愈发精进了。”
苏湛道:“多谢父皇夸赞,儿臣愧不敢当。”
皇上扫了他一眼,又忽然道:“你手上这对宝剑,是从哪得来的?”
苏湛没想到皇上忽然问起这个,微微一愣,这把宝剑并非大周之物,而是从羌夷重金买来的。羌夷人数不多,以畜牧为生,经济也并不发达,只是锻造冶炼的兵刃,却比大周强上不少。
苏湛脸色微变,今日中秋宴会,举朝上下都在忙着歌功颂德,他却拿了一件羌夷之物出来,岂不扫兴?但皇上问起,也只能答道:“回父皇,这是一个羌夷俘虏中缴获来的。”
这个回答堪称完美,一来这确实是羌夷之物,他并没有欺瞒皇上,二来又提到是俘虏了羌夷人之后缴获的,彰显了大周战无不胜的□□国威。
皇上对身旁的内侍道:“卢春,你去拿一把禁卫的配剑来。”
太监躬身点头,没一会儿,取回来一把红鞘宝剑,皇上又道:“过去试试。”
卢春领命,接过苏湛手中的宝剑,与禁卫的宝剑一碰,只听“叮”的一声脆响,禁卫的宝剑竟从中断裂,而苏湛的宝剑,竟连一个缺口也无。
朝臣顿时脸色大变,齐齐噤声。皇上似乎早在意料之中,也并没有生气。
“羌夷的冶炼技术,确实要强上我们许多,有了这等神兵利器作为倚仗,难怪羌夷人少地疏,却能屡屡进犯边界,每年掳去金钱粮食无数。”
丞相高远慌忙起身,自责道:“微臣无能,才让羌夷宵小有机可乘……”
皇上挥手打断他,他今日并不是来问责的,只是希望对待羌夷,能有真正的解决办法。
“羌夷蛮横无礼,数度侵扰边疆,屡教不改。边疆百姓苦不堪言,诸位有何良策?”
满场顿时寂静无声。这些朝臣并非无话可说,可他们在朝为官,自然步步为营,在没搞清楚皇上的真正用意之前,不能随便开口。
半天没有人说话,皇上只好点名,“魏大人,你意下如何?”
这魏大人名魏恒,乃是当朝的兵部尚书,他微弓着身,出列道:“回皇上,微臣以为,羌夷人数不多,却居无定所,行踪飘忽,所以难以灭尽。不过羌夷虽然蛮横,却并没有什么野心,所图的也不过是钱财,还当许以金银,安抚为主。”
皇上皱眉道:“魏大人所言也不无道理。只是若一味安抚,这帮盗匪的胃口会不会越来越大?”
“这……”魏大人无言以对。皇上又对苏湛道:“湛儿,你有何看法?”
苏湛道:“儿臣以为,羌夷所强的无非是战马驯养和兵刃冶炼。我们应当师夷长技,广征兵,多屯粮,壮大军备,待寻找合适的良机,将其一举拿下。”
苏湛的意思是说先充分了解羌夷人的实力,获取他们的优点与长处,再出兵征战,出则必胜。他所言甚有道理,朝臣们频频点头。而皇上却道:“如何师夷长技?何时才是良机呢?”
皇上问的如此详细,便并非一朝一夕能想明白的,苏湛无言以对,忽听得场中有人一声嗤笑。
在如此严肃的场合之下发笑,显然是十分失礼,朝臣们纷纷抬头望去,只见发笑之人正是九皇子苏玉缜。
这便不奇怪了,谁不知道这九皇子仗着皇帝宠爱,向来为所欲为,做事也是颠三倒四的,苏湛冷声道:“九弟为何发笑?”
苏玉缜道:“笑你说的话,好笑还不让人笑么?”
苏湛的面皮有些红涨,语气微带怒意,“父皇体恤万民,日日为羌夷乱匪而忧心,我等为父皇分忧解难,有什么可笑的?不知九弟又有何高见?”
苏湛是想看着苏玉缜出丑,他整日里吊儿郎当,能有什么高见?苏玉缜则漫不经心道:“师夷长技?羌夷有什么长技,就那么两个半人,全加起来还没有大周的一个郡多。”
朝臣们见他言语粗俗,暗自摇头,苏湛道:“两军对阵,最忌讳的就是轻敌,羌夷这么多年屡犯边疆,我等想尽了办法,依旧不能赶尽杀绝,其必然有可取之处,岂会像九弟说的这般不堪一击?”
苏玉缜斜睨了他一眼,“五哥,你手里这对剑虽是羌夷技法,却是大周永德六年在嘉兴锻造的,你不知么?”
苏湛的确没想到,顿时傻了眼。苏玉缜道:“说什么羌夷行踪飘忽,居无定所,说白了就是他们根本不懂得如何在一处定居。这冶炼技艺也没什么神秘的,不过是添加了些锡粉而已。五哥你常年管着雍州,难道不知这锡矿都是从那边来的?”
苏湛的脸愈发难看,皇上却来了兴致,“玉缜,那你看,该如何对付这些羌夷盗匪?”
苏玉缜道:“打他们啊!父皇都说了是盗匪,怎么收拾盗匪,就怎么收拾他们!”
女眷们听了这话,不由得纷纷掩口而笑。虽然粗俗,到还是觉得这个魏王挺有意思的。
皇上也含笑摇头,随后,他又转头道:“凌云,此事你怎么看?”
霍凌云的目光先是看了一下苏湛,随后挪开,道:“皇上,微臣以为,大周自建朝以来,一直以德治天下,对周边小国,向来是安抚为主,方才使他们诚心归附,是以海纳百川,八方来朝。现在的确还不是对羌夷用兵的时候,适才五皇子说,广征兵,多屯粮,壮大军备,方是良策,而到时羌夷忌惮我大周军备强大,自然不敢轻易进犯。”
皇上沉吟不语,唯有苏玉缜又“切”了一声,“那有什么用?我们就只能躲在家里闭门造车,然后吓唬吓唬人?羌夷都是傻子吗,会被你虎住?”
霍凌云唯一皱眉,却也只能道:“九皇子说笑了。”
皇上却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众人也没看出来他赞同的是苏玉缜还是霍凌云,他沉思着,半天没有说话,正当朝臣们以为今天的盘问终于可以彻底结束之时,皇上又突然开口,“祁桓,你觉得呢?”
这下朝臣们都愣了一下,他们不禁窃窃私语,这个“祁桓”是谁?
而只有娢嫣人知道,这两个字正是霍凌肃的表字,心中一惊,皇上为何会在这种军国大事上,忽然想听他的意见呢?
而众人追寻着皇上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霍凌肃的身上,只见他静静地坐在那里,一身白衣,脊背挺拔,月光下更显得清冷出尘。
霍凌肃道:“小王爷所言不错,魏王所言亦不错。”
众人一听这话,以为这霍凌肃就是来和稀泥的,却又听他接着道:“羌匪既称得上这个‘匪’字,本质上其实是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但他们虽然人烟稀少,却骁勇善战,又居无定所,所以甚难防御。羌夷的训马冶炼技艺的确不俗,可冶炼就要有锡矿,羌夷领土狭小,矿藏有限,加上连年开采,如今已所剩无几了,现有的锡矿大多分布在幽州,只要我们掐断他们的矿产供给,他们就算有再多的能工巧匠,也是无能为力。驯马也是一样,无论马种,草料,水源、牧地,他们都没法自给自足,我们派将士们戍守边界,是威慑,更大作用是划清边界,断了他们矿产和水源。羌夷愚昧,不懂得细水长流的道理,一旦耗尽了一方资源,就会抛弃此处,再往丰美之处迁徙,这样就会劳民伤财,限制发展,部落也会因为大规模的迁徙而四分五裂,那时才是我们的机会,可以将他们分而围困,逐个击破。”
皇上霎时展开了眉头,欢喜道:“妙!祁桓说的不错,对付羌夷,当从锡矿与草场下手。”
霍凌肃又道:“对付盗匪,确实要用盗匪的方法。所以魏王殿下说的不错,他们屡教屡犯,打他们,是要给他们一点教训,别以为我们是好惹的。可这打也分怎么打,我大周向来以德治国,绝不能穷兵黩武,否则将这些异族逼上绝路,必会遭来强烈反扑,到时即便胜了,也必然损失惨重。我们要教化他们,更要同化他们。让他们意识到长年迁徙的生活并不能富国强民,适时就会主动学习开垦农桑,而他们的养马和冶炼技艺,也可以顺理成章的为我们所用。”
苏湛被他抢了风头,心中有些不悦,却也只能称赞道:“祁桓果然好见识。”
皇上没有说话,静默了半晌。场上的人也随着凝神屏息,大气也不敢出,过了好一会儿,皇上才悠悠开口,“湛儿,你的剑舞的很好,你们的诗作得很好,画很好,琴也弹得很好……”
他顿了一顿,“但对于一个帝王来说,那都不是最重要的,朕终其一生,只想参悟一个简单的道理。”
苏湛忍不住问道:“父皇想参透什么?”
皇上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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