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第161章
而皇上此刻正站在营帐之中,刚刚与霍凌云谈完话,他负手而立,望着远处的山峦,觉得这万里河山,从没有像今日一般清晰过。
往日里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从不了解民众的生活,而他却以为自己是了解的,他知道农桑的每一步,也知道大周每一寸土地,每一个子民靠什么生活。
可是他却不了解他们的灵魂,在他眼里,百姓不过是精通耕种,懂得衣食住行的木偶罢了。
他所求的江山稳固,到底是什么呢?
是他口口声声的百姓,还是皇权?他是皇帝,可他还是不是一个人?
一种奇怪的感觉在他脑海里盘旋,让他第一次感觉如此的疲惫,帝王权术,尔虞我诈,就像是一场滑稽的舞蹈,舞得如此精彩,却没有半点意义。
“陛下,”死士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的身旁,跪在地上,“萧烈已经逃走,要不要……”
“不必了。”皇上静静地道:“祁桓说的对,朕犯下的错,终究要自己来偿还。”
三天之后,霍凌云的云南军,浩浩汤汤地逼向皇宫,朱曦早就已经不在乎了,在此之前,他手下的三千御林军就已经反水,他们火速控制住了朱曦,罢免了刚刚登基十四天的新皇,这些人本来都是朱曦的心腹,是他在京城里的最后一个屏障,却万万没有想到,霍凌肃早就将手伸进了他的心脏。
他不过是他们父子斗争中的牺牲品。
朱曦死的那一天,看着苏祁桓,站在他的面前,那样高大而英俊,日月仿佛都无法夺去他的光辉。
他就站在龙椅旁,雪白的衣裳,如墨的长发,被晕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朱曦道:“你为何不走上去?”
只要一步,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登上帝王的宝座,这场旷日持久的父子之争,就可以以他的胜利而告终。
难道他还会顾念父子亲情么?
“我所求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霍凌肃道:“朱大人,请吧。”
他抬起手,身旁出现了一个手持托盘的内侍,托盘里放着里酒壶,酒杯,朱曦当然明白里边装着什么。
他伸出手,想要死得体面一点。可是很快他就剧烈地颤抖了起来,一种巨大的恐惧从心底滋生,半生功名,云烟过眼,他朱曦有毁天灭地之志,擎天踏海之能,他不该这样死的……
他应该活着……
“不要!”朱曦尖声大喊,他疯狂地跑出大殿,却被两个侍卫迅速的按倒在地上。
天保一十六年,大将军朱曦发动政变,皇上被迫出逃,朱曦立年仅六岁的十四皇子为帝,改年号文永。
文永元年,九皇子苏凌肃入宫平叛,率三万云南军迎陛下回宫,朱曦自知死路难逃,饮鸩自尽,皇上遂改年号建元。
同年,朱贵妃自缢于宫中。
皇上回宫当晚,便召见了霍凌肃,在承乾殿内密谈。如今霍凌云的大军还未撤退,他们既是皇上平乱的倚仗,也是一头危险的雄狮。
皇上望着眼前的霍凌肃,叹息道:“朕终究还是败给你了。”
霍凌肃低垂眉眼,“儿臣不敢。”
皇上苦笑一声,看着面前的圣旨,圣旨的轴卷已有些发黄,今天距离自己写下这道密令,已经过去了一十八年。
密旨一式两份,工工整整地摆在他的眼前,容不得他抵赖,当年就是他一道圣旨,将战功赫赫的大将军萧翊王送进了黄泉。
这是他亲手处死的大周朝第一功臣,可以说没有萧翊王,就没有今日的大周,他也绝不可能安安稳稳地坐上皇帝的宝座。
此时看着,皇上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皇上道:“你是在威胁朕?用城外的三万大军,逼朕认错?”
“儿臣不敢。”霍凌肃垂首。
皇上笑了笑,雍州、蓟州、徐州、闵州四地节度使早已整装待发,只等霍凌肃一道密令,就可以吞了霍凌云的大军。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知道最终得胜的,还是他这个儿子。
皇上沉吟着,与其说他现在是愤怒,不如说他早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悔恨之中。他深谙的帝王制衡之术,原来一直都是错的。
有野心的人,不管你如何制衡,终究会反,而有能力的人,不管你如何制衡,终究会在这些人中脱颖而出。
霍凌肃不就是个例子?皇上扶植了太子,苏湛,霍凌云,朱曦,可终究没有人能够挡住霍凌肃的脚步,他也万万没想到,当江山唾手可得,这个儿子却只要一件事,那就是为萧翊王平反。
这是要打折他的脊梁。
皇上道:“是萧烈救了朕,他是萧翊王的儿子?”
霍凌肃道:“不错。”
“很好,”皇上道:“看来于情于理,朕都已经没得选择了。”
霍凌肃恭敬地跪在地上,额头触地,“儿臣不敢。一切全凭父皇裁决。”
皇上笑了笑,“朕老了。这天下终究是年轻人的天下,你说的对,朕犯下的错,终究要自己偿还。”
霍凌肃静静地跪在地上,没有说话。皇上道:“是朕错了,朕要对天下的人,发一篇罪己诏。”
霍凌肃禁不住眼眶一热,道:“儿臣谢父皇大恩。”
建元元年,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皇上为十八年前的大将军萧翊王平反,并发了一檄罪己诏,承认是他听信小人谗言,误杀忠良,为萧翊王建庙塑身,且亲自到坟前祭拜。
且不说此事是真是假,要知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就算误杀了萧翊王,也实在没必要做到这个份上,一时朝野哗然,甚至有人已死相谏,求皇上不要这么做。
可皇上圣意已决,并为此罪己诏茹素百日,一些文人们不禁热泪盈眶,千百年来,这是臣子第一次因为忠良,而得到帝王最高礼遇,他们平生所求,也不过如此了。
娢嫣自然也阅读了这篇罪己诏,她转头望向霍凌肃,“你真的做到了!”
霍凌肃苦笑一声,道:“运气好罢了。”
娢嫣明白皇上毕竟是他的父亲,霍凌肃此刻的心情恐怕不会太好。
娢嫣道:“你是怎么劝服霍凌云帮你的?”
要知道,第一个找上霍凌云的人是朱曦,都是谋逆,他要么两不相帮,要么也应该帮朱曦才对。
霍凌肃道:“当然是答应了他的条件。”
娢嫣道:“什么条件?”
霍凌肃道:“答应不跟他抢你。”
娢嫣柳眉倒竖,气恼地瞪着他,霍凌肃忍不住笑了,将娢嫣拉到怀里,道:“逗你的,我怎么舍得?”
娢嫣气道:“再瞎说我不理你。”
霍凌肃道:“不敢啦,是因为他知道我搬倒朱曦之后,就一定会对他动手。我答应他,来日若我登基,十年内不碰云南。”
娢嫣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十年,凭霍凌云的本事,足以休养生息,壮大军备。
娢嫣道:“他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是不是想对你不利?”
“不好说,”霍凌肃笑着道:“可那终究是几十年后的事情,是胜是败,我都不在乎了。”
娢嫣道:“为何?”
霍凌肃勾起嘴角,“现在你已经是我的了,所以我已经赢了他,不是吗?”
娢嫣甜甜一笑,道:“只是不知道萧烈到哪里去了。”
霍凌肃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这篇罪己诏已经传遍天下,他一定会看见的就是了。”
娢嫣道:“那他怎么该不回来?”
霍凌肃道:“时候未到吧。”
“什么时候时候才到?”
霍凌肃抱住她,柔声道:“等咱们成亲的时候呀,他会回来喝我们的喜酒的。”
娢嫣有点害羞,小猫一样钻进了霍凌肃的胸口,他的胸膛如此温暖,让娢嫣升起一股幸福甜蜜之意,她道:“舞苑快要结业了呢。”
霍凌肃道:“我还忘了问你呢,你跑了这么久,会不会不及格?”
“才没有,”娢嫣道:“我门门都厉害得紧呢,你才不及格!”
霍凌肃笑出声来,道:“好,是我不及格。这几日你就忙舞苑的事情就好了,成亲的事情交给我。”
娢嫣见他从云南回来,刚刚办了这么大的事,又要筹备两人的婚事,心疼他太劳累了,“我那边也没什么事儿,你也多休息,别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交给公主府里的人办就好。”
霍凌肃道:“那可不行,这是咱们俩的婚礼,我一定要办的风风光光的,不然你不肯进门怎么办?”
娢嫣笑道:“不管风不风光,我都要进你的门,你赖不掉的。”她搂住了霍凌肃的脖子,霍凌肃则抱着她的腰,轻轻吻了吻她的唇瓣,道:“那也不行,万一萧烈回来笑话我怎么办?你放心,我身体强壮得很,累不着的。”
娢嫣含笑睨着他,道:“铁打的?”
霍凌肃道:“差不多吧。”说完,贴在娢嫣的耳朵上,“我是不是铁打的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他的声音充满了磁性,气息缭绕在娢嫣耳畔,让她感到酥酥麻麻的。娢嫣一阵情动,低声笑道:“我不知道。”
霍凌肃道:“那试试就知道了。”
说完,他深情款款地吻上了她的嘴唇,修长的手指插进了她的发丝里。他吻得如此温柔,又如此激烈缠绵,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娢嫣也沉浸在这极度的欢愉之中,她忘情地抱住霍凌肃,两人就这样一直吻着,缠绵着走进床帐。
霍凌肃轻轻地放开她,潋滟的凤眸凝视着娢嫣的脸,眼中的情意似火焰一般燃烧,他望着她,好像要将她看到自己的眼睛里,“娢嫣,我为何这样悦爱你?”
他像是为询问她,也是在询问自己。从八岁开始,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就已经爱上她了。不是孩童的懵懂,也不是少年人的冲动,这一爱就爱了十三年。
直到此刻他抱着她,还是如此的激动而难以自持,他太珍惜这段感情,以至于常常害怕这不是真的。
他害怕回到那些没有她的日子。
娢嫣捧着霍凌肃的脸,道:“我也悦爱你……”
她抬头,闭上双眼,吻上了他的嘴唇。霍凌肃用力抱住了她,床帐垂落,薄纱上倒映出两个缠绵的身影,紧紧相拥,十指相扣,就连发丝都缠绕在了一起,他们仿佛融为一体,再也无法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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