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失望
楚凌林得在七点左右才能回到家。
可乔佳曼还是想早点回去。
她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书房。楚凌林不在书房的时候，不介意别人进去，底线是不能乱翻东西。她知道这个规矩，不会瞎碰东西，只是去看书架上的相片罢了。
摆出来的照片，有四张。
一张是毕业照，一张是项目成功的合影，一张是入职照，还有一张是多年前的全家福。
没有她，只有楚凌林、他爸和他妈的全家福。
乔佳曼不报多大希望，真发现照片没自己的痕迹还是失落：“手机里放那么多，就不愿意打印一张出来摆着吗……”
难道安思侬说的是假的？
不会，安思侬没必要骗她。
乔佳曼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楚凌林隐藏太深”的答案最是合心。
就当是这样吧。
乔佳曼转悠一圈，心情平静了不少，不会被“老公存了我的相片”的喜悦冲昏头脑了。
她下了楼，问过阿姨晚上吃什么，再给楚凌林发个试探的信息：【到哪里了？】
楚凌林发了个定位。
然后没别的话了。
乔佳曼看着这个定位，忽而想到昨天他说过的各种“省事”办法，哭笑不得。
真是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
乔佳曼叹叹气，回了句：【好，等你。】
楚凌林没回复。
毕竟是个不喜欢说多余话的人。
乔佳曼无所谓，想象起等会儿问照片的场面。
楚凌林是个闷葫芦，要是被发现手机里全是她的照片……怎么也没法继续装深沉，会慌一慌吧？
乔佳曼想着想着就笑出声。
突然，手机跳出了一个视频邀请。
是她爸爸。
乔佳曼愕然，怕有什么事赶紧接通了，“爸，怎么了？”
乔鸿洋原来板着脸，发现视频接通就笑出了一脸皱纹，“曼曼，吃饭了吗？”
乔佳曼也把声音放软了，跟爸爸撒娇，“没有哦。你们呢？”
“吃了。你怎么这么晚？在等那小子吗？”
“不是……我吃了下午茶，不饿。”
乔佳曼知道爸爸逮着机会就嫌弃楚凌林，牺牲点，往自己身上说。
乔鸿洋想想女儿确实有下午吃各种小零食的习惯，信了，转到正题上，“爸爸跟你说件事……你等等。”
乔佳曼点头，看到她爸转身在文件堆里翻找也严肃起来，“是不是很重要？我回去吧。”
乔鸿洋已经找到了文件，“不。天要黑了，不安全。”
乔佳曼想到初中时期的晚自习了。
乔鸿洋不管找了几个保镖，都要亲自陪同，陪不了就打电话一直问她到哪里了，看到路灯稍暗都要紧张兮兮去投诉。
到了高中时，学校劝阻，她也有了独立的心思，不让这么护着了。乔鸿洋便琢磨出了另一个法子——不让她在晚上出门。
她都结婚了，从家里搬出去了，乔鸿洋还是事事操心。
乔佳曼明白爸爸的爱，乖巧答，“好，明天一早就去看你们。”
“乖啦。先说事，我想立遗嘱。”
“遗嘱？！”
乔佳曼抖了一抖，让自己离开了手机摄像头的范围。
“曼曼？”乔鸿洋立刻慌了，“你怎么了？”
乔佳曼调整好手机，看到爸爸好端端坐着还是没有安心，“没事。你为什么突然立遗嘱呢？”
“我最近总是心慌，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
乔佳曼难以想象爸爸离开的那天，摇头，“你不会有事的。上次体检结果不是好好的吗。”
她一着急，捧着手机的手又开始抖了。
乔鸿洋懂得她情绪激动，轻声哄，“别急。我没事，立个遗嘱也不影响什么吧？我就想提前安排好，把钱全留给你。”
乔佳曼还是觉得不对劲，小心问，“你和妈妈又吵架了？”
“没有。我们在这方面达成了共识。”
“什么？”
乔鸿洋平静说，“我们都想把财产给你，不便宜对方，也不便宜其他人。”
“……”
平静的一句话，落在乔佳曼耳朵里却是爆炸的效果。
爸爸妈妈吵着吵着，已经想到自己死后跟对方撇清关系的程度了。
乔佳曼感觉不是滋味，叹气，“爸，你不要这样。”
“我就想把遗产给你，不好吗？”
“但是妈妈会觉得很伤心啊。”
乔鸿洋不以为然，“伤心什么？我们都想离婚，只是财产方面谈不拢就这么凑合着。我死了，她肯定再找一个，我才不会把自己的遗产给她做嫁妆。”
乔佳曼听得皱眉，“你没有跟妈妈说这话吧？”
“不用说，她也明白。”
“……”
乔佳曼觉得头疼。
她不刻意去想，也记起了爸妈吵得面红耳赤的尴尬场面。她很怕面对矛盾，揉揉眉心，又起了逃避的心思，“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不说这个嘛。”
乔鸿洋果断答：“不行！我就是要立遗嘱！律师都找好了！”
“爸……”
“哎，你不用想太多。就当我无聊想立遗嘱了，配合我好吗？”
乔鸿洋刚说完，背景出现了她妈妈罗凤华的声音：“你烦不烦？曼曼都说不要了。”
乔鸿洋恼了，转过头吼了句，“我们在说话，关你什么事！”
乔佳曼赶紧说，“好啦！不要吵了，我配合。”
乔鸿洋松口气，“行，明天跟我去见律师。”
“好。”
“现在先把婚前协议发过来。”
乔佳曼懵了，“要婚前协议做什么？”
乔鸿洋郑重点头，“律师说可能有影响。我想提前看看。”
乔佳曼想想婚前协议所在的地方，为难了，“在保险箱里，挺多页的……我直接送过去给你？”
“没有电子档吗？”
“我得找找。等等，楚凌林就有啊，我问他要。”
乔鸿洋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他要是想分一杯羹，怎么办？”
乔佳曼倒是心里有数，“不会。他有他的傲气。”
乔鸿洋想起来就来气，“是啊！脾气够大！我都说云山别墅是送你们的了，过户到你们名下也行，他非要拉着你一块搬走！”
“……”
乔佳曼觉得好累。
两年前，楚凌林决定离开家里，自行创业，算是给了楚家夫妇一个耳光。这么一来，继续住在乔鸿洋送给女儿的大别墅是不大合适的，他们必须找别的住处。
乔佳曼怕楚凌林为难，挑了一个小别墅。
楚凌林再三确认，“不要大点的？”
“我喜欢小的，温馨。”
乔佳曼不从商，却也明白资金对于创业来说多么重要。花不必要的钱在房子上，不值得。
楚凌林性子高傲，不会服软，她便想用沉默的方式去体贴。大别墅光管家就俩，养起来太难了。
乔鸿洋耿耿于怀，觉得楚凌林让她受委屈了。
乔佳曼无力争辩，只能说，“他当初不要房子，现在也不会贪你的钱。”
“这可不一定。”
“你不要把他想得那么坏嘛。”
乔佳曼拖长调子，有点撒娇的意思。
乔鸿洋便心软了，“好，你不爱听就不说了。我们说回正事。”
“我直接问他要婚前协议吧。这事瞒不住。”
“好吧。他要是态度不好，你就……”
乔佳曼轻笑，“就告诉你对吧？他不敢的，我有你撑腰啊。”
乔鸿洋听得舒服，笑了。
这时，妈妈罗凤华悠悠来了一句，“凌林态度挺好的，你别挑拨离间。”
乔鸿洋又炸了，“谁挑拨了？你才在挑拨我和女儿的关系。”
“你……”
乔佳曼不想听吵架，出言打断，“爸爸，我马上去找找婚前协议的电子档。”
“不急，先吃饭！”乔鸿洋还记着她没吃饭的事，“饭没好就吃点东西垫垫。时间不早了。”
罗凤华没说话，私下跟乔佳曼发了信息：【好好跟凌林说，不要吵架。】
乔佳曼一一应着，结束通话才发现楚凌林回了信息。
【5分钟。】
回复是4分钟前发的，也就是快到了。
乔佳曼便不费劲去找电子档，走向窗边，正好看到楚凌林下车。
他还是那个冷漠傲然，像是误入别人家的样子。
或许是安思侬说了“相册里都是你”，或许是她要配合爸爸一块提防楚凌林，情绪过于复杂，也就没心力去计较楚凌林那张冷脸了。
乔佳曼迎上去，挂起笑脸。
“回来啦。”
“嗯。”
“饭好了。”
“你可以先吃。”
“一起嘛。”乔佳曼挽着他的胳膊，晃一晃撒撒娇。
楚凌林也就同她一块去餐厅了。
乔佳曼一心记着爸爸的吩咐，想着如何开口解释。她在脑海里自个儿斟酌说法，排练一次又一次，到面上是半句话没说，比平常安静不少。
楚凌林听她叨叨惯了，有些不习惯，“不舒服？”
“没有。”乔佳曼笑了笑，“菜太好吃，忘了说话了。”
楚凌林觉得不说话挺好，想继续吃饭的，发现乔佳曼还是直勾勾盯人就夹了菜，“多吃点。”
“谢谢。”乔佳曼吃下去，“我也给你夹。”
她没有他高，胳膊不够长，夹菜比较费劲。为了显得从容点，她提前坐到了他的旁边，无声无息中拉进了距离，比方才各占一边吃饭来得亲近。
以前夹菜没这待遇。楚凌林疑惑了，“发生了什么事？”
乔佳曼知道自己是个藏不住情绪的人，直说了，“有事想拜托你。”
“说。”
“爸爸想要婚前协议的电子档。”
“等下发给你。”
楚凌林爽快答应，没多问。
乔佳曼还是藏不住话，“爸爸想立遗嘱。我明天要去办手续。”
“嗯。”楚凌林依旧面无波澜，像是听到她明天要吃饭一般平常对待。
是不在意吗？
乔佳曼自己纠结了一通，却发现楚凌林无所谓。她松口气之余，也觉得自己想得太多，暗暗叹气，就低头吃自己的饭去了。
她先吃饱，看一眼手机发现爸爸在催。她不想让爸爸多等，回到餐厅坐到楚凌林身边，思索着如何开口比较好。
楚凌林又理解了她的意思，放下筷子，拿起自己的手机，“我现在发给你。”
“你保存在手机里？”
“嗯。重要的东西都会存档。”
重要的东西？
乔佳曼想到了安思侬说过的填满相册的照片，心思一动，故意去套楚凌林的答案，“你还在手机里存了什么？”
“证件，文件。”
“……”
乔佳曼觉得没用吃，拿起他的汤碗要补满。
她站起来，便能看到楚凌林的操作。楚凌林大概是手机里面有备份，操作也简单，打开微信，寻见“乔佳曼”三个字，要点了输入框旁边的加号。
是“乔佳曼”，不是老婆。
打“老婆”两个字，不比备注“乔佳曼”来得容易？
总想着省事的人，给她备注就不用最简单的办法了。
乔佳曼有一些郁闷。
楚凌林没注意到她怨念的眼神，点中加号，还没划拉到文件的选项就让一张图片弹了出来——用这个功能发图片的人最多，app智能，将手机里最近保存的图片给“推”出来了。
楚凌林迅速划掉，但乔佳曼还是看清了。
是不是自己，一眼就能看出来。
图片里是别的女人。
她听说楚凌林在相册里放满她的照片的喜悦，想象过楚凌林没戳穿会如何反应……
一时间，想象都变成了嘲讽。
楚凌林最新保存的图片，属于另一个女人。
她盛汤的动作生生顿住了。
勺子颤抖，仍有余热的油腻汤水就这么泼在了白皙干净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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