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桥下是万年流不尽的忘川，轻轻拍着岸边的石头，潺潺地往前走，孟婆叹了口气又道：“停下吧，一魄为惦念，六魄为妄念，何必再执着？”
碗中的汤水微微晃着，陆明庭端了起来，里面映照着一张幻化出的脸，熟悉又陌生。他嘴角几不可查地扬了一下，便将整碗汤倒在了桥下，淡然回到：“我的东西，最厌被人抢走，何况魂魄？此生一魄未散，想必应有未完之事。”
孟婆摇头：“魄不全，灵气所化血肉不为世所容，小友何必。”
“无妨。”
陆明庭将碗放回桌上，拱手后便抬脚离去，孟婆却急匆匆地从桌案前站起来，似乎想去挡人，但又太过年老，绊了一脚，轻轻低头喟叹了一声。
众人离得远没听清，只有魍魉歪头好奇地想，孟婆怎么要祝他好运？
魍魉继续带着陆明庭七歪八拐想往阎王殿里钻，期望有人能制服这反派，但四处都没看见大鬼，甚至平时如墙一般的三头守卫都没了鬼影。
纳闷之际，魍魉问了个鬼侍女，才知道现在人间浩劫，阎王领着地府的公差都出去抓鬼了。
魍魉小朋友撅着嘴，心想完了，这反派在地府这么好的机会都无人能奈何他，一旦出去了可怎么制服这上天入地的邪鬼！
陆明庭是邪鬼，按照地府的划分方式，邪者有灭世之能，通常手法惨无人道，灭国覆城。都怪这游戏把反派捏的太强大，让正道花了数十年才干掉这个大魔头。
尽管魍魉再磨蹭，两只鬼还是出了地府，偶有几个把守的鬼朝他们索要“还阳鬼书”，但却没哪个守卫能抵得过本游戏反派的一招。
黄泉口位于一处沼泽，不知名的小黄花开得正好，树高大参天。正是傍晚，阳光稀薄，树林的深处有些幽深，几只麻雀被惊动，眼珠来回转了几圈，成群扑棱着翅膀飞远。
这里没有人烟，但一切静谧安好，只是遗忘了前尘往事的人，找不到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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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那一炷香的时间里，人间已经过了一个月。
辛无常本想在辛巴这假模假样蹲着等什么时候系统修好，结果躲过那次天雷后，果然各处都陆陆续续出现邪祟，且来势汹汹，多有恶鬼和厉鬼的迹象，极难对付，不得不飞鸽传书请求他出山。
就辛无常现在这功力，他就算有心想帮忙也没能力。于是辛巴回信劝走一批又一批，而众仙门哪肯放弃，直接求到山门下。
“叔父啊，您可是神啊，就不能救救众生吗？”辛巴站在辛无常一侧，投来一片阴影。
已近十一月，但重明山四季如春，倒也没什么感觉。
辛无常化神早，但他这小侄子修为不算高，四十多岁才进入大乘期，顶着一头半华的发喊他，实在有点别扭。不过辛巴这名字他取得好，你看着不真就成了一山之主，能给回不了神界的他提供一个栖息之地。
虽然寄人篱下，但辛无常态度依然强硬。
“不见。”见了也没用，他可不想出去送死。
话音刚落，旁边的红喙金燕扑腾两下翅膀后飞走，树叶簌簌落下。
正在院子里逗鸟嗑瓜子的辛无常愣怔地望着天，手里的瓜子一放，抓起玉成剑嗤笑一声：“这回怕是你叔父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霎时紫云滚滚，辛无常暗骂一声，到底有完没完。
果然，惊雷落下。
没了灵力他只能躲避，经过上次的经验，辛无常发现这雷虽一道道往他身边挨，威力大但不像是杀招，更别说是升仙雷。当初升仙雷一道劈下来，周围几十丈都成了粉齑，他十几万的灵石被兑换成玄武盖才助他逃过一劫。
辛无常已经几次被掀翻过去，只是皮肉苦，流点血，看着吓人倒也不打紧。
只不过这次落完九道后又劈下一道，完全把辛无常搞蒙了，躲进身后的乾元殿中。
辛无常拄着剑，从桌边爬起来，刚才那个雷差点没躲开，幸好玉成剑气护住他躲了一截，可天上滚滚的雷没有停下的迹象。
他抹掉嘴边的血，周围的风携着雨水传来无声的威压。作为一个之前耍帅全靠砸钱的玩家，他如今连法宝都驱动不了多久，想竖根中指，但又收了回来，实在是烦透了，咬牙道：“想怎样？天道这么喜欢喜欢折腾人吗，打什么哑谜！”
若是现在能回神界，他真想看看是不是有人在做弄他。
不过他早已知道神界只是一个笼统意义上的境界，在游戏设定里只是让修真界有个梦想而已。若说神界像什么，大概是云雾缭绕下空荡荡的宫殿，里面住得都发发任务npc。
得不出回应，辛无常拿着剑指着天，全然把自己当成了引雷针：“你要是想劈死我尽管往这来。”
雷没有落下来，应该意不在劈死他。
“那是要我干些什么？”辛无常再问，云层后面虽然有闪电，但没有砸下来。
既然下过警示，难不成天道是要他拯救苍生？
“那我出去？”辛无常看了看外面，尝试着往外走。
雷已经好久没落下了，他一时竟不知道是天道的确在回应他还是落没了。
雨比之前小了些，但是乌云依然浓重，辛巴揉了揉眼睛，看见破烂不堪的殿门处走出一袭白衣，连头顶的疾风骤雨都如同仙法一样消失殆尽。
“叔父啊，您真是天命所归！”
辛无常劫后余生，望着雨后的苍天觉得自己这回的出场可以配一首bgm，类似正道的光……
脑海里的歌曲还没开始播放，一行穿着五花八门的人像是从浓雾中走来，阳光彻底铺开，殿前的水光好似金子，首当其冲的人就是向洵之。
“邪祟已出，求尊主大人拯救苍生！”不少人拜道，一声不够，在几个看似身份不俗的人的号召下，音浪一声高过一声。
辛无常见到向洵之来喜不自胜，却被向洵担心地拉过来探了一下脉，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怎么会？”他喃喃自语。
“没事，别声张。”辛无常摇头。
主要是没点功力做不了这群人的尊主，面子还是得要，其次是他得罪的人也不少，万一有人趁他病要他死怎么办。
他躲了半天的雷还有些神经紧张，不顾石狮上的水倚了过去，面对各派的人回道：“上一战我内伤严重，不是我不肯拯救众人，只是力不从心。”话语里透着几分无奈，又把自己的大公无私说得淋漓尽致。
年长那几位面面相觑，样子里也充满了为难。
“诸位的请求我已知晓，待无常日后恢复……”话未说完，天空忽然光芒大盛，蜿蜒的紫色闪电划过天际，辛无常身后的乾元殿毫无征兆地挨了一个雷劈，彻底塌了。
扬尘四起，辛巴就差当场晕过去，这可是他们重明派最气派的殿。
有人赶紧摸出三个铜板掷到地上，清脆声音撞地，那人跟着蹲了下来挠了挠头，试探地说道：“瞧这卦数，尊主若是不出山，恐怕难保性命。”
众人闻此一言，皆又重新高呼让辛无常出山的话，辛无常用剑柄挑了挑那几个铜板，又往天上看了眼。
系统已经掉线半月了，这雷也好似通人性，三番两次如此，其中意图再明显不过。
“打个商量，要我出山就把这阳光撤了。”忒刺眼。
一语毕，众人尚不明所以，但刚刚还如同漏光的天空霎那间又遍布了乌云，一丝光都没泄下来。
此情此景，连一旁的向洵之都吃惊地嘴唇微开，问道：“你竟已能与天道交流？”
其实连辛无常都有些惊讶，老天爷这反应速度比之前系统还快，而且分分秒秒在线。
“天意啊，真是神迹！”众人开心了，纷纷称道辛无常是天选之人、当世楷模，全然忘了他刚才的托词。
刺眼的阳光不在，辛无常瞥见了人群后的两人。
高得那个身穿银白色雪袍，手持一把黑色的伞，雨也歇了，不知为何还要举着。同时他腰间的玉成剑一阵轻颤，辛无常只好默不作声地把手放在剑上安抚着它的嗡鸣。
玉成剑不是普通法器，是神器，如此嗡鸣倒是少见，辛无常不禁问道身边的辛巴：“青天白日的，怎么还有人打着伞，你可知那是何人？”
他没用手去指，只是朝着人后下巴微抬，余光再看一眼，伞下人薄唇含冰，玉冠高束，虽然长相有几分侠士风采，但清清冷冷不像是好相与的。
骨伞伞面玄色，伞柄很长，不规则的形状像是某种动物的骨头，白得有些渗人。伞上挂了不少翠绿色的珠子，上面刻了咒文，一看便不是俗物。
就单单是那银袍玉冠便让辛无常看愣了些，陆明庭年少时便喜爱这样的打扮。
伞后还站着一个身着黑袍的青年，个子稍逊前者，整个人在黑色斗篷里，连脸上都戴着铜制的面具，看见辛无常的时候指手画脚地不知道在比划些什么，他背着一个大玩意，瞧轮廓像是一把斧头或是镰刀。
似是察觉到了辛无常的目光，伞下人抬眸，辛无常躲避不及，目光正好撞上。
不近人情，毫无生气，若是恶鬼，此时遇上这么多修仙世家还能八方不动，也太过沉稳了些……不过，伞下的人长得有些熟悉，像在哪见过，若不是在游戏里，那便是在现实生活中。
辛无常心下一紧，说不好这是位玩家。
想到此处他，他立刻想好了待会各派回去与人详谈的具体事宜了。
“叔父，哪有伞？”辛巴有些郁闷。
闻言，辛无常瞳孔都震了一下。
辛巴虽然不是当世上等修为之人，但已经功在大乘期两重，他若是看不见，想必此二人必有过人之处。
往日玉成剑的颤抖都是对着陆明庭的，想必眼前人若真是鬼，也必是恶鬼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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