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入我山门者,必敬我如神
“星凝哥哥,我来救你!”像是做了一场梦,曲舟回神时看见兔子精刚砍了罗英衍禄的胳膊。她将兔子精推开,喊道:“快躲开!”
元神归位后,她不光看得出罗英衍禄的攻击后招和路线,乱战中众人的后续杀招也都看得清清楚楚。
罗英衍禄见所有攻击都沾不得曲舟的身,忍不住骂道:“倒要看你能躲到几时!”
曲舟脑袋快要炸了,似乎整个世界的声音都在持续不断地灌入她脑中。她拎起已经变为原形的小兔子,贴着地面一扔,竟直接将她扔到了阵外。
“如意!”她唤回如意剑,凭着本能反应格挡自卫。对于元神出窍时所见所闻,虽仍旧半信半疑,自信心却大涨。既要她承衣钵,便绝不会让她稀里糊涂地死去。她的主角光环大抵跟其他人不同,她不是来做宠妃的,她是来做上帝的。
虽可料敌先机,但她剑术底子太差,无力回击,只能招架。饶是如此,曲舟与罗英衍禄的对战仍旧将整个战局的颓势一扫而尽。
“地球已经四十六亿年了,跟它比起来人类文明算什么?你们这儿发展到现在的水平少说也得有几千年了,跟历史比起来咱们的寿命又算什么?仙首,咱们打个商量?”
“你胡说八道什么?”罗英衍禄出招更快,仍是被曲舟轻松躲过。
“你看,你伤不了我,我也打不过你,咱们如此苦苦耗下去有什么意思?难道你要让你的徒子徒孙今日尽数陨灭在云门山上?”
曲舟不敢看对手脱皮新生的脸,只好闭眼御敌,这样一来就显得无比狂妄。她靠着练得不错的体能,接着分析劝说:“你别急眼啊!我知道你兴师动众上来一趟不容易,可是你也已经把我们云门山烧秃噜皮了,算是对得起你玄天道门仙首的威名。何不各退一步,你们下山,我们不追?若是等我大哥来了,你们就都得死在这里,想走都走不了。”
罗英衍禄越气越急,越急越气,出招越来越快,却仍旧沾不得曲舟的身。只觉此刻被小辈忽视,简直威严扫地。“小畜牲,还在胡言乱语!”
曲舟眼花耳鸣,身体酸痛,衣服已经全被汗水湿透贴在了身上,心道再这么你拆我挡下去,累也要累死了,提高了嗓门道:“你看,你如此长寿,已然赢了这世间大多数人。如今杀我一个小屁孩儿,却耗费良久也没有进展,在自己徒弟们面前丢人尚且存了体面,一会儿等到山下的军卒们冲杀上来,瞧见了您这幅尊荣,岂不是大大的损了面子?”
“星凝道长放心,咱们山上精怪不少,那帮子凡人若想在这大雨里上山,绝没有那么容易。”曲舟的话刚说完,一只野牛精插嘴道。
曲舟艰难勉力支撑之际,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这大哥真够牛的,这是安慰人还是帮倒忙?
“休在本座面前耍小聪明!拿了你,还怕曲通明不乖乖就犯?”罗英衍禄完全不为所动。
曲舟也明白,这厮怎会不知曲不归的厉害?本就是算准了曲不归反噬闭关才闯的山门,机会千载难逢,这次不成,下次只怕更难,怎会听她几句骚话就打道回府。
“师兄,千百年来,你可曾见过谁能从云门山上掳走人?”曲舟力竭之际,良叔终于摆脱罗英衍禄另一副身躯的纠缠护到她身前,衣袖里窜出一串纸符飞往山下,“去吧,入禁制者杀!”
曲舟瘫倒在地上,护体炁障一收豆大的雨滴砸到身上。她头痛欲裂,感觉不到自己的炁海,却看见一颗珠子在不停转动。风吹云动,世界尽在眼底。她的眼前闪过起伏的山峦,瑰丽的星空,无垠的沙漠荒原,还有浩瀚的大海。她听见螃蟹在刨沙窝,听见草长花开,听见冰下暗流涌动,甚至能听到犀牛求爱的声音。看见一大群红嘴鸟瞬间将一颗郁郁葱葱的树木吃成光秃秃的。她看见江河奔腾,看见蝗虫在田间跳跃,看见世间百态。
身旁生死搏杀的众人仿佛都已不存在。痛苦与幸福感同时袭来,像是被扔进了没有尽头的海洋里,茫然无措。“救命啊,救命啊!”她抱着脑袋在地上挣扎翻滚,“金海辰,救命啊!我不要听,我不要看!救命啊!”
空中浓厚的乌云剧烈翻滚起来,电闪雷鸣间,一条青龙现于穹顶。龙首处立着一人,黑发盈天飘散。曲通明乘龙而来,周身都被清澈的白光笼罩,衣袂飘飘,天神下凡般俯视众生。
青龙飞舞盘旋,对战双方都不禁停了下来。平安、富贵齐声道:“师父来了!”曲家人人脸上现出喜色:“家主!”“大公子!”
黑衣道人们望天惊骇道:“龙,是龙!”“曲不归!”“曲通明!他不是伤重闭关了么?”
精怪们尖叫着:“通明道长!”“我家通明来了!”“通明哥哥!”
曲舟被结魄珠的神力折磨得死去活来,口腔里满是血腥气,她眼含热泪,恢复了一丝丝神智,嗓子眼里钻出几个气息微弱的字,“大哥,碧荧,救命啊!”
一道金光符箓从天而降,将曲舟包裹起来,飞回到曲通明身前。
曲舟扶着脑袋痛苦道:“大哥,我的头好痛啊。”
曲通明探了探她的脸颊,脸现惊喜之色,安抚道:“别怕,我来了。阿舟,你飞升太无境了!”
云门山众人听了此话,顾不得身上的重伤血污,纷纷行礼祝贺。
“恭喜小师叔飞升太无境!”
“恭喜师叔飞升太无境!”
“恭喜二公子飞升太无境!”
山中精怪也是一片贺喜之声,“恭喜星凝道长飞升太无境!”
曲通明自掌中化出一面镜子,放到曲舟胸口:“这是栖神灵镜,你拿着或许会好受些。”镜子一放到身上,曲舟脑中听到的音量立时降了下来,眼前景象也不再纷乱闪烁。拇指一阵冰凉,玉指环又到了手上,算是彻底舒坦了。
碧荧张开大口,在玄天道剑仙大阵里嘶吼啃咬,黑衣道人们吓破了胆,狼狈逃窜,仪态全无。
“‘仙道十二试’老夫修了一百四十年不过才第七重隐月境,无知竖子,修为低微,怎么可能飞升第九重太无境?曲良恭这老小子也不过才六重观尘境!”罗英衍禄是唯一一个还记得要战斗的人,他运气行诀高声喊道,“真诰赤字诀!”一道足以包裹他所有门人的金光符箓应声而出,他滑腻的身体跳上佩剑,冲天而去。
曲通明右手慢慢拍下,嘴唇开合间也是同样的几个字“真诰赤字诀!”。一道更厚、更大的金光符箓将去势极快的罗英衍禄压得动弹不得,再不能上升一寸。
“真诰黑字诀!”罗英衍禄变换了口诀。可还没等他行诀完毕,曲通明右手手掌再降了降道:“广霄沧浪,绛烟玄冥,紫旗云霞,羽晨八风。仙琼灵池,腾跃海津。”
罗英衍禄被重重拍回到地面上,委实是威严扫地。他趴在地面上犹自挣扎咒骂:“曲通明,你欺人太甚!若非师父偏心,凭你也能修到洞虚境界?”一众黑衣道人被曲通明压制得不能动弹分毫,只能眼睁睁瞧着自家仙首摔个嘴啃泥。
曲通明凌空抽了他一巴掌,慢条斯理道:“‘道者混然,是生元炁,元炁成,然后有太极,太极则天地之父母,道之奥也。’这《登隐太玄诀》你我都会,也是阿舟记得最熟的。‘龙旅太虚,所在逍遥,飞输五岳,俱会四海。养形东岑,七神自通。’‘失道从死津,三魂迷生道。生生日已远,死死日已早。悲哉苦痛容,根华已颠倒。起就零落生,焉知反枯老。’这些话,他虽一句都记不住,却通晓其中真意。”
罗英衍禄嘴角流着血,脸颊上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威严已经掘地三尺掉了进去。
曲舟瞧着碧荧,心道,‘曲星凝确然是你一句句几十遍地解释了才听懂的吧?承认开小灶开到让自己弟弟快速飞升,的确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刚飞升第九重,那曲星凝原本便是第八重,他如此厉害为何会被一个七重境界的人虐成刚才那副熊样,难道是我的锅?’
曲通明接着道:“你活了这么久,还是勘不破生死。虽生学道之家,却无慈仁善心。六情虽断,却守不到空净。至亲、子侄离世混不在意,不是勘破了生死,不过心狠无情而已。连我那十四岁的徒儿都不如,心中无爱,教了你,你悟得了么?”
陆胜男乖顺地冲着曲不归行礼参拜,“师父!”曲通明满意地点了点头。此时,罗英仙首的威严已经一去不返,寻也寻不到踪迹。
曲通明抱着曲舟自龙首落地,睥睨众人:“视诸侯之位如过客,视金玉之宝如砖石,你做到了么?多年来,你为了罗英世家杀了多少人?你这一众灭智境、知命境的徒儿又有谁做得到?哪个求长生道为的是福泽万民?不过为一己之私罢了。大洞之道,至精至妙。你已丢了本心,又如何能得见天地众生?”他顿了顿蹙眉道,“你不当他是师父,他却始终不忍杀你。他既不愿杀你,我便不会违了他的意。”
他松开右手的念诀,一众黑衣道人恢复行动,飞剑上的跌落在地,躺在地上的坐了起来,旋即也被云门诸人拿剑制住。罗英衍禄包裹身体的人皮一副副裂开竟足有几十张。众人瞧着他的真身皆是不忍直视。
曲通明接着道:“你活成如今这幅模样,不过求个长生不死。今日,我便全了你的长生之心。但你杀人无数,行众恶却不自悔,善灭罪积,再做不得人,便做鸟兽虫畜吧。”又望向玄天道诸位剑修,“尔等杀了我山中之驴,须得偿命,便随了自家仙首做驼货的驴子吧!人生者如幻化耳,寄寓天地间,不过少许时。死生之根易解,久长之年难寻。世间本无不死术,纵有,尔等也学不会。”
话毕,罗英衍禄化为一只驴子,立地站起,嚎叫不止。玄天道众人惊恐至极,或呆若木鸡,或涕泪横流跪地求饶。“求曲家主宽恕!”“救命啊!我不要做驴子!”
曲通明望着罗英衍驴笑道:“如今得了长生,你心中尚有不甘?只因惧怕衰老,你便杀了几十个相貌英俊的青年,吸取了他们的生命之力,他们的冤屈又找谁求告?”说罢,又将修为最高的七个人悉数变成了驴子。
剩下的黑衣道人本以为逃过一劫,却听曲通明幽幽道:“此八人已得长生,就算我身形陨灭,它们也死不了。诸位都要为今日山中殒身的生灵偿命,可想好了要做什么?”
曲舟境界只在曲通明之下,瞧得见驴子体内盛装着的灵魂。罗英衍驴怒道:“夺人躯体便是罪恶?在这乱世,每天要死多少人?他们有求于本座,自愿交换,我有何错处?”
曲舟大拇指上的扳指快速旋转起来,她直挺挺倒下昏死过去。
一个丰神俊朗一身云门道袍的年轻男子出现,“哎,你这孽徒,终是为师没教好才让你如此视人命如草芥。”那是画像中曲函谷的道士打扮。
曲良恭同自己的几位师兄眼中饱含热泪齐齐跪地拜道:“师父!”
曲舟的神识被当做了师徒重聚的地方,她无心兴师问罪,瞅着师徒几人不住赞叹,曲函谷这厮收徒弟的标准果然名不虚传。瞧这些人一个个模样生的,简直就是道袍男团。
一个皮肤白皙如玉,丹凤眼明媚灵动,堪比女子美貌的俊小生跪爬到曲岩灵腿边,抓住他的裤脚呜呜地哭了起来:“师父!想不到想不到弟子还能再见到您!”。
“罗英你总说我偏心,可为师对你的修行最为上心。你太惧怕衰老和死亡了。不归是死过一次的人,这才是他比你强大的原因。”年轻的曲函谷感慨道。
“师父,弟子弟子不是怕老,更不是怕死。弟子只是害怕变老变丑,您就不喜欢我了!”罗英衍禄雌雄莫辨的美丽面孔上涕泪横流,神情凄切至极。
“刚刚不还闹得挺欢实的么?”曲岩灵拍了拍他的脊背,调侃道:“罗英,为师活得太久便心生麻木。麻木久了,瞧见你们这些长相好看的小东西,难免多留意些。想不到,如此竟耽误了你。长生不死并非幸事,看着亲人故友一个个离去,只留我一人独活。这些年,你也死了不少子侄,那滋味想来也体会了一些。”
“师父,您终于回来了!”“弟子们能再见您一面,足矣!”曲良恭的几位师兄倾诉道。
曲岩灵直起身子道:“这不过是为师留存在指环里的一丝神识。从前都是为师送走一批批弟子,这次死在你们前面,倒真的让你们生受了。不归如今修为高深,不再是需要你们时时看顾的小师弟了。若是累了,便莫再执着,魂归天地,得个解脱吧!”
那神识越来越不清晰,一众徒儿全是一副哭天抢地的架势。曲通明自始至终只是静静看着,不发一言。他胸前的衣襟已经被泪水打湿,却连啜泣的声音都没有。
“徒儿一直不相信您会死,世间所有人死了您都不会死。徒儿做这许多事,不过是想活着等您归来。”罗英衍禄哀求道,“徒儿错了,徒儿做梦都想重归山门,陪伴在师父身侧。师父,您带我走吧!徒儿再也不要跟您分开了。”
听着罗英衍禄的话,曲舟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道,这厮真会说话,被逐出师门,又围山杀人,现下竟能像个无事人一样如此卖力讨好。瞧着还无比情真意切,委实是个人物。
“罗英,你的心意,为师都知道。但错了就是错了,你终要放下执念,承担该有的惩罚。”
罗英衍禄收敛身形,对着曲岩灵行了个章法齐全的跪拜大礼道,“弟子,谨遵师命!”
曲舟死都想不到反派能轻而易举地被教育得改邪归正。大弟子们一个个与师辞别,散魂离去。曲岩灵虽一口一个不归叫着,但自始至终也没看过曲通明一眼。
在彻底消失前,他嘱咐曲良恭道:“照顾好你小师弟!”
“弟子,谨遵师命!”
最后时刻,曲通明喊住了他,“你就没有什么话留给我么?”
“你好好的!”曲岩灵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
“我等你回来!”曲通明对着已经消散了神识的虚空喊道。
曲舟一个激灵自幻境中醒来。曲通明抱着她,泪水滴落到她的脸上,两只眼睛里满是失而复得的惊喜。他望着曲舟的脸,喃喃重复了一句,“我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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