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艳鬼索命
“既如此,阿舟,你可愿与我双修?”卫珏像是听出了她冲天的醋意,直白道。
“双双修?诚然,我惦记你日久,诚然,你已唤我阿舟,可如今我是这样的,你如此,我又能怎样呢?”曲舟心中那壮志难酬的悲愤无以复加。
突如其来的心意相通让她一时身处天堂,一时又仿佛身在地狱。对卫珏的态度也好似精神分裂一般。下了车,曲舟豁出十二万分的恭敬,时刻与卫珏保持距离。一上车,手就被卫珏牢牢抓住不放松,甩也甩不脱。一个王子,一个国师,这断袖之情若是传了出去,可是毁灭性的大新闻。曲舟坐立难安,惶惶不可终日,卫珏却稳如泰山。
改换国师的邸报虽已下达州县,但冬至祭天大典尚未举行,曲舟实则还未算正式上任。青州境内的百姓对云门曲家也是惊惧大于崇拜。加之真宗圣寺在民间仍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一路行来并没有百姓在路边设供养桌。
即将抵达凤仪城时,曲舟再也忍不住问:“上次在这里便有人行刺,为何此番又要进城休息?”
“新任护国法师就在身侧,谁敢来行刺?”卫珏自信道:“无妨。讲到此处,你出任国师,百姓却没夹道相迎,心中可觉得失落?”
“全然没有。”曲舟诚恳道。
“为何?”
“叫人改换信仰这事犹如扒皮抽筋。如今我不求夹道欢迎,百姓没有扔烂菜叶、臭鸡蛋就已经很庆幸了!”这的确是曲舟心中所想。
“我的阿舟,果然与众不同!”卫珏含笑夸赞道,曲舟臊得慌,又往车厢角落里缩了缩。
城门口的三颗人头仍然挂在那里。曲舟借机探出身子问八个少年:“瞧见什么没有?”
“这三人是谁?为何鬼气至今未散?”富贵施术将三颗人头唤到身侧,问道:“尔等何人?身子为何不在此处?”
三颗鬼头保持着城门下的顺序,中间一颗脑袋道:“这些人看见我们居然不害怕?”
“错错错,你应该说,这些人居然能看得见我们?”左侧的鬼头计较道。
“不记得了。”右侧的鬼头回答了问题。
“闭嘴,这是些臭道士,别搭理他们!”左侧鬼头骂道。
“这些道士很有些本事,比得上太玄宫里那些了。”右侧鬼头看起来很乖顺。
“那是从前,如今太玄宫里的臭道士可瞧不见咱们。来来回回从老子们屁股下面走了多少次,都没瞧见过咱们。哈哈哈!”中间的鬼头大笑起来。
“错错错,咱们哪里来的屁股?”左侧鬼头纠错道。
“死的太久了,早忘记放在哪里了。”右侧鬼头嘟囔起来。
“头好僵啊,在门楼底下挂了这么多年。真是难熬,想死都死不了。”中间的鬼头摇晃着道。
“每天早上睁开眼都还是原来的地方。我试过三天三夜不睁眼的。”
“错错错,你都没睁开过眼睛,怎么知道是三天三夜?”
“我看不到,但是听得到。更夫喊了几遍,难道我还不知道么?”三鬼头唧唧歪歪说着话。
富贵掐了个诀,将三颗鬼头送了回去。三颗鬼脑袋吱哇乱叫着:“哎,好不容易离开一会儿,又要回去了!”
卫珏不明白道士们在做什么,就只是紧紧抓着曲舟的手,笑看着她。
曲舟道:“咱们这次下山头一个要除的邪祟怕是找到了。”
发财道:“师叔,这事就交给我吧!左右,打架斗狠什么的弟子也不擅长。”
“是么?好好,你如此上进,师叔很宽慰。”卫珏的手指一直在曲舟的手背上画圈,她的一颗心就像被猫爪子挠了一般。
“那不是寻常孤魂野鬼,城门上像是施了法。这城里邪气与灵气都重,古怪得紧,你可别掉以轻心。”羽笙结印开眼,研究了一会儿提醒道。
“城中之人喜吃槟郎果。那果子辛辣得很,毁坏牙齿,久吃会上瘾。一会儿那莫老爷必定拿出来招待!”曲舟心不在焉,提供了自己唯一掌握的信息。
当夜仍是宿在莫结钊家中。曲舟炙手可热,莫家阖府恭敬迎驾,城中达官显贵也来了大半。满目皆是男客,陆胜男成了唯一的女宾。曲舟心下明白,她虽新官上任,但实无半点威望,必然见不到贵妇女眷豪掷千金但求一见的景象。
云门一行九人被安排在上回宗山住的院落。稍做休息后,众人便被热情的莫家主拘到正厅上饮宴赏乐。曲舟早就将莫家养的歌舞班子在云门山小辈那里吹嘘了一番,少年们很是期待。发财对乐舞不感兴趣,便御剑离开,满城去搜寻那三颗鬼头的身体去了。
轻歌曼舞,觥筹交错间,一名衙差立在院中似是有要紧的事要禀报。莫宅传话的家丁还未开口,一名年轻官员便已匆匆离席。两人在院中交头接耳嘀咕了好一阵。那官员转身冲卫珏和曲舟所坐的主位行了个礼,小跑着走掉了。
一曲毕,伶人们自去准备下一段节目。
莫结钊举杯客套道:“久闻青女修士大名,不想竟如此年轻,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曲舟脸上僵了僵,尴尬地笑着轻抿了一口酒。心道,既知大名,便该晓得人家年轻,何况老子前几天刚路过你家。
卫珏身子微微一侧,轻声道:“本王也觉得阿舟身着道袍,颇有意趣。”
曲舟老脸一红,什么鬼?卫珏爱角色扮演?难道老娘身着道袍竟无半点仙气?
“修士,您怎得放心让一个小道童深夜出外查访呢?合该在此一同饮宴才是。”
曲舟心道,不愧是一城首富,装傻充愣的本事很有一套。上席这么多人,能注意到发财不在,绝不可能认不出我是上次伴驾金海辰的内监。
“他一个修仙的,不欺负别人就”话说了一半,曲舟自恃身份,硬生生改口道:“无妨,贫道这个师侄很有些本事!”
“莫家主府上近日可有什么怪事发生?”平安突然问。
“道长何出此言?”
“我瞧着家主印堂发黑,眼下乌青,似是身有邪气。”平安实诚道。
曲舟干咳了一声,心想,乖乖这个小平安,招摇撞骗给人看命算卦的手段很是老道。
莫结钊笑道:“在下新纳了一位美妾,府中处处皆是喜事,何怪之有?”
席上隐隐有人笑出了声,似是在取笑莫结钊房事太过,损耗身体。
气氛一下有些尴尬,平安小脸臊得通红。可巧,那位年轻官员从外面赶回。他面如菜色,直奔上席,附到凤仪城尹耳边低语了几句。城尹的脸色立时煞白,酒杯自手中滑落。
“令尹可是有紧急公务?”曲舟打破尴尬,替小平安解围。
“下官失仪!并无”城尹似乎经过了极大的内心挣扎,“城中适才刚发生一起命案!”
“公务要紧,大人请便。”曲舟本就不喜应酬,只想好好观赏歌舞,巴不得作陪的官员都去当值。
“只是寻常命案,扰了国师雅兴,实在是罪过!”城尹完全没有要离席的意思。
“下官斗胆,求请国师相助!”那名年轻官员突然跪地大声道。
“杨鉴堂!你”城尹站起身指责,急得脖子上的青筋都跳了起来。
“究竟发生何事?”曲舟不解。瞧着席上其他官员的面色,像是众人都知情。看来他们怕此事暴露于卫珏面前,费力隐瞒了许久。
“适才这起命案,已是数月来的第二十三起。死者皆为男性,尸首枯槁,面色蜡黄,浑身无一处伤口。如今城中人心惶惶,还望国师相助!”杨鉴堂答道。
“可验过毒?”曲舟问。
“验过,无毒。”
“头顶有无铁钉?”铁钉杀人的案子是曲舟追剧时种下的童年阴影之一。
“并无铁钉。”杨鉴堂双目放光,似乎对曲舟的专业程度很是惊讶。
曲舟直白道:“你怀疑这是鬼魅所为?”
“下官已请太玄宫的了凡道长查验过,断定这二十三人皆是被吸干了精血而亡。”
令尹打断道:“危言耸听!不过是房事过度,脫阳而死,这等腌臜案子怎可拿到王爷与国师面前分说?”
“无妨!这些男子都死在什么地方?”曲舟心道,倩女幽魂?此地有个吸人精血修炼的妖怪姥姥?这倒有趣!
“前二十个死在城中各处酒楼妓馆,半个月来新死的三个是在自己家中。”
竟不是兰若寺一般的所在,曲舟有些意外。“不是荒郊野外?酒楼妓馆都是极为热闹的地方,怎会闹鬼?发现案发现场的都是何人?”
“是与死者行房的女子。死在家中的三个,是他们的夫人。”
曲舟追问,“她们可是修行者?可受过什么损伤?行房时意识是否清醒?”这事越听越离奇,普通人怎么会夺人灵炁修炼难道是艳鬼附身?
杨鉴堂道:“不是修行者,也无人受伤,全都意识清醒!”
经此一闹,接风宴早早结束。为了不耽误行程,当晚平安就将二十三起命案的卷宗讨了来。曲舟对艳鬼索命之事十分好奇,其余几个小的也是兴致盎然。羽笙因身体尚未完全恢复,早早上床休息了。发财搜城回来,推门而入时,正撞见众人秉烛夜读。
“可寻到了?”恭喜眼都没抬就问道。
“没有。这凤仪城处处透着古怪!”发财转着圈,将众人手边的茶端起来就喝,咕嘟嘟连饮了几杯后才道。他避开了陆胜男,刚要去摸富贵手边那杯。
“哪里古怪?”曲舟起身给他续了杯茶。
“如此繁华的一座城,妓馆酒肆全都关门歇业。城中四处张贴着男子切莫外宿的榜文。”发财将新续的茶一饮而尽,问道:“怎么都不睡觉,在看什么好东西?”
恭喜乐了,打了个哈欠道:“命案!”
恭喜虽起了个极喜庆的名字,平日里话却最少,颇有白冬阳的风范。死者有老有少,维生的行当乍一看也全无联系,涉事女子又都意识清醒,倒似乎真的只是意外。众人熬到深夜仍是毫无头绪。曲舟便带领大家蒙头去睡。第二天一大早,就把八个少年派往各处,重新勘验案发现场,走访死者的社会关系。
曲舟准备了各色驱邪避凶的物件,收拾停当出门时,瞧见卫珏、白冬阳、徐重宵三人正在院门外等待。卫珏做一副寻常贵公子打扮,看起来兴致很高,只带了白冬阳一人护卫,还特意携了徐重宵前来,非要跟着曲舟前去查验尸体。
自曲舟摇身一变,从正九品下的内监成了正一品国师,徐重宵一直未敢上前攀谈。昨夜有了奇案也未敢多言一句。他被卫珏叫来随同验看,满面都是难掩的喜色。
曲舟在一帮杀人无算、验尸无数的行家面前,煞有介事地瞧了瞧停尸房的几具尸体。死者眼眶乌黑,脸颊深陷,全都缩成了满是皱纹的干巴老头。杨鉴堂紧紧跟随,关注着曲舟的一举一动,满眼都是期待,恨不能从她脸上看出朵花来。
曲舟除了确定是邪祟吸光了那些男人的精血外,并没什么突破式发现,指着昨夜新死的那位,故作高深道:“去他府上瞧瞧!”
卫珏一言不发,跟上瞧热闹。一名当地衙役小声嘀咕,“也不知这人生前积了多大的福,能引得国师与王子同时驾临他家。”
死者姓袁,本是城外花溪村一个破落户,几十年前到城里的油铺学徒,后来逐渐发达,成了城中富户,家中收了六房妾氏。他的夫人虽已不年轻,却是个甚有风韵的美人,且育有一双漂亮的子女。既不貌丑,又有子嗣,想来这袁老爷十分贪恋美色,是个色中饿鬼。
除了本地官差,卫珏等人都是便服,曲舟如坐针毡地坐在正堂主位,将袁宅上上下下几十口人查问了一遍。口供并无漏洞,那袁夫人虽受了惊吓,哭哭啼啼的,也是唇红齿白气色甚好,不像被恶鬼附过身。
卫珏一直笑眯眯的,从未打断干预。众人都在等曲舟示下,她咳了一声,“去夫人卧房瞧瞧!”
那妇人脸色大变,不情愿地道:“诸位大人都是男子,怕是不方便!再者,那床已搬出来了。”
曲舟坦然道:“没事儿,我脸皮厚!”听了这话,白冬阳难得一见地笑出了声。
袁夫人院中果然摆着一张大床尚未处理。若是亲眼见过自己相公在眼前变成那副模样,怕是谁在这床上都睡不着了。袁老爷惨死在自家床上,照理说冤魂会停留在房中徘徊不去。只要有魂魄在,以曲舟如今的本事,拘来问话绝不成问题。
衙役们小声议论着床帷之事。袁夫人堵在门口,仍在试图阻挡。“小妇人卧房,多有不便!”
“无妨,贫道是出家人!”曲舟抬腿就进了寝房。
她一面在房中走走逛逛,一面用眼角余光观察紧随而来的袁夫人的反应。房中遍寻不着袁老爷的魂魄,却有座精美的神龛,供着尊白玉美人像,不是曲舟认知中的任何尊神。只要曲舟一靠近那神像,袁夫人眼神便有些闪烁。
曲舟试探问:“这是真宗信奉的菩萨?”
袁夫人回:“大人玩笑了,如今哪敢在家中供奉真宗之物。小妇人供的是保佑女子和孩童的柳仙姑!”
杨鉴堂补充道:“禀国师,青州的妇人们流行拜柳姑。这柳仙姑于姻缘情爱之事最是灵验。”
曲舟本以为,袁夫人慌慌张张的是怕卧室中的真宗菩萨被发现而获罪。一尊护佑妇女儿童的仙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哦?如何灵验?”
“据说,能让心上人回心转意,哪怕不喜欢也能变成喜欢。”杨鉴堂回道。
下降头?曲舟听到此处一下来了兴致,瞟了卫珏一眼,“竟有此事!”
这袁夫人想必是求柳姑让丈夫回心转意,如今看来这柳姑也的确灵验,袁老爷撇下六房妾室,连续半月都宿在夫人房中,直至昨夜死在院中那大床上。
等少年们都回来,汇报了重新验看的细节,曲舟道:“如此说来,自半月前城中贴了榜文开始,这些夜宿在外流连花丛的男人们才回了家。案发现场可都供着尊白玉女像?是否皆是幸存女子所供养?这些女子是否都曾被死者厌弃,后来又莫名奇妙重修旧好?”
众少年皆点头称是。徐重宵这才开口道:“大人是说,案件都是这些女子供奉的柳仙姑所为?”
杨鉴堂颇为不解,“若柳姑真是邪神,这些女子为何还将她供在家中?那些烟花女子且不算,袁夫人死的可是自己的夫君!”
曲舟看过太多暗黑反转的日剧,哼道:“夫君又如何?说不得她们最恨的就是自己的夫君!”
徐重宵疑惑道:“天下负心薄幸的男子何止千万?整个青州的妇人都流行拜柳姑,可曾听闻其他县府有类似的案件发生?”
杨鉴堂道:“下官向临近县府调阅过卷宗,几十年间,倒也有几宗类似的案子。可从未如此频繁发生过!”
富贵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弟子走访的几位妇人都是歌姬,倒是对死者颇为惦念不舍,言辞间颇为悔恨!”
陆胜男也道:“正是,弟子走访的这几个还拉着我,求我驱魔捉鬼,为她们的情郎报仇,似乎认定了是艳鬼邪祟所为!”
“你既是女孩子又是修行者,她们看见你难免亲近些,藏在心里的难言之隐更易说出口!”曲舟解释道,又自言自语地吩咐起来,“在柳姑像前,她们或许有苦难言。既如此,将那些女子全都寻来,胜男你单独再问一遍!”
平安忽然道:“杨大人,你们之前可有去花溪村查问过?”
“没有,道长何出此言?这二十三名死者中,确有六人是花溪村出来的,但少说都已在城中生活十数年,并无其他关联。”
平安道:“在下并无责难之意,只因适才于城尹大人案头,又发现了两宗案卷,死者皆是花溪村村民,死状与城中这些并无二致。加上这两起,半年内死于精血干竭的当是二十五人。”
曲舟忙问,“这两人死在何处?家中可供有柳仙姑?”
平安道:“这两人是村中地痞光棍,并未成家,死在村边的破庙里。”
曲舟听到破庙两字,难掩兴奋,“兰若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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