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白虹贯日
热血的战斗若是没有观众,多少有些遗憾寥落。若是有了观众,则会分外热血。
季路无疑是最好的观众。他将曲舟挨揍的场面认真细致地记载了下来。
双方实力根本不在一个维度。
因为我学艺不精,才被打成这个熊样?
曲舟也不是没有动摇。可只要一动放弃的念头,眼前就浮现那日陆胜男舞剑的身影。
然后狠狠骂一句自己,呸,你个人渣,难道还不如这小姑娘么?
在不知道第几次被打翻在地后,她的下巴已经皮肉开裂,露着白骨。左臂许是断了,无法动弹,曲舟因着肋骨断裂的剧痛才保持着清醒。
净土坐在一旁,瞧着“不敬神明的罪人”、“脏污世间的毒瘤”受此劫难,满脸振奋与欣慰。
三尸并不急于杀了曲舟,似乎在等着她服软求饶。“现下可知道本尊的厉害了?”
猫捉耗子般的戏耍。
曲舟胖头肿脸地又站了起来,“你爸爸我使的是右手剑!”
“还敢出言不逊!”三尸三具身体再次合力发出一击,将她击倒在地。
挨揍的空档,曲舟想了很多。
不知道大哥在此,斗不斗得过?若是我死在此处,他定会为我报仇。倘若斗不过,岂不白白搭上一条性命?
可他杀宗山就像杀只鸡,全然不顾是否会得罪真宗全教,想来是无所畏惧的。
大哥掌赏善罚恶之权,是否已超脱俗世欲望?这怪物能操控他的七情六欲么?
以大哥的能耐,是否早已知晓,我正遭逢大难,命悬一线?此刻,援兵是否就在路上?
再咽下一口血腥,曲舟不免有些后悔。
哎,早知如此就脚底抹油,溜了算了。还不如一开始就摆明身份,说我是个冒牌的。好歹人家做过神,若是软语相求,说不定可以帮我回到原来的世界。
能坚持到现在,大概全凭着这身体的正主多年来药汤子里泡出来的好筋骨。
挨揍挨多了,曲舟慢慢得出一个结论:这厮曾经是神,可此刻却已经算不得是个神了。
初时,它灵力充足,盛怒之下,多是三人同时发动攻击,攻势极猛。曲舟卯足了劲,运炁抵挡都会被震得撞墙。慢慢地便以单人攻击为主,从未见三具身体合力攻击连续出现。那女身耐力最好,休息的时间最短。左边的男身防御最弱攻击却强,右边的男身防御虽好却不够灵活。
它们已经许久没有合力攻击了。
身体已经快到极限,只好放弃拖延战术。曲舟将身上剩的大还丹就着嘴里的血水全吞了下去。曲舟瞬间就被一层冷汗包裹住,肠胃里就像吞了烙铁般。她努力控制住身体的颤抖,起身站定,单手结印。
如意剑剑芒更胜,从地面上弹起,化为成百上千柄。剑阵一成,便携着万夫莫当之势,杀向左边那具男身。
这一剑,白虹贯日,曲舟曾打了鸡血般苦练,睡梦中都挥出过无数次。这一击也是自她练剑起,发挥的最好的一次。
那剑气太盛,仅凭边缘就刺破屋顶,冲天的剑芒像是把夜空划了道口子。
三尸调转身子,用另外两具身子堪堪挡住攻击,却也被逼退了十数步。
就在此时,曲舟伏低身子,使了个遁地术,突然出现在三尸身后。分散如星的剑芒在她手中汇成一束,穿进了背后那具男身。
“三尸神”发出一阵要刺破人耳膜的惨叫声,心论处已多了个汤碗大的窟窿,另外两具身体也摇摇欲坠。
曲舟攻势未停。
她祭出一张空白符纸,沾着身上的血水,写了道伏魔镇邪的符文。那符纸脱手而飞,自燃后化为一道金光符箓贴到了正在嚎叫的男身面门上。符文如有了生命一般,迅速游走,将厉声嘶吼的三尸怪物层层缠绕起来。
三尸脸上神光渐消,腥臭的黑色慢慢由内而外延展开来,被符文烫着,冒着丝丝黑烟,悲天悯人的法相再也維持不住。
做完这一击,曲舟整个人仆倒在地,皮肤被烧得红涨,浑身冒着热气,体内炁海波涛翻覆,整件道袍都快被真炁撑爆。手上的印却牢牢把住,没有松开,将源源不断的法力输送进游走的符箓中。
三尸中的女身面目扭曲狰狞,“你自己也会形神俱消,灰飞烟灭!”
“人固有一死,带你这个祸害一起走,不亏!”
曲舟就认一个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横的就怕不要命的,倒要看看谁更豁得出去。屠城这么残忍的事都做得出来,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天降正义。
人竟真的可以屠神?
净土看着眼前的一幕,呆若木鸡。神尊的模样狼狈至极,哪里还有半分法相庄严存在?
正与曲舟角力的三尸怒道:“愣在那里干什么,杀了他!”
净土忙不迭地爬起来,祭出戒尺,杀向曲舟,却被曲舟周身喷薄而出的炁墙给弹了回去。
三尸表情更加狰狞可怖,怒道:“废物!到本座这边来!”
净土大长老听话地爬了过去,唯唯诺诺道:“神尊,有何吩咐?”
三尸被曲舟制住,根本无法结印,吩咐道:“抓住本座!”
净土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颤抖着跪在地上猛磕头,“弟子岂敢冒犯造次!”
“这是本座对你的恩赐!”
一个不要脸敢说,一个不要命敢信。
净土真的爬了过去,虔诚地抓住了三尸的脚。那怪物身上的黑色脏污瞬间爬上了净土的胳膊,使他挣脱不开。“神尊,这是何意?弟子”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生吞了个干净。
吞了净土后,三尸身体上那个碗口大的洞变小了些。没了信徒在场,它索性不再维持神相,化出一副青面獠牙的魔王本相。手执金刚杵,三具身体变为一具,两具男身的脸挤在坦露的胸膛上。似乎仍保有思考的能力,眼珠乱转,模样恐怖诡异。
它身形巨大,将被剑气冲破的屋顶毁了个干净。小半个身子漏在屋外,活似寺庙里的天王造像。三两下便将连片殿宇踩平,狞笑道:“真当本座怕了你?”说完,伸出粗大的手指将尚在爬行的符文扯住,蛮横发力,身上被符文勒出不浅的伤口也恍若未觉,大声喝道:“别忘了,你也是祭品!”
角力许久,曲舟持印的手再也坚持不住脱力松开,整个身子都被震了出去。地上生生被砸出了一个大坑。她周身的紫炁已时有时无,腹内炁海似要枯竭一般,皮肤慢慢开裂,除了眼睛哪里都动弹不得了。
今日要交代在这里了。
果然,我跟别的主角不一样。要是死了就能回去,遭这回罪倒也没什么。
只是不知道,这一城的百姓会如何,跟随下山的云门众小辈又会如何,城门处安定了么,卫珏那里也还未道别。
可怜了正主曲星凝,被献祭了连具全尸都没有。
三尸却并未结印吸取曲舟的肉身,而是将手里的金刚杵扔了过来。这一扔携着裂谷劈山的力道,想来它是恨极了曲舟。
我可怎么对得起曲星凝哦!
曲舟浑身热得发烫,就是不被金刚杵砸中,整个人也已快被真炁烧干了。只模糊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斜刺里冲了出来。
剑安,别,快逃!
她想开口阻拦,但哪里发的出声响。
剑安被击落在地,打回了原形,昏死过去。罗英衍驴不知何时也冲了过来,饶是剑安已承受了不部分攻势,仍被余波砸成了肉泥,糊了曲舟满脸血腥。
诚然,曲舟跟作恶多端的罗英家主属实没什么感情。但在最后关头,被它毫无征兆地舍身相救,还是大受震撼,心绪难平之下,又呕上来一大口血。
还来不及为驴子默哀,诡异的一幕马上又来了。
驴子飞溅四处的血水碎骨开始自行聚合,不一会儿,曲舟的脸上就干爽了许多,竟又塑成了一头驴出来。
不止曲舟,就连三尸也被这场面唬住了。季路吓得满院子里尖叫着狂奔,还不忘时不时停下快写几笔。
曲通明说过,就算他自己形神陨灭,那八头驴子也不会死。原以为只是长生不老,却想不到是不死不灭。
一时间,曲舟也不知道改为驴子高兴还是伤心了。
想死都死不了,就这么一直做驴子,算不得幸事。
“不死咒!”三尸轻笑一声,只愣了片刻,便将金刚杵收回又甩了过来。
一曲悠扬的笛声自腰间的镜子传来。这是来自天堂的音乐么?
镜中蹦出来的却是两个道士。
待看清吹笛人后,曲舟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出尘子?”
另一个道人将曲舟从地上捞起来,温声道:“我来晚了!”
曲舟鼻子更酸了,“大哥”眼泪夺眶而出,恨不能将一辈子的泪水哭个精光。
不知用了什么法门,只是依靠在曲通明怀里,就能感到体内快要崩裂的五脏六腑开始慢慢归位。
他点了曲舟周身几个大穴,将她身体里过多的真炁平稳撤走又缓慢输进她体内。
那笛声并不激昂,仔细一看出尘子也并非肉身,可金刚杵仍被顽强地抵挡在了音障之外。
曲通明柔声对曲舟嘱咐道,“大哥帮你出气,你且去好生休息一番。”话毕,曲舟就被收进了镜子里。
曲通明站起身,对吹笛的出尘子道:“烦劳大师兄前去镇压猖兵!”出尘子也不多言,灵体一闪便不见了。
三尸正全力催动法力,没了出尘子的音障抵挡,那金刚杵飞也似地猛砸过来。曲通明面色并没什么变化,依旧踏步上前,单手轻松卸下力道,将那法器握在了自己手里。金刚杵在他面前乖顺得很,体量直接缩小到普通的木匠用小锤子大小。
三尸退了两步,将身后房屋又踩塌一片。“你是云门新任家主?”
曲通明优雅地举起手,那上面还有抱曲舟时沾上的血,“尔等将他伤成这样,是当我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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