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同床
昏黄的烛光下,沈寒星清楚地看见少女在唤他。
“夫君。”
无声却勾人心弦。
贾嬷嬷问他要不要换上这床喜被时,本也没抱多大希望。
沈寒星也不喜那等喜庆的东西,可他一低头却看见不知何时滚落在脚边的一颗流珠。
按理说团扇上的所有流珠都已经四分五裂,偏偏有一颗完好的珠子滚到他脚边。
他看着那枚珠子,莫名想到在他掌下瑟瑟发抖却又倔强不肯退缩的少女。
他拾起那枚红色的珠子,应声让他们换下被褥。
如今,那不肯退缩半分的少女被压在这床喜被上,墨色的长发和白皙的皮肤,在红色的被褥上显得妖娆耀眼,轻易能拨动人的心弦。
沈寒星俯首靠近她。
林星雪身子微颤,紧紧攥着他的衣袖,脸颊烧红。此时,那脖颈上遗留的指痕,似也变得暧昧起来。
沈寒星轻轻摩挲着指痕,目光危险幽沉。
少女一声不发,好似在被动地承受着一切。
屋外风声呼啸,冷冽的寒风卷携着飘零的落花。
屋内传出极小的吸气声,林星雪缩在墙角,一双眼睛红得像个兔子,锁骨上留下一道不深的齿痕。
她可怜兮兮地看着沈寒星,这会儿倒真生出了害怕躲避的心思。
沈寒星目光幽幽地看着那齿印,见她生出害怕逃避的心思,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他本就是想戏弄她,现在已达成目的,应当高兴才对。
他侵略的目光笼罩在少女周身,林星雪顶着他的目光,泪凝于睫,分外楚楚可怜,好像下一刻就又要哭出来。
忽然,那压迫的气势一减。沈寒星一翻身,却是不看少女,也不理她了。
林星雪抽着鼻子,慢慢挪近些,睡在那床喜被的边缘,将整个人团缩起来。
床上只这一床被子,若是有两床,她可能会直接钻进另一床。
她本就困得紧,刚刚又莫名被人咬了锁骨,现下又委屈又困,闭着眼竟是很快睡着了,只是眼角还带着泪痕。
她的呼吸渐渐平稳,熟睡的小绵羊没有察觉身后的恶狼又翻身看向她,盯着她的背影,像是在看已经落入陷阱的猎物。
内室没有燃火炉,小绵羊努力攒起的热气慢慢从被衾的缝隙中飘出去。她越来越冷,忍不住往热源方向靠近,直到抱住一块温暖的热源,才安静下来。
只是那热源似乎极不喜她靠近,生硬地将她推远,她又忍不住挪过去。几番来回,那热源似也无奈了,任由她抱着取暖。
林星雪满足地弯起唇角,沉沉地睡过去,浑然不觉某人正死死盯着她,目光极凶。
这厢安静不到一个时辰,陷入沉睡中的林星雪忽然额头直冒冷汗,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偏偏发不出声音。
梦中,她被人紧紧掐着脖子,一双淬毒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她好不容易侥幸逃脱,却一脚踩空,坠入深潭。
深潭之水冰冷刺骨,她挣扎着往上游,抓住一块浮木死死不放,耳边有人不断在唤她:“林星雪,林星雪,醒醒,醒醒……”
那声音如一缕天光,倏然破开眼前的迷雾幻象。
林星雪猛地挣开那股窒息感,睁开眼睛,喘着气舒缓情绪。直待冷静下来,才听得头顶某人冷漠至极的声音:“抱够了吗?”
那冰寒的声音激起她一身的寒颤。
林星雪终于看清眼前的情形,她的双手紧紧抱着夫君的腰,整个人几乎都爬在他身上,一抬头就能看见夫君骇人的目光。
林星雪想到临睡前发生的事,她默默松开双手,慢慢往后挪。她低着头不敢再看沈寒星的表情,努力拉开距离。
也不知挪了多久,后背忽然一凉,紧接着整个身子都暴露在空气中,冻得她瞬间一哆嗦。
抬头去看,只见沈寒星正拉着一角被子,生生将她盖着的被子拉到了外侧。她缩在里侧冻得瑟瑟发抖,不甘心地拽住一角被子,想要重新盖上。
可她一个小姑娘的力气哪里抵得过沈寒星,她拽了一会儿,见扯不动,委屈地红着眼睛,转身背对着他,竟是一声不吭地放弃挣扎。
数九腊月的寒冬,夜里只着一身薄薄的里衣睡上一夜,若是不生病那才是奇了怪。
缩在墙角的小姑娘环住双肩,身子止不住地哆嗦。
沈寒星盯着她倔强的背影,捏着被角的手收紧。
他忍耐地揉了揉眉心,坐起身,伸手拉响床头的铃铛。“叮铃叮铃”的声音响起同时,一床喜被飘落在林星雪身上,替她遮挡住严寒的冬日。
落言听见铃声,快步进屋,点亮蜡烛,隔着屏风道:“将军。”
“再去拿一床被子来。”沈寒星声音无波无澜。
缩在墙角的小姑娘已经转过身子,正想把身上的喜被分他一半,在他眼神恐吓下,只哆哆嗦嗦盖住他一半身子。
他干脆拉过另一半盖上,又吩咐道:“再去准备个汤婆子。”
落言一怔。
将军从来不用汤婆子一类的东西,纵使寒冬,正屋也不燃地龙,不用火炉。所以一到寒日,正屋会格外的冷。
今日破例是因为夫人吗?
落言心里猜测,面上不表露半分。他准备好被子和汤婆子,由着丫鬟递进去。
那丫鬟垂着脑袋走进来,先是把汤婆子递过去,沈寒星接过,转手就塞进喜被中。丫鬟又准备铺开棉被,沈寒星一摆手让她下去。
他随意展开被褥,似颇为嫌弃地推开喜被。
汤婆子放在喜被中,他不要喜被,连着热乎乎的汤婆子一道推开。
林星雪眨着眼睛望了他好一会儿,见他真的不要汤婆子,才小心翼翼地将汤婆子挪啊挪,直到挪到自己脚下,才舒心地展开眉头。
她眼睛亮晶晶地瞧着沈寒星,伸出小手拽了拽他的衣袖,见他低头,才无声地道:“谢谢。”
沈寒星盯着那红扑扑的小脸,冷淡地挪开目光:“若再吵闹,我就将你丢出去。”
实打实的威胁。
林星雪却一点不害怕,她还特意靠近些,裹着暖和的棉被,对着沈寒星的方向闭眼睡觉。
她的呼吸渐渐平稳,眉目舒展,像是沉浸在美梦中。
沈寒星看了她一眼,拿起摆放在床头的兵书翻开。直至晨曦微露,烛焰将尽,他没有再阖目歇息。
——
明亮的日光透过床幔,洒在大红的被褥上,唤醒人沉沉的睡意。
林星雪迷茫地睁开眼睛,刚清醒些就听见梧桐在外喊她:“姑、夫人,该起了,时辰不早了。”
林星雪看着那悠然垂落的青色床幔,隐约记得昨夜床幔并没有放下。她尚未回忆清楚,梧桐已经掀开一角床幔,见她清醒,才将床幔支起。
林星雪看向空荡荡的床侧,梧桐随即解释:“将军一早便醒了,夫人下次可不能睡那么迟了。”
林星雪闻言,生出些不好意思来。
昨夜噩梦折腾,她后半夜才睡得安稳,今晨就醒得有些迟。如今已嫁人,这样确实不好。
可是,夫君明明可以喊醒她的呀。
林星雪接过梧桐递过来的衣裳,躲在被窝里先将一些贴身保暖的衣裳穿好。
这屋子毫无热气,骤然起身穿衣会很冷。之前在苍岭县时,她们没钱买炭火烧火炉时,就会先将一些贴身穿的衣裳穿好再下去。
林星雪将整个人都藏在被子里,只伸出一个小手去接梧桐递过来的衣裳。她蒙着视线艰难地将衣裳穿好,才一把掀开被子,打算穿袜子。
一抬头,却吓得呆立原地。
夫君什么时候来的?她怎么没有听见声音?
沈寒星坐在轮椅上,正在床前。
她刚刚像个小仓鼠一样把衣裳一件件吞进去的画面,他瞧得清清楚楚。
林星雪也想到自己刚刚的举动,一张脸登时羞红起来。
这样虽然保暖,但其实非常不得体。以前在苍岭县无人管她,今日夫君又不在,她才会如此,谁成想竟然撞上了。
林星雪挪着一双小脚,分外艰难地往外伸,刚触到外面,又冷得一下子缩回去。
沈寒星正拿起放在床头的兵书,一回头就见某人的脚丫子极快地缩回被窝里。
他淡淡看向林星雪,林星雪就分外委屈地钻出被窝,坐在床边,由着梧桐极快地替她穿上袜子。
沈寒星瞧她瘪着嘴巴,破天荒地生出些无语。
怎的,他拿本书的功夫,她就委屈上了?这屋里有那么冷,非得缩在被窝里毫无体统地穿衣裳?
沈寒星低气压地推着轮椅离开。
林星雪以为自己刚刚的举动惹得他生气,心里有些难过又无奈。
她也不想这样啊,可是屋里真的很冷嘛。
委屈的小姑娘走出内室,直走到最东边的书房。她站在门口,不太敢进去。
沈寒星一抬眸,就看见她身上穿着海棠红的夹袄和撒花百褶裙。和她昨夜里衣的颜色一样,这颜色极衬她的肤色,明艳夺目。
沈寒星只看一眼就收回目光,继续看书。
林星雪站在门口,等了许久,满眼的光亮渐渐暗下去,默默地转身离开。
新婚第一日,新婚夫妇需同去敬茶。
可她看得出来,夫君并不想娶她。
敬茶,应该不会陪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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