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个故事：仓库炼狱 15
着火时，门是开着的。
阿罗脑子发麻。
他静静盯着桌面，在脑中梳理案发的前后过程。
过了一会儿，他拨通了老刘的电话。
只响了一声，那边就秒接了。
“喂？”声音短促且颤抖。
“我再问你一遍，你那天几点到的仓库？”阿罗的语气不容诡辩。
“十点半。厂区街上几乎没什么人。”吐字清晰，有板有眼，就是语气有点虚。看来老刘自上次问询之后，认真捋顺了那天自己的行踪。
“你那天几点离开的仓库？”
“应该是不晚于十二点。”
“怎么那么久？”
“总得看清楚外头没人才敢行动么……”
“搬东西进出了几次？”
“六，六七次吧。”
“中间有没有看到有人溜进仓库？”
“这个，这个还真的不好说，我把车停到仓库后面了，绕来绕去的，门也没关……”
阿罗苦笑了一下：“你还挺有心眼。”
案发当天上午十点半，老刘打开了仓库的门，开始进进出出搬东西，搬到中途，进出的空档，年轻人们分批依次溜了进去。邱家瑞在十点半到十一点之间到达仓库。过了二十分钟，邱家瑞走出仓库去取东西，用了几十分钟，不到一个小时，也就是最早不早于十一点二十分、最晚不超过十二点二十分返回了仓库。这时，仓库门是开着的，已经起火了。结合老刘不晚于十二点锁门走人，那么起火时间应该是在十二点到十二点二十之间。
嗯，应该就是这样的时间线。
可是，根据消防部门的调查，起火的最早时间是一点半。
这两个起火时间点差出了一个小时。问题出在哪里。
阿罗做了一个决定。“你现在来一下调查中心。”他对着话筒说。
“好的，好的。”听声音都能猜出来，老罗在电话那头点头如捣蒜。
挂断电话后，阿罗起身去看看邱家瑞的状况。此时已经快到午饭时间，他跑出去买了份营养便当，一并给邱家瑞带去了。
那是一间调查员的临时休息室，只有一张折叠床和一个小沙发。阿罗站在门口，厚厚的窗帘把本来就很黯淡的光线和暴雨声挡在另一个世界。屋里自然昏暗无比，依稀可见折叠床上，邱家瑞身上搭了一条毛毯，一动不动。
睡着了吗？
阿罗踮脚走上前，手刚搭上毯子，邱家瑞就像被烧到的毛毛虫一样，蜷成一团，紧紧抱住头，全身僵硬。
“别怕，我就是来给你送些吃的。”说完，晃了晃手里仍然很热的便当，鸡腿饭的香气顿时弥漫开来。
大概是因为经历了刚才的一通大闹把邱家瑞弄得饥肠辘辘，他循着香味缓缓坐了起来。
阿罗看着他狼吞虎咽，琢磨着该不该这时候发问。
“你有，你有什么问题，就，就问吧。”邱家瑞一边大嚼特嚼，一边断断续续和阿罗说着话。这份美味的饭菜似乎让他恢复了一些活力，抑或是当人类的最基本渴求得到满足时，很容易放下戒备吧。
那我就问了，你可以回答，也可以拒绝回答，但是不能说谎，行吗？”
“可以，没问题。”对方咽了一大口饭，费力地说。
“你早晨跟我说的那些有关你行踪的时间节点，你能确定吗？”
“不会差多少。”
“有没有可能，你回到仓库的时候已经一点半了呢？”阿罗还是决定问的具体点。
邱家瑞的腮帮子被食物撑得老高，口吃不清地回应：“不，不可能，我中午还去，还去学院对面那个排骨店，吃饭了。”
阿罗觉得没什么说服力。
对方接着说：“那个排骨店，生意好，中午一点就一定卖完关门的。”
这样还说得通。
那，他是怎么看到着火的呢？有没有可能是消防部门的起火时间分析有误呢？阿罗摇摇头，清醒了一下，自己怎么会因为一个满怀愤恨、偶有神志不清的年轻人的几句话，就去怀疑专业机构的判断。
再说，搞不好，对面这个狼吞虎咽的愣头小子，就是纵火犯本人。
阿罗递给他一瓶水，接着问：“你说的‘红色的魔鬼’，是什么意思？”阿罗觉得是火。想得再恐怖点，可能是……燃烧的人体。
邱家瑞不接话，沉默不答。嘴里的咀嚼声明显变大了。
阿罗就坐在一旁，看他呼哧呼哧吃完一整份便当，又把剩下那半瓶矿泉水一饮而尽。
“老刘来了。”调查员探进头来。
“一起过去吧。”阿罗的语气比之前强硬了一些，眼神中也多了一丝命令感。
邱家瑞出奇地配合，跟在他身后，再次走进问询室。
老刘已经端坐在那里，整个人看起来比上次来时要一本正经很多，穿的板板整整。
他真的是怕我们胡乱就把他定为嫌疑人啊，唉，这个人。阿罗无奈地摇摇头。
老刘的眼神划过他俩的一瞬间，表情明显有一瞬间的僵硬，阿罗敏锐地捕捉到了。
“你认识他？”他直接向老刘发问。
老刘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马上摇了摇头：“没有，没有。”
呵。阿罗心里翻了个白眼。
反观邱家瑞，倒是没什么反应，既不像之前那样呆滞，也没什么突兀的表情变化。
“找你来是想当面再确认几个事情，你如实回答，希望你经过这两三天，脑子已经理顺点了。”
老刘自然是一通狂点头。
“郭涛平时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老刘想了想，轻轻摇头：“他这人挺油的，和他认识的都以为他人不错，挺信任他的。要说结仇，应该是没有。”
“你见没见过他女朋友的儿子？”阿罗问的是李东宇，但是不打算挑明，以免老刘又鬼扯起桃色八卦。
老刘的眼珠子在阿罗和邱家瑞的脸上来回晃了晃，支支吾吾地说：“见……见过。”
“他同学，是不是？”阿罗一脸看穿一切的表情。
老刘有点不好意思，点点头。
“她儿子和郭涛关系怎么样？”
“那孩子可怜的。他连自己老妈跟人……唉，他不知道，他都不知道郭涛和他妈那档子事。”
“你还说不认识我旁边这个邱家瑞？”阿罗挑了下眉毛，声音冷冷的。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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