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个故事：仓库炼狱 2
打过好几遍电话后，保安老刘才姗姗来迟。他满头大汗，看起来吓得不轻。
调查员阿罗正站在事故仓库对面的街边等着他。
“怎么这么长时间，你去哪了？”阿罗直奔正题。
“哎，我今天在城东工业区那边，电瓶车骑到一半没电了，我，我跑过来的！”老刘擦着汗，一脸不耐烦地喘着粗气。
“你在那边干什么？”
“厂里做工啊，我这请假出来的，又要扣钱了，你们真是会挑时候……”
对面就是被烧得漆黑一片的仓库，可这个一肚子怨气的保安连看都不看一眼。
“你还做着好几份工呢？”
“这不是……这不是这边也没啥事嘛，仓库老板又不正经给我发钱，我能给他好好干？！现在还欠着我俩月工钱，我还能有事没事过来看看算够意思了。”老刘摇晃着脑袋。
“你今天来过没有？”阿罗追问。
“今天没有。”老刘脱口而出。
“真没有？”阿罗试探。
“真没有！”对方一口咬定。
“你最近一次来是什么时候？”
“我……昨天吧……前天？”老刘挠着后脑勺，眼神开始飘忽不定。
“昨天前天都分不清啊？”阿罗眯起眼睛质疑道。
“我……昨，昨天来过。”对方盯着鞋尖，身体不自如地左右摆动。
“上午下午？”阿罗的语气严厉了很多。
“上……下，下午，对，是下午。”
眼前这个毛躁的保安完全没有任何理由让人相信他说的话。
“你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对吧？”
“我知道，着火了，里面没什么值钱东西，再说……”
“再说什么？”
“啊，没什么，本来也不关我事，我也没那么多时间跟你们这耗。都是你们给我打电话的那个人呐，说什么事情好严重好严重，搞得我这手忙脚乱的……我跟你们说，没那么严重！估计人家老板都不急，你们跟着瞎操什么心？”
“老板不急？什么意思？”就算再没生意，这种规模的仓库也是笔不小的钱。
“咳，反正你们回头也会去查，我就直接告诉你们算了，回头你们可别把我卖了，”老刘咳嗽了一下，“这个仓库早就买了保险了，要是以往生意好的时候另算，像现在这个破败德行，还是一把火烧了拿赔偿金最划算！”
“你是说，你们老板想要赔偿金，所以……”
“这你可别乱说啊，我可啥都没说，我就是一打工的，脑筋不能和人家大老板比。再说，你们直接找他不就完了嘛！老拽着我问啥，我啥都不知道，不知道。”老刘摆摆手，把身子往旁边转了转。
实际上，仓库老板郭涛到现在还联系不上，手机一直是关机状态。
“唉我说，我能不能走了啊，我就请了俩小时假，你看，这都快超时了！”老刘急得左顾右盼。
不远处，另一个调查员正在询问一位老年女性，是附近居民。阿罗无意间扫了一眼，发现那位女性正冲自己的方向指指点点。
老刘也看到了这一幕，心虚地别过脸转向另一面，脚磨蹭着地面，嘴里“啧啧啧，得走啦得走啦”叨咕个没完，
那位女性明显指的就是老刘。
阿罗和那位调查员对视了一下，脸瞬间冷下来，对老刘说：“你先别走了，一时半会儿的问不完，你先给你的新东家打个电话吧，今天下班打不上卡了。”
“这，这，工钱没了你们赔我啊？”
“钱钱钱，死人了你知道吧！”阿罗实在受不了他了，咆哮道。
“死什么人啊，死人？”老刘怔了一下，指了指烧焦的仓库：“你说……这里头……烧死人啦？”
阿罗绷着脸，不说话。
老刘腿一软，栽歪着坐到地上，声音颤抖地问：“今天，今天烧死的？”
“是，没几个小时。”阿罗瞪着他。
同时，不远处那个正在接受问询的老年女性也在瞪着他。
“这……这，这怎么搞的，怎么会呢……”老刘不受控制地抓着头发。
阿罗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蹲下来，贴近他的脸问：“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老刘坐在地上，猛摇头，失魂落魄。
“你今天，到底来没来过仓库，嗯？说实话，人命关天。六条人命。”
老刘浑身猛地一颤：“六，六个？！”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远处那个调查员问完话，走了过来，和阿罗耳语了一番，阿罗盯着瑟瑟发抖的老刘，一脸怒气。
“回调查中心。”他气势汹汹地一把搀起老刘，往车那边走去。
一片巨大的乌云飘来，貌似很快就会有一场暴雨来袭。
暮色中，阴云笼罩下的仓库散发出焦烂的残忍气息，孤零零立在早已显出破败之相的工业区边缘，宛若一个漆黑、巨大的死亡之匣，把下午发生的惨剧牢牢锁在里面。
彼时，里面一定充满了绝望而惨烈的呼救声，却又马上被淹没在滚滚浓烟之中。
调查中心里，老刘脸色惨白地坐在阿罗对面。
“我问你最后一遍，你今天到底有没有到过仓库？”
白炽灯下，老刘整个人抖得跟筛糠一样，手没完没了地搓来搓去。
“我能这么问你，说明我已经有谱了，要是你自己不说，让我们查出来的话，到时候证据确凿……”
“我去过！去过！”老刘急了，一跺脚，崩溃大喊。
阿罗往前倾了倾身体：“什么时候？”
“上午，上午十点多，去过。”
“十点多？你确定？”
“要么，就是十一点多？记，记不清了，不过肯定是在午饭之前。”老罗整个人像是要缩成一团。
阿罗皱眉和一旁的调查员对视了一下。
“下午一点半左右你在哪里？”阿罗接着问。
“一点半？我当时在东边那个工厂，一点我们就开工了。”
阿罗把身体靠回椅背，两臂交叉揣在胸前，斜眼打量着面前这个不停咽着唾沫的保安。
“你们不信？这个，我们都有打卡记录的，我一点半的时候确实在那边，我工友也能为我作证。”老刘似乎是看出了点端倪，脸上表情放松了很多，声音也比之前稳定了些。
门外，一个工作人员探头进来：“阿罗，仓库老板联系上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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